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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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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婳住在魏巍府上的事,她身边人都清楚,阮若和芊芊当然会自觉保密。魏巍也给府上人打了招呼,周围的官吏那边本来就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次只猜疑旧情复燃,也没太意外,所以没人敢往外传。
魏嵘这几日也收到了阿沁的回信,说已经到了扬州附近镇上,那边是她家乡,要回想看望亲友,莫要挂念云云。
这是耿婳逼阿沁写的,只为先稳住魏嵘。她让审问阿沁的阮若去办此事,结果稍晚找上门的居然是紫殷。以他的机巧劲儿,不可能不清楚她周围发生的事儿。紫殷的事,暂且不表。
耿婳只当来这里养尊处优,一点也不拘泥。
“你上回送的眼药还挺有用的,有心了。”她吹了吹汤匙,将鱼汤送入口中。
细腻温香的口感入腹,在微凉的秋日很是舒服。
魏巍坐在饭桌另一角,欣慰看着她,眼光亮堂。其实什么都不说,光是这样同桌共食他就知足了。
不知道的人,乍一看一定还觉得他们就是寻常夫妻。想到这里,他欣喜之余又难免遗憾。三年前,他有太多陪伴她生活的机会。可惜太多事情都是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魏巍心绪复杂,一时间什么也吃不下去。
耿婳说完话,见他许久不曾反应,只是在那里呆愣地看她,跟个小傻子一样。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多做一些眼药。”耿婳顿了顿,只好开门见山说,“魏司马,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
他光顾着端详她,竟然失神到这种地步。
“是,好,我马上去做。”
若不是他如此回应,耿婳甚至要手伸到魏巍眼前晃一晃才能确保他并没有失明。
耿婳对魏巍恭敬的顺应一点也不意外。这些天,她吃他的喝他的,确实不好意思。但一想原来他曾害自己遭受那么大劫难,使唤使唤他也是应该的。
魏巍忍不住问:“明日中秋,夜里刺史府会有宴请,允许带家眷,你去不去?”
怪不得他从刚刚就欲言又止,神情不自然,原来是在思考什么时候说出邀请的话。
耿婳答非所问:“你是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事?让人家再误会一次?”
魏巍摇头:“当然不是。婳儿何必把我想那么龌龊。我是想,如果你能去可以吃上蟹粉狮子头。再有,纸包不住火,你每日照常出府去店里经营,难免被街上人看见,那些士大夫能不知道你住我这儿?”
他说话温和有礼,滴水不漏,耿婳一时真挑不出错来。她本来就贪吃,魏巍肯定看出来了。这才拿蟹宴勾引她。
“去也行,正好找王夫人解解闷。”耿婳强行找了个借口,“也许还能在刺史府查出更多线索。”
魏巍薄唇上扬,勾起一抹浅浅的笑。耿婳嘟嘟嘴,美眸斜睨他一眼,算作警告。
“你还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告诉我,我熬完药亲自去买。”魏巍说。正好玄海不在,没人打扰他们。
难得的二人世界,他能和耿婳过几日清闲的秋日时光。
耿婳擦擦嘴,百无聊赖说:“我吃饱了,想去后花园溜溜。”
魏巍突然后悔住在这座相对简朴的府邸,后花园窄小荒凉,没什么好逛的。可耿婳已经起身,他不好驳了她的兴致,只好快步跟上。
“来,我带路。”魏巍跟着她,话掷地有声,心里却没底。
到了后花园,魏巍才松了口气。他忙于公务,除了选府邸时匆匆看过后花园后,再也没来过此地。
府上的仆役倒是勤快,在他顾不上的时候,将这里收拾打理得干净清雅。
秋日微风飒飒,吹得人格外清爽。太阳照在天上,微暖却不炎热,这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耿婳对花园也没报什么兴趣,无非随处逛逛。魏巍见她没有失望,这才松下心来。
耿婳顺着石子小路往里走,走到一片树林下,看到一个有些古旧的秋千。
“不知道结不结实。”
“你想荡秋千?”魏巍上前检查秋千,虽然麻绳和底座都有灰尘,但并不妨碍使用。
他拿出布帕擦了擦绳索,“可以试试。”
耿婳踏上秋千,木板忽而“咯吱”一声。她心里一惊,身子稍稍一抖,即刻碰到了魏巍温暖的手心。
魏巍就她身旁候着,一只手悄然在她后背虚扶着,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小心。”魏巍说,“我检查过麻绳,应该没问题。”
“嗯。”耿婳点头,余光仍看到魏巍在盯着她看。
她小时候荡秋千的机会很少,大多时候都和母亲一起关在偏房里不准出门。就算偶尔被杜氏带出门参加宴席,也只有艳羡地看着别的孩子玩秋千的份儿。
实际上,这还是她第一次站在秋千上。
紧张了?魏巍忽而想问,却止住了。她那么要强的人,一定介意被人戳穿心思。
“魏巍,秋千怎么不动?”耿婳抬头平视前方,不去看他。
魏巍愣怔一瞬,即可明白:“我知道了。”
他绕到耿婳身后,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温热的感觉传递到她的后背,耿婳攥紧麻绳,慢慢适应了微微荡漾的秋千。
“试着用力。”魏巍说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耿婳双脚蹬着用力,手也抓得很紧,顺应着背后的力气,她借力将秋千荡得越来越高。
“舒服吗?”耳畔传来魏巍温柔的询问。
秋风吹撒在脸颊旁,舒适宜人。丝绸做的衣裙顺滑地随风吹散,她高高地跃起,像起舞的仙子。
魏巍在后面推她,看不见耿婳的表情。她神态从未如此柔和惬意,暂时脱离大地、放飞自我的感觉让人流连。
日光西斜,浓云蔽日,天色有些黯淡,秋风更加冷飒。
“婳儿,有些冷了,当心身体,该回去了。”
“你怎么偏要扫我的兴?”
“我没有。”魏巍答道,“明天后天午后我都陪你玩,不急一时。”
她摇摇头,不想理会他。她还没有玩够,况且就算魏巍不助力,她也掌握了技巧。
魏巍催了又催,好言相劝。她才讨饶说:“我就再荡最后一次。”
耿婳像个顽皮的孩子,一玩秋千就不知疲倦。魏巍虽然无奈,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当心,慢慢下来。”他护在旁边,直到秋千彻底不动,才许耿婳跳下来。
回去的路上,稍微有些黯淡,魏巍后悔走在前面开路,怕她磕碰,心里懊悔怎么没带灯笼来。
他一路沉默,耿婳反而有点不自然。她玩了一下午身子早累了,魏巍在后面推她能舒服吗?
“你怎么不说话?生气了?”耿婳在他后面,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他是什么表情。
耿婳觉得他生闷气的样子很好笑,不禁道:“想说什么就说啊,何必憋在心里。”
魏巍脚步微顿,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你怎么不批评我?”耿婳奇道。
她不是不清楚魏巍方才的关切,也能听出他催促劝阻的声音里夹带着焦急。就算没生气,也多少有些不耐烦吧。
耿婳催着他问了几句。
魏巍只好解释:“我没有生气,我理解你。从小被关在房间不许出门,受人冷眼,长大又约束着不让做想做的事,换做是谁都不能轻易释怀。如果不做点童年的补偿行为,哪里能轻易泄愤。”
他不疾不徐,字字珠玑,每句话都恰好撞上她的心弦。
“其实我小时候也这样,我很想出去蹴鞠,逛夜市,可回回都要点灯苦读,不能像同龄孩童一样快活过日。所以刚刚若不是太冷,我不会扰你兴致。”
耿婳微微愣怔在原地,难以置信他竟然如此了解自己。
听到身后没了脚步声,他转身,借着黄昏的光线看她。耿婳惊讶的表情早就掩盖好了,她若无其事地与他对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魏巍意识到什么,忽而开口:“抱歉,我不该随便揣测你的心思。”
耿婳眨眨眼睛,说:“我比你强,至少我现在能放纵,不像你还喜欢点灯熬油地读书办公。”
她说完,瞄了他一眼,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迅速跑开了。
魏巍呆看了一瞬,立刻追上去。
“你刚出过汗,别跑太快!”
两人追逐着回了后院屋子,刚走到廊檐下,就迎面撞见个黑衣人。
魏巍一惊,耿婳愣了一下认出那人,“紫殷?!”
紫殷没有蒙面,他从阴暗里走出来,目光灼灼望着耿婳。
“掌柜的,你要在这儿住到什么时候?”他哑着嗓子问,一边问一边看魏巍。
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你先进去。”耿婳说。魏巍挑衅地摆他一眼,趾高气扬地进门了。
“来,坐。”耿婳要带他坐在廊檐下的美人靠上。
“小心凉。”紫殷先坐了一会儿,等把位置捂热些才让位置给耿婳。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体贴。”耿婳笑道。
紫殷嚷嚷:“我不是孩子了!”
耿婳忍不住笑出声:“好好好,你不是孩子,你不是。”
“说吧,找我什么事。”她又问。
紫殷有点生气,“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你这几天撇下我们住在别的男人府上,我还不能担心你吗!”
耿婳说:“能是能,如果作为晚辈关怀长者那自然好。如果是别的私心,我不会接受。”
她把话说得很直白了,希望他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