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仙赴高台》昉夏

67、魂魄

　　将军府内，灯火通明。

　　往日覆逍遥的众首都在拉拢胡云天一派，今日将军府设宴，也算是变相的回应了新上任的大将军“不记前事，求贤若渴”。

　　但胡云天也得到了不少消息，旧部会开启一次试炼，似乎是旧部魔君要从中选择一些俢者培养，但胡云天早就听得魔君是想寻一至宝，此事机密知道的人并不多。

　　胡云天一不好得罪右护法那边的人，二不想放弃姜枕砚他们那边的人，经过覆逍遥倒台一事之后，他就更觉得姜枕砚那边的人实在有些手段，可以留着。

　　既然如此，他就做个顺水人情。

　　“阿九，你亲自去福源客栈，将这信给那位公子。”他将信递到那叫阿九的亲信手上，随即郑重嘱咐道：“务必亲手送到他手上。”

　　阿九使劲点点头眼中满是认真，抱拳道：“大哥放心，我一定送到。”

　　阿九这才出了门，门口左右踱步，焦急等着胡云天的侍卫一见他大步流星从院里出来，一时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连忙进了门：“将军，右护法那边来了人，属下一时摸不清他们是什么打算，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侍卫抬眼偷看胡云天的面色，毕竟右护法曾经和覆逍遥私下有些来往。

　　而帮了胡云天的人，正是与右护法不和的木魁一派，虽然木魁死了，但吴大人也不可能投身到右护法麾下。

　　他心中明白，如今右护法的人来了，将军必然不好接待，特此来禀报。

　　“走，去看看。”胡云天一掀大氅，大步流星的踏出了院门，侍卫见他不推拒，这才松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毕竟覆逍遥一死，旧部也算是损失了一名大将。

　　想当初这覆逍遥可是从卓炬焰卓少主手下活着回来的唯一一个将军，虽战功平平却也是极出名的，掌管的兵力虽然不多，但整个旧部的军力作战部署，都是由他们管辖，如今由胡云天接掌，这右护法的人要来拉拢胡云天也是正常……

　　……

　　香炉中焚烟冉冉，沈长清将信纸放到火炉中焚化：“没想到这个胡云天倒是能把这种信息透露给我们，看来是不想放弃姜郢你这块肥肉啊。”

　　沈长清说的意有所指，姜枕砚和景明对视一眼，姜枕砚笑着道：“这个胡云天倒是个心眼多的，吴大人的信里说，胡云天是哪一方都不想得罪，旧部的右护法楚阳，公子可听说过。”

　　“有所耳闻，这旧部魔君的左护法就是负责摆平外面的事，这右护法就解决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不过听说这二人是死对头。这胡云天是想笼络三方？”沈长清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姜枕砚。

　　姜枕砚点点头道：“不错，但他又不敢真的亲近哪一方，他如今的位置，知道的事情不少，却只给我们透露这种消息。”此人防备之心颇重，一时之间到让他们不好动作了。

　　沈长清笑的悠然：“无妨，这次旧部的试炼，这个胡云天倒是给了些有用消息。”姜枕砚看着炉子里化为焚灰的信纸，好奇问道：“有用的消息？公子说说看。”

　　沈长清抬起眼皮看向姜枕砚：“我猜，大抵同四圣令有关。”

　　姜枕砚身体一僵：“还以为此人无用，看来公子你押对了。”景明也开心的握紧了拳头：“太好了没想到还能遇到这好事。”

　　如今正愁得不到其他圣令的消息，竟然落在了旧部境内，这确实算是个不小的消息。

　　沈长清凤目微凝，将手里的书卷放好：“吴大人已经安排好了，这次试炼，我就不去了。”接着看向姜枕砚：“姜郢，景明交给你，但是你们二人记住，圣令固然重要，但这次去的怕不止旧部的人，想必很多族派都已经得到了消息，你们二人见机行事。”

　　景明也乖巧的点了点头，朝上头的沈长清行了个礼：“师父放心，我会听枕砚哥哥的话。”他说完，姜枕砚就摸了摸他的脑袋。

　　沈长清伸手，修长白皙的手中就出现了两枚乾坤袋：“这东西你们收好，万事保重。”

　　见两人收好乾坤袋他才点了点头：“明日亥时，无极山的阵法将会开启。景明你们二人拿着便可进入无极山，切记不要过于出风头。”

　　姜枕砚点了点头，心里很明白，公子那么说，是怕他们二人若被选中成为覆筹培养的那一批俢者，他一个昆仑弟子难免会露出马脚，到时候连累了吴大人和其他缥缈埋伏在旧部的眼线，那就不好办了。

　　夜已深，沈长清看着窗外的夜，幽似寒潭，如同他眼底的那抹幽深。

　　垂眸看，砚台中的墨已凝，夜越深，墨越浓。

　　他回想起那个老翁的话，修长的指尖微微颤抖。

　　“公子原来不知？你天生缺了一魂一魄，难道，不想寻回么？”

　　他如何不想呢？！

　　他修为人形已经一千八百年，这一千八百年他的法力无法精进，世人夸他一派清尘作风光明磊落，夸他一手顶好的剑法，出神入化！

　　却独独不知，他是无法修行，才磨练剑术，终于能以肉身之力与强者抗衡，可……他的时间不多了，很快就是两千年的大劫，万道天雷，他如何承受？

　　那老者还留了一句与伏御很相似的话：‘你若出山，便能如你所愿，寻回你失去的东西。’

　　失去的一魂一魄么？可伏御的那一句……‘但结局恐难如意’又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他遵师命，留在乐游山中，虽为缥缈阁出力，却也并未出山。

　　只是这次狌尧一事，他在三界已奔波许久，伏御难道是指这越发动荡的三界么？！

　　现世的四圣令，连他一个伏御的亲传弟子都不会培育却现世的蚀神蛊，还是如今三界这明争暗斗的局面！

　　沈长清摇了摇头，修长有力的指尖抚上额头，又是沉了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他在睁眼，眸中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明净。

　　他的眉目间带了一丝淡淡的疲倦，内心却无比坚定：无论如何，这一魂一魄，是必须找回来的。

　　三界如果真的要乱，他不仅要保护自己，还有很多他要保护的人，以他如今的实力，不过自保。

　　这些年他尽量避开强者，怕的就是真正打起来，他定是无法全身而退。

　　他也有些……烦透了这种避重就轻的日子！

　　“阿离，我要回一趟离幻城。”

　　……

　　第二日姜枕砚和景明早就混在了人群中等在无极山门前，亥时前，姜枕砚终于见到了那位传奇无双的旧部魔君，覆筹！

　　他坐在高高的琉璃台上，睨着这万人赴会，好似在看一群蝼蚁。

　　一身墨黑的龙纹袍精细繁复，镶嵌着宝石无数，金装玉衫却丝毫不会显得过于华丽，更衬的他气吞山河，不怒自威。

　　只是那利眸中那丝不屑让姜枕砚微微眯了眼。

　　这位魔君这次言是选拔一批能力不错的俢者为他所用，实际上恐怕没这么简单。

　　姜枕砚冷笑着垂眸，眼里划过一道寒色，看来，怕是鸿门宴了！

　　覆筹只觉一道目光在看他，等他看去，却只见个十来岁的小少年！

　　那双乌黑的眼似繁星，他又看了看那旁边那垂眸的少年，清隽修长的背影少年英姿，恣意如朝阳。

　　他的眸色微微一动，旁侧的奴才是个会看眼色的，立马低头：“魔君，可要……”他眼神划过一抹锐利，只说了两个字。

　　覆筹却是不屑一笑：“无妨，且看看他们的真本事，若是强者于我不是更好？”他的声音沉重威严，语气里却还是有一股子不屑。

　　那侍从低眉顺眼答了声“是”这才退至一旁。

　　“枕砚哥哥，那个魔君，好像在看我们。”景明装作不经意，四处张望着和姜枕砚说话，姜枕砚咬了咬牙回道：“我也发觉了，不用在意。”他装作漫不经心的紧了紧护腕，这才换上一副笑容缓缓抬头。

　　上头的人已经讲完了入无极山要做的事，姜枕砚和景明算是听出来了，这些人分明就是拿他们当炮灰！

　　姜枕砚面上不显却在心中冷笑一声，这无极山本就在三界边缘，是一处及其黑暗之地，里头有各种凶怪出没，堕仙的魔，三界都避之不及的邪怪多不甚数，照姜枕砚看，这区区五百人，不过是覆筹丢进去探路的棋罢了。

　　上头的人说的天花乱坠，下头的人却跃跃欲试，连小景明都扶额叹了几回气。

　　姜枕砚看的想笑，连景明这十来岁的孩子都看出了此地绝非寻常，总有一些人还是将这无极山想象的如上头几位说的那般好。

　　什么奇珍异宝无数，说什么大道机缘遍地，唬的那些个俢者是提戟擦枪，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若不是阵法摆在那儿，这些人估计早进山去了，姜枕砚不得不佩服这些上位者的胡诌能力，是真胆大啊！

　　“这些人真小气，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傍身的法器丹药都舍不得给两样。”景明小声嘀咕，姜枕砚抱着胳膊身体懒懒往后靠，景明的嘀咕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中，他正要说什么，一个熟悉的女声带着几分讽意传来。

　　“他们恨不得我们回不来，给我们好处，怎么可能？”姜枕砚心中微有些诧异，这才抬起眼皮看了过去。

　　少女一身张扬的红黑色劲装高挑纤瘦，一头墨发高高束起，妖冶美艳的面容配上一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冷眸，此刻她的唇畔浅浅弯起一点弧度，目光看着姜枕砚。

　　姜枕砚眸中有些意外，握着剑的手微微一紧声音里听不出遇到同门的那种惊喜，反而有些沉重：“大双，你也来了？”

　　姜枕砚正想着鬼王为什么会派大双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时，就见旁侧露出一个脑袋来，清秀到可以被称为漂亮的脸蛋，他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直到他露出一只健壮的胳膊朝姜枕砚挥了挥手，景明直接呆住了。

　　他曾有幸见过卓炬焰少主打那些个旧部的人，没想到一副看起来那么年少稚嫩的少年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万军之中直取对方首级，是他从未见过的勇猛无敌。

　　今日这位，面容长得清秀无害，一身腱子肉却是令人咂舌，若被那胳膊揍上一拳，怕是要躺上几天才成。

　　正在景明睁着眼睛胡思乱想之际，那两人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

　　那清秀……威猛？！的少年站到两人身侧，用只有几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小师叔，好久不见。”

　　旁侧的大双背对着几人，他们几人都是走后门进来的，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叙旧，姜枕砚抱着胳膊小声问道：“你们俩怎么也来了，这么危险，师兄师姐他们怎么放心让你们来？”语气里夹杂几分严肃。

　　二双舔了舔嘴唇，眼神四处观望，嘴里小声说道：“我们这次会试，拿了第一名，所以师父就派我们来了，而且我姐几年前与父亲进过无极山，师父即便不想选我们二人，我们二人也是最合适来的。”

　　姜枕砚的眸色沉了沉，始终没在多说什么，本想在问一下不凡师侄他们，但此刻人多眼杂也不好开口。

　　“进去再说。”姜枕砚说完这句，几人就默契的四散开了，上头那几位盯得紧，若是被盯上，要多上许多麻烦。

　　“阵法开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大批俢者就急急往阵法内赶，不多时就只剩下姜枕砚几人，四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也各自进了阵中。

　　姜枕砚余光瞟见其中一个阵眼瞳孔猛的一缩，好眼熟……

　　他很快恢复平静，随后一脚踏进了无极山的结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