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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师尊对我,好像不一样了 ...

  •   他忽然想起很多事,那些过去从未放在心上的,从未重视过的事,他想起了这五年来无数次的化险为夷,甚至有的祸乱,他还没有到达,就已然平息。
      他一直以为,是劫难已过,海晏河清,却不曾想是有人在替他,守着这山河。
      第三次……
      他绊了一下,他扶着墙才稳住身体。
      说什么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原来今朝早就用生命,护过他无数次了。
      那么多次。
      可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想起他……
      “傻子……”他喃喃道。
      不记得他,做什么还要护他……
      一个人做了那么多,他却一点都不知道,如果今朝没有回来,如果他们没有来到这里,如果他没有半夜起来听到这些对话,那么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做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师尊?”今朝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从后面扶住他,“你又难受了吗?是我不好,今夜不该分房睡的。”
      他刚刚忽觉某种联系下的心悸,便知迟熙定是心中不适,果然,他一出门就看到迟熙扶墙立在这里。
      迟熙声音沙哑:“不是,你的错。”
      他为他做了那么多,又哪里会是他的错……
      迟熙忽然转身狠狠地抱住了他,头深深埋进今朝颈窝,今朝不知所以,只能任他抱着,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一遍一遍地说:“没事了,师尊,没事了。”
      迟熙用力地抱着他,像是要把他拥进骨血里。
      似乎有一滴带着温度的水落到今朝露出的颈部,他动了一下,迟疑道:“师尊,你……”
      你哭了吗?
      迟熙没有说话。
      “师尊?”今朝想推开他,看看他的表情,却被他一下子拥得更紧了。
      “别动。”迟熙声音很低,带着些沙哑。
      今朝不动了。
      迟熙闭上眼睛,他焦急又委屈,却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明明那些次受伤的都是今朝。
      “你凭什么呢?”迟熙低声说,“我又没允许。”
      今朝垂下眼。
      迟熙听到了刚刚的对话,今朝想,早知道,就换个时间问了,平白惹得他这样难过。
      “凭我是你的灵剑。”他回答。
      迟熙:“可你不记得我了。”
      “我不记得你,但我记得要护着你。”今朝声音很低、很重,横亘了光阴,穿破五年的匆匆。
      迟熙将今朝的衣服攥进掌心。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迟熙,一个意气风发、桀骜少年,一个沉着冷静,万事权衡。迟熙厌恶后者,却又不得不在师尊走后,高坐殿堂,成为了这样的人。
      整整五年。
      他有时候也想偶尔能变回曾经的自己,可是,流年似水湍急,他再也想不起来原先的迟熙,到底该是什么模样。
      年少的时候叼着草叶粲然一笑,而今他对着镜子,却无论如何也摆不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笑。
      虚伪。
      做作。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厌恶至极。
      他找不到能将这两个自己连接在一起的平衡点,他像一只挂在湍急瀑布边缘的蜉蝣,拼命向上游着,不想坠下去,可是水太急,无所依,他只能挣扎在分界线上,一年又一年。
      后来他连自己都不再认识自己,看着镜子,他只觉得可怕。
      那时开山大典上,他再次见到今朝,也有一瞬间产生过错觉,仿佛之前独自熬过的五年岁月不过是浮生一场大梦,他不必再独自苦熬,什么事都只能往自己心里塞,他甚至险些以为自己能变回曾经——
      可惜梦醒了,他还是那样的掌门。
      后来日复一日,今朝一直在身边,他又看开了,他想,即便无法回到曾经的模样,也是故人归家,别来无恙。可他今日才知,原来山遥海阔,故人从未远去。
      他找到了属于他的平衡点,他找到了自己从始至终都未丢下的,从来不曾远去的,那是他的灵剑,也是全部的他的模样。
      他在今朝这里,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年少轻狂,也可以机关算尽。
      他无需再去刻意找寻什么,无需想自己到底是何模样。
      总之,怎样都好。
      “今朝……”迟熙哭得无声,却很放肆,“你别走了。”
      今朝回抱着他,“不走。”
      “再也别走了……”
      “再也不走了。”
      他们相拥在水乡的白墙下,就像他们曾经在深夜中无数次的相拥。
      许久,迟熙沉沉地闷笑了一声道:“看来这次我们的任务又多了一个。”
      今朝:“什么?”
      “查清楚你的事情啊,”迟熙捏了下今朝的耳垂,嗓音在夜色中依旧很哑,“你碎了之后是如何重现的,如何修成的人形,为什么曾经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现在的记忆缺了五年,这些都该查清。”
      “我的事情不着急。”今朝道。
      “着急的。”迟熙说。
      他真的忽略今朝太久太久了,他不能、也不愿再让他等了。
      或许是受谢戎的影响,又或许是天生心怀天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迟熙自不量力地将天下太平的担子揽到了自己肩上,可他到底不过是一介凡人,是人都有私心。
      今朝就是他的私心。
      落雨了,不大,疏落三两滴,点在地上,又溅起更小的水花,落在鞋面上,将白色布艺的图案添上了深浅。
      他们踏进雨中,未撑伞,迟熙扣着今朝的手腕,向自己的房间走,今朝落后一步不紧不慢地跟着。
      有水珠挂在迟熙的发尾,又被今朝轻轻捏去了。
      木质的台阶年岁有点久了,或许还被水浸过,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一场路过旧时光的梦。
      他们走回迟熙的房间,今朝关上门,两人耳中最后的一点风雨声也消失殆尽。
      迟熙从他身后抱住他,下巴枕在他的肩上,长发擦着他的耳朵。
      “很晚了,师尊,”今朝微微偏过头,伸手撩开一缕挡在迟熙眼前的头发,“快睡吧。”
      迟熙抱得更紧了,用鼻音“嗯”了一声。
      今朝低头看着迟熙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生疏的笑,化形以来他第一次有了如此清晰分明的表情,他说:“我留下来陪你,快上床睡吧师尊。”
      迟熙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开脑袋,撒开环着今朝腰的手,改成牵着他,一副生怕他跑了的模样,扯着他向床上带。
      今朝依着迟熙的意思躺到床里侧,迟熙挨着他躺下,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一只手臂垫在他颈部,另一只揽着他的腰。
      迟熙下巴贴在今朝的额头上,今朝看不见他的神情,只从那额前触及的那一点温热中,察觉出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来——
      迟熙将今朝抱得那样紧,又那样轻,他紧紧箍着他,似乎是不想他离开分毫,但挨在今朝腰上的小臂却不用一点力气,似乎今朝是什么易碎的稀世之珍。
      他们明明挨得那样近,可除了额头上的一点体温,他们间没有一点触碰,即便有,也是隔着重重衣料的。
      既亲近,又克制。
      今朝视线垂下来,就能看到那隔着衣物搭在他腰上的小臂——那姿势再自然不过,平日睡在风不渡,迟熙也经常把手搭在他腰上。
      可今朝还是感觉像是缺了什么,或许是额头上的暖意过于令人难以忽视,他终于察觉到了迟熙与往日的不同。
      人自觉坦荡的时候,相处时自然是随意的,偶尔行为稍稍过了界也不以为意,但人若是动了心、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即便表现出的样子与以往一般无二,也难以避免刻意的痕迹。
      不过如果主角是迟熙这样通晓人情世故,惯会逢场作戏的人,那对方通常是很难从他的伪装里看出什么差别的。
      可惜大抵是剑灵对人微末的心思变化察觉得更加清晰,又或因为今朝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在迟熙身上,他到底是在迟熙这一点小动作里察觉到了不同。
      今朝扯了下迟熙交叠的衣领,轻声道:“师尊?”
      迟熙没动,也没说话。
      迟熙的目光划过今朝光洁的额头,落于他的眉眼间,今朝看不见迟熙的表情,也不清楚此刻他的沉默是何用意,只好茫然地睁着眼睛,于是他长长的睫羽刚好盛住了迟熙的目光。
      良久,迟熙道:“晚安。”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解释什么,手未移动分毫,下半张脸依旧抵着今朝的额发,迟熙自作主张地将一切尚未言明的东西用一句“晚安”给搪塞过去了。
      月光皎洁,在被子上映出窗棂的影子。
      夜深了,今朝微蜷在迟熙怀中,他们一起依偎在这片小小的微光里。
      两人睡得晚,第二天迟熙醒得也就晚了,以是当清晨的露水味顺着风从窗户飘进来时,今朝正被他紧扣在臂肘下,睁着眼睛对着发潮的天花板发呆。
      “师兄?掌门师兄?”秦瑜扣响房门,“迟熙!”
      迟熙被最后这一声喊醒了,他活动了下胳膊,发现被压住了,于是他低下头,视线就落进了今朝静谧的眸子里。
      “迟熙!你在不在?”秦瑜快把人家民宿的门拍塌了。
      迟熙被秦瑜这几巴掌拍得回过神,赶紧从床上坐起,穿好外衣,边穿边问今朝:“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今朝也系好自己的衣带。
      秦瑜在门外:“迟熙!”
      迟熙连忙去开门。
      “你今日为何起得这样晚?”秦瑜踏进屋,鲜红的裙摆扬在后面,腰间一柄白色长剑剑鞘镂着金花,杏眼凌厉,不施粉黛已是绝色佳人,然而此刻绝色佳人的秀眉皱在了一起,她盯着坐在床边的今朝,表情十分诡异。
      秦瑜刚刚冒冒失失地敲门时还在想,迟熙自继任掌门后,便再未如年少时一般赖床,即便最冷的冬日也不会寒恋重衾,今日卯时已过仍未起,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适……
      她又扫了这两人一眼。
      她是脑子有泡才会来关心迟熙吧?
      “咳,”迟熙掩饰了一下尴尬,若无其事道,“那我们现在出发?”
      秦瑜似笑非笑地说:“那不然你俩再睡一会儿?”
      “睡够了,”迟熙十分识时务地回答,“现在就走。”
      一炷香后,秦瑜抱着肩膀冷冷地盯着认真撑船的今朝,和望着今朝笑容满面的迟熙。
      “方向错了,”秦瑜冷漠地说,“这条路是往水乡深处去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师尊对我,好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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