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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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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书喜欢陈子岚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她是国子监祭酒的小女儿。
李祭酒拢共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而大儿子亦是年纪轻轻便颇有其父风范的端庄公子,生得颇为风流不说,才学更是了得,他在前两年间中了进士,现在在翰林院里头当值。
这大儿子同大女儿如此品性,是其他人烧高香都求不来的不福分。只可惜,还有个卡在中间的二女儿李怀书,为人刁蛮不守规矩,脸皮也是厚如城墙。
有了这李怀书,这李祭酒便也没能叫人这般艳羡了。
陈子岚是南地一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年方二十,生得芝兰玉树,金相玉质,只是性子颇冷,不喜同旁的人交谈。他本是被家族的人送来国子监准备来年的秋闱,因为生得实在太过出色,一来就叫不少的人关注,不巧,这个蛮横的李怀书也瞧上了他。
李怀书两年之前,因为打人犯事,被李祭酒送到了京城外的道观里头悔过自新。本以为两年的时间,足以让她改头换面,谁知被接回来不过消停安静两日,就原形毕露。
李怀书在看到陈子岚的第一眼,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他了。
李怀书是从这个初春开始缠上了陈子岚,一直缠到夏末蝉鸣不绝之时,陈子岚也都未曾喜欢上她。
“阿岚,你看我今日穿得裙子好看吗?”
“阿岚,我昨日送你的桂花糕你吃了吗?”
“阿岚,昨日皇上赏赐了我父亲一个商朝的名爵,我偷来了,你看看它好看吗?”
李怀书总是喜欢自来熟得缠着陈子岚去问这些无聊至极的问题,当然每次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想要的回应。
但李怀书没有气馁,或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又或许是“烈郎怕女缠”这话诚不欺人,李怀书发现,陈子岚待她,好像确实也没有一开始那般讨厌了。
她想,如果下个春天到来之前,陈子岚愿意对她笑一笑,那也是极好的。
*
夏日落雨,十分扰人,本就暑热的天变得更加闷这场雨来得突然,分明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可突然之间就落起了急雨。
一滴一滴的雨从屋檐落下,也带着几分烦人的意味。
眼看临近傍晚这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味,李怀书拿了伞就想要往国子监的学堂去,方要走出家门,却将好碰到了李怀琳的马车停在了家门口。
李怀琳是李怀书的嫡亲姐姐,正是京城中那个出名的才女,她长李怀书两岁,如今二十年岁,早在前几年就已经嫁了人,对方是尚书府家的公子,两人郎才女貌,十分相配。
李怀琳嫁了人之后,平日里头无事之时,也总是喜欢回家里来,尤其是李怀书从道观回来之后,她回来得便越发频繁了。
李怀书没有想到竟会在这时看到姐姐。
她看着李怀琳撑伞从外头走来,讷讷唤道:“姐姐......不是下雨了吗,你怎么回来了。”
李怀琳道:“方才出门的时候还没落雨,谁晓得半路下起了雨来。”
她说话间瞥到李怀书身后的丫鬟拿着两把伞,又淡淡道:“又去寻陈子岚?给人送伞?”
李怀书点了点头,垂眸道:“雨来得急,想他出门不会带伞。”
李怀琳听了这话,却沉默地看了她许久。
李怀书如今十八岁,她去青云观的时候是十六岁,整整两年......她的相貌没有变化,一如往日那样的明媚璀璨,就连脾性好像也没有怎么变化,但李怀琳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却总觉她不是从前的她。
可她究竟是哪里变了?
她又说不出来。
过了良久,李怀琳终于出声,道:“去吧,早些回来,姐姐等你。”
李怀书有些意外,李怀琳竟没有拦着她,因为以往,自家姐姐总是不喜欢她去寻陈子岚,她觉得她是在赔钱,是在倒贴,更是在作践自己。
可这回,她没有拦她。
李怀书高兴地上前,抱着李怀琳蹭了蹭。
却被李怀琳嫌弃地推了开,“大热天的,蹭来蹭去的,也不嫌热。”
李怀书终于松开了她,一边往外跑去,一边回头道:“我去去就回,姐姐等我回来。”
李怀书走后,李怀琳终于收回了视线,她对一旁的丫鬟问道:“你看小书,从外头回来,是不是变了很多。”
丫鬟没有像李怀琳那样想得多,她道:“没有吧,我看二小姐还是同从前一样啊,说说笑笑的,开朗得很呢。”
李怀琳却不这样想,她沉声道:“小书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丫鬟没有想到李怀琳竟想到了这头,她有些错愕,却还是道:“不能吧,人都死了有两年了......况说,二小姐现下不是对南地来的那个公子喜欢得紧嘛?”
若放不下那人,怎会如此。
“可他们长得那般相像......”
实在有些像,就连李怀琳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都有些愣神。
因此缘故,李怀书的行为举止很难不叫人去多想。
*
李怀书去了国子监的时候,里头刚好散学,学子们三三两两从里头出来。
李怀书没有进去寻他,而是拿着伞在门口等人。
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的气场同周遭的人太过不同,好看得同其他人恍若不在一个画面。
李怀书见他出来,不顾众人对她肆意打量,以及掺杂着嘲笑的视线,她忙撑着伞迎了上去。
见到她,陈子岚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昭显着他此刻的不悦。
李怀书知他不喜欢她的到来,即便说是给他送伞,他也不喜欢。
陈子岚紧抿的唇松动,想要说些什么,李怀书抢先一步说道:“我就是看天在下雨,怕你没有带伞,我送把伞就走。”
怕陈子岚多想,不相信她的话,李怀书又补充道:“真的,我只是来送个伞。”
女子神色十分真挚,认真的说着这些话,看着有些呆愣。
陈子岚移开视线,看向了远处,他淡声道:“不用,一会会有人来送。”
若是下雨了,家仆自会来送,只是现下可能还没有到罢了。
眼看陈子岚并不打算收伞,李怀书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就恢复了常色。
她仰头看着陈子岚笑道:“那好,我陪你一起等。”
既他要等,她就趁着这个机会多看看他。
陈子岚开口就想回绝,可一旁有人就已先他一步开口。
是国子监中的其他学子。
有人讥讽道:“我早就说她会来的吧,她怎么会舍得人淋雨呢。”
李怀书不要脸皮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就不曾见过这样的女子,在他们眼中,她此举便是离经叛道。
李怀书做听不见,可他们的嘲讽声却还没有停止。
“别人都懒得搭理她呢,还一个劲得上赶着去,脸都要叫丢尽了......”
李怀书朝说话那人看去,觉得他很是眼熟。
一旁的丫鬟提醒她道:“他是宋茗的哥哥,大理寺卿家的公子。”
宋茗。
两年前同她打架的那人。
那也难怪如此了。
“海谷陈氏怎么说也是个大族,能容得她这般做派?仗着自己父亲是祭酒,便不管不顾,连老师的脸面都要叫她落了。”
提起她爹,李怀书终于走到了那闲话的几人面前。
她面上没有丝毫羞愧,只是昂首问他,“我爹的脸面被我落了?”
陈子岚的方向,只能见得她的背影,但也能猜出,她此刻的神情,会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那被质问的人回道:“我说错了?你不丢脸吗?”
李怀书叉腰道:“我落他脸面有怎么着了?他乐意,干你什么事情?你不服气,你有本事同我爹说去啊。”
李祭酒疼爱幺女,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才不管李怀书给他丢脸,他只乐在其中。
那人叫她这话一噎,还想说些什么。
李怀书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她忽然闭上了眼,在那头老神在在掐起了手指,口中还嘟嘟囔囔念叨着什么。
那人叫她弄得莫名其妙,皱眉道:“你发些什么神经?在道观里面关成了傻子是不是?”
李怀书没有理会他的吵闹,忽然睁开了眼看着他道:“喂,宋承,我劝你别念书了,你考不上的。”
没有谁愿意听到这样的话,宋承脸色极其难看,“你在瞎说些什么。”
李怀书脸色如常,娓娓道来,“小女不才,别的本事没有,平日里头就爱学周易、卜卦,我将才给你算了一卦,你这辈子也没有读书运,就算是考到四五十,也中不了第,考到昌兴五十年,你也考不上。”
现今是昌兴二十三年,李怀书的意思是说,宋承就算再考个二三十年,也没有希望。
宋承面色更叫难看。
“给我闭嘴,你再瞎算,我打你信不信。”
陈子岚听到这话,走到了李怀书的面前,不动声色将人挡在了她的身后。
他虽然不大喜欢她,但也看不了她挨打。
他想,按她的性子,挨了打后,一定又会借着这次机会赖上了他。
李怀书看陈子岚站在她的面前,胆子越发大起来了,她缩在他的身后,补充道:“我告诉你,我可没瞎算,你知道青云观吗?”
青云观是关李怀书两年的道观,这个道观在天下都享有盛名,京城中的人,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青云观。
宋承当然也知道。
李怀书又骄傲地指了指自己道:“青云观的明芸仙长你又知道吗?他是我师父。”
明芸是青云观中最出名的道长。
李怀书说,“所以宋公子放心,我算得卦,包准!”
宋承看着李怀书这副得瑟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喉中忍无可忍发出一声低吼,“李怀书!你再嘴贱一下试试看!”
眼看宋承果然要恼羞成怒,李怀书直接往陈子岚身后躲去,嘴巴里头却还在喊道:“你考不上,你就算是考一辈子也考不上!”
宋承看陈子岚护着她,压着气性冲他道:“走开。”
若非是陈子岚身份也算金贵,乃陈家嫡长子,宋承早就动手把他拉开了。
但陈子岚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宋承见他如此,警告道:“这是在京城,你要同我作对?”
他们家就算是再厉害又怎么了,又不在京城扎根,他在他面前神气些什么。
可陈子岚听了这话,却仍旧丝毫未动,就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甚至还觉得宋承的话有些好笑,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似笑非笑看向陈子岚,问道:“我偏要同你作对呢,你该如何?”
宋承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刚想要发作,可他一旁的小厮连忙拉劝,他凑到了他的耳边小声提醒道:“公子,老爷说了,陈家的人,万不能得罪啊!”
他一把拂开了小厮,但理智也终回笼了些。
他冷静了些,看着那两人的做派,出声讥讽道:“要我说啊,人还是要见些世面,不然别的人说些什么哄骗的话,就叫你以为是死心塌地了,还护着她呢,不知道她以前也这样护过别人吧......”
宋承这话意有所指,但陈子岚并非是京城人,更不知道他们从前的事情,也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承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李怀书却不再躲在陈子岚的身后,出来走到了宋承的面前。
就连宋承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衣领就已经被李怀书揪了起来,她的力气很大,他只觉自己的脖子都快要被这衣服勒断了。
李怀书凑到了他的耳边低语。
“你想死吗,宋承。”
李怀书说完这话,就松开了手。
宋承看着李怀书的神情,只觉脊背生寒。
他想起来了,两年前,她和自家妹妹宋茗打架,就将她打了个半死。
那个时候,两人倒在地上皆奄奄一息,宋茗快死了,可李怀书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李怀书看她的眼神,就如今日一样。
怨毒,阴狠。
就如一匹濒死的恶狼。
她问他,想死吗。
他不会觉得这是玩笑话。
若他再不知死活地去提那人,她真能杀了他。
宋承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只骂了一声“晦气死了”,就离开了此处。
他这一走,本来还想看热闹的人瞬间就散了个大半,顺时周遭就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两人。
陈子岚的视线一直落在李怀书的背上,良久,才出声问道:“他方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