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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冥水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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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清知道对方不会拒绝,毕竟这是一桩十拿九稳的买卖,只是目前看对方还在犹豫!
毕月自知遇上了俩难周旋的对象,却又想得到他们手里的东西,便懒得同他绕弯了,只是松口道:“那要看阁下换什么消息了。”
他明朗的声音打破了这厅中诡异的气氛,那座玄几也再次融入黑暗之中,厅中那股强压也慢慢退了下去。
“不难,一个人的消息!”沈长清身上那股视线消失,那种无形的压迫也彻底退却。
他知道,这桩买卖算是成了。
他抬手,修长的指尖微动,一只造型精致的琉璃瓶落在了毕月面前的案桌之上。透明的瓶身,四边棱角上镶着灵木,灵木之上则雕刻着精细的繁纹,而里头装的,却是一只活蹦乱跳造型奇异的蛊虫!
毕月原本势在必得的目光在瞧见那蛊虫后,明显的一怔,手中的狼毫将将吸饱了墨汁,还来不及膏笔,一滴黑墨便晕在了宣纸上!
毕月只瞧了一眼那蛊虫,目光便被这只精巧的四方琉璃瓶吸引,连带神色也变得怪异起来。
沈长清将毕月的神色看在眼中,眸中别有深意。
蚀神蛊母若死,那蛊母生产的所有蛊虫都将烟消云散。
而这只琉璃瓶四角镶嵌的灵木是解咒关键,上头繁复的雕花纹类似一个封印,能保里头的蛊虫不死,并且培育之后,就能成为新一轮的蛊母。
而这些都不是让他觉得后背发凉的事,让他觉得惊恐的是,知道这个秘法的人,早在一千八百年前就销声匿迹,至今都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面前这个青年愈发让他觉得深不可测,他后背一凉,只得硬着头皮道:“抱歉,这个人,冥水楼找不到。”毕月僵硬的摇了摇头。
就算过了千年,那位也是九幽不愿提及的存在,一时间他的心中也打起了鼓!
周遭气温忽而转变,连景明也察觉到了这股不对劲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无措的目光投向旁边的师父!
帷帽下沈长清薄唇抿成一条线,他心中明了自从伏御历劫消匿三界,界内也是众说纷纭。
只是一听毕月回绝,他还是少不了几分失望。
景明也感觉到他周身气温骤降,努努嘴不敢说话。
比起此地这种裹挟全身的阴冷,沈长清身上散发出的寒意犹如雪天风霜,让人浑身僵住。
“前辈,我想您是误会了,还有一件东西!”景明从怀里拿出一只锦盒来,轻轻打开,放置在那蚀神蛊旁侧。
毕月眼神僵硬的看向那只锦盒,见是半颗碎晶石,他眼神流转连着那蚀神蛊一看,心中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那颗悬着的心也微微放下几分,却还是狐疑的看了沈长清一眼,他拿起那碎石一看,那道凌厉的目光直直看向景明:“魅摄石?”
景明心中咯噔一下,原来这东西有这么个邪气的名字:“摄魅石?不瞒前辈,我们就是为此物而来。”景明不卑不亢道。
毕月神色微变,别有深意的看了沈长清一眼,眼底还有几丝提防:“这魅摄石并不盛产,算是件摄魂法器,早被三界规为禁物,无处可拿,你们从哪里得来?”
景明听他这么一问,正寻思着怎么回答,沈长清眸色微动,却是笑了一声。
“从何而来?毕月使者怕是比我们更清楚才是。”沈长清声音低缓,就算隔了一层纱,毕月也感觉那道视线在冷冷盯着他,心里那块才稍稍放下的石头,此刻又被悬了起来。
景明大眼睛滑溜溜一转,明白了自家师父这是要诈那毕月呢,随即也附和道:“方才使者瞧这蚀神蛊与魅摄石的神色,却不像是不知情的。”
毕月那双琥珀色的竖瞳猛的一缩,他眯眼看着沈长清又看了看景明,稳住了面色,心头却是猛跳!
这两人避实击虚,一唱一和打的他措手不及一时没了退路。想必他们就是为摄魅石而来,却又拿蚀神蛊在前,好让他放松警惕。
眯眼看着面前两人,真是好一招声东击西!他沉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事先拿出蚀神蛊,就是为了试探我?”
沈长清并不否定,只是淡淡道:“非是试探,只是这魅摄石事关重大,闹大了罪责连坐,想必,冥水楼大抵也是不想趟这摊浑水的。”
毕竟魅摄石是从冥水楼出去的,冥水楼又是九幽秘密发展的势力。若是被天族严查,离幻城必不可能在留。
沈长清如此直言不讳,毕月一时被呛的脸色铁青,因为沈长清所言,正是他今日所忧。
前些日子就有眼线回禀过金玉楼的事儿,他出不了冥水楼,更出不了离幻城,若九幽那位知道他办砸了事儿,定要发难!
所以才早早派去了人,想着清理痕迹,才知晓那时来冥水楼易物换了魅摄石那人,竟是去培育蚀神蛊!
这几日也正头疼此事,不想竟有人拿着魅摄石直接找上门来了。
毕月暗道大意,若这两人起初就拿出摄魅石,他还能周旋一二,他不仅拿出了蚀神蛊还有保存蚀神蛊的秘术,他现在是想避实就虚也不能了。
毕月沉了口气,心中虽是不悦,奈何却被对方拿住了命脉,只得压了心气儿:“既然阁下都知道了,便也不必再藏,说条件吧!”
毕月顿了一下,深深看了沈长清一眼补了一句:“当然,这蚀神蛊重现于世我知晓的却不多!”
“拿走魅摄石的人是谁。”沈长清倒也不在难为他,直言问话。
这一问,却是难住了毕月,虽冥水楼是以物易物,但若是找来的人想要的东西冥水楼中没有,便会启用另一种方式:便是以互换的方式买通楼里封印的邪灵为你取来,而你也需要奉上邪灵需要的东西达成契约。
可修者与邪灵间的契约,是保密的,若出卖对方,不仅契约的邪灵会因为违反冥水楼的规则而魂飞魄散,或受重创,以后在有用到他们的时候,就难管制了,连冥水楼的声誉也会受损。
若不是这次魅摄石丢了一半,他断也不会理会,可如今对方手中捏着自己命脉,他是不想理会也不行了。
毕月沉默半晌,这才回他道:“契约在前,我冥水楼不便透露给阁下,阁下应当也知晓冥水楼的规矩,抱歉。”
沈长清眸色微动,面色不显语气却别有深意:“那便不打搅了,景明,我们走。”
景明一听忙上前收走桌上的琉璃瓶和锦盒,临了还朝毕月扮了个鬼脸,这倒是吓了毕月一退,景明心中暗喜,这才细细收好物件。
毕月气急,这人瞧着一副君子模样,他都说的这般明了,怎地要逼着他背信弃义了?!
封印在此的邪灵知道,若他们拿着那物件闹到仙族去,离幻城却是难以应对的,这些邪物虽收封在此,没有好处却不会帮冥水楼做事,他们巴不得离幻城大乱好设法冲破封印逃了去。
倒是离幻城,若被仙族盯上,左右于毕月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毕月看着沈长清的背影眸中神色沉重,而且那位居然知晓培育蚀神蛊的秘法,身份怕不简单,毕月一时间焦头烂额。
正在此时,旁边飘来一团黑雾,恭恭敬敬道:“使者,此事…”
毕月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累了!”他撑着额神情疲惫,旁侧封印的邪灵笑的幸灾乐祸,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大家心思各异,各怀鬼胎,毕月沉了口气出了厅门,直绕到了后院里去。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从不缺人用的他,今日却犯了难,楼里这些邪灵都不靠谱,让他们卷入此事中,难说不会在从中搅和,但方才那人所说,确实又是他所担心。
既然他们也在查此事,倒也省的自己在出手,只需静观其变!
毕月瞧那一众邪灵事不关己的模样自然晓得他们心中打得算盘。
于是,心思一转,捏着袖角转头吩咐道:“你去一趟,且和他说一说那东西的来历,那位心思活络,便知道该怎么做了,其他的切不可泄露。”
“使者放心。”那黑影说完,倏地消失不见,毕月这才呼了口浊气,安心不少。
…
景明小跑着追上沈长清,却是越想越气:“师父,我瞧着此事也不必查了,明是他们出了纰漏,缘何要我们善后?!”
景明愤愤不平道:“原是他们捅出篓子,我瞧着,就是让仙族来找他们麻烦的好。如今,倒显得是我们多管闲事儿了!”
沈长清见景明这般生气,无奈一笑,这才出声:“这魅摄石若不是出自冥水楼但一定是冥水楼经手不错,既然他不愿说便算了!”
摄魅石既然被列为禁物,关于它的信息也定然是被封锁的,除了冥水楼,其他地方就很难得到消息。
景明愣了一下,沈长清负手道:“且,他透露了这枚晶石的是魅摄石?据我所知,怕是与狐族有些渊源!”
景明顿时一愣,回想半日,喃喃道:“狐族…”他这才道:“可这魅摄石是由冥水楼给出去的,狐族,是哪一脉的狐族……我们上那哪儿找啊?”
沈长清微微摇头道:“离幻城做的事向来滴水不漏,我们能查出摄魅石出自冥水楼,他们不会放心让我们走的。”
啊!不会是杀…杀人灭口吧!景明的小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就看见自家师父停下脚步不走了,周身还散发出一股子冷气!
“说来就来!”
景明顺着自家师父的视线看去,那迷雾浮浮沉沉的前方出现了一抹黑影站在路中间,瞧着十分惊悚!
那黑影朝他们飘了过来,景明握紧了离珠送他的那把短刀,沈长清则临危不乱,但周身的寒气让人不敢逼近。
“二位,在下是冥水楼的暗卫,毕月使者特派我来送二位出城!”他上来就报了名号,沈长清身边那股强压才散了些。
见沈长清微微点了头,那黑影才跟在了沈长清旁侧。
三人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走至城门口,那黑影才行了个礼道:“到了,二位就此别过!”他说完补了一句:“摄魅石本是玉鸾山赤狐一族的内丹炼制而成,有摄魂心魄之用,公子若有心寻之,自寻得到。”
沈长清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淡淡道了一句多谢,那黑影便恭恭敬敬退回迷雾中不见了踪影。
景明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师父:“这毕月使者,竟然肯帮忙了,方才不是百般不愿么?”
沈长清微微点头。
“可~他又为何同师父打暗语,直说不好嘛!”景明不解问道。
“这便要从冥水楼的易物规则说起了,毕月使者是契约担保者,也只能大体透露些许线索。
若直说此事,曾与之契约换取魅摄石的邪灵和毕月使者都会受到反噬,重则灰飞烟灭。”
景明这回算是开了窍,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道:“师父徒儿懂了,那毕月使者若直言便不得人心,以后那些邪灵亦不会为他做事了,他不想违约,但他又想解决那个养蛊人,所以才偷偷给我们送信,是吗?!”
沈长清赞许的点头道:“聪慧。”
景明开心的直转圈,师徒俩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二人已经出了离幻境内。
越往外走,天气越冷,天上也飘起了零零碎碎的雪花!沈长清摘了帷帽,一件裘衣披身!
景明内力颇浅,不能一直消耗内力用避寒法术,不一会儿就冻的直哆嗦。这不,早已经换上了阿离准备好的厚袄子,就是这颜色,太过出挑……嫩绿非常!
这一青一绿,在这雪色中倒是更加显眼了!
“师父,我们凡族到底还过着八九月,此地终年雨雪不停,怎么还有人家?”景明搓了搓手掌,冻红的指尖再次握上缰绳,赶上了前头师父的马儿。
按理说三界不论何地,只要是有人生存的地方,必不会一年四季都有雪才是。
沈长清瞧着山间雪色移不开眼,看似回应的扬了扬唇角,悠悠开口道:“这次不巧了,为师也不知。”景明见师父光顾着赏景,对自己却是敷衍了事,一时间无奈的叹了口气!
“嘿!小子,说起这雨雪不断的玉鸾山,却是有典故的!”身后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传来。
景明这才转头,就见身后一穿的厚实的老者,仰卧在牛车之上,往嘴里抛着花生米儿。
沈长清眉心微敛,眸中警惕一闪而过,他微微放松之际,这人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身后,待他近了才察觉,想必修为之高。
“哦~前辈,那是个什么典故?”景明勒了马绳,等着老者的牛车上前,一双黑葡萄般求知若渴的眼睛直直瞧着他。
沈长清瞧着这人没什么坏心思,不动声色放缓了马速,凤眸淡淡打量着牛车上那老者。
须发皆银,面色倒是红润的很,脚上一双鹿皮靴,腿上绑了虎皮护膝,衣袍干净,却是不搭,大红配大紫穿的是极不讲究!
沈长清被这鲜彩色晃的眼晕,这才移开了视线!
“这玉鸾山呐,有两个传说,一啊,是这玉鸾山下许多人自称是雪女后人的坊间传说。”老天捋着胡须瞧着景明,景明正是好奇的时候,忙问道:“老前辈,你快说,是个什么传说?”
老头儿卖了个关子,继续道:“这传说啊,当年天族掌管霜雪的青霄玉女,与凡族一书生相恋犯了天规被贬凡尘,落在了这玉鸾山,造就了玉鸾山如今的这幅光景!”
这种话本子凡族多的是,景明不解的挠了挠头问道:“那凡族书生莫不是九天仙君转世?”
“非也非也,就是一介平凡书生。”那银发老者摇着头否定了景明的说法。
景明听的小脸皱在一块儿,连连摇头,师父说过,成仙者却要无欲无求,能掌管三界霜雪的仙女,必是才智出众的仙官,岂会为区区红尘而折身,若说那男子是位仙君猛将,他且还信上几分。
“既不是九天仙君转世,又是身无长物的穷书生,仙女怎会与他相恋,如此,就算不得是典故,就是打发时间的话本子罢了。”景明蹙着眉,撇着嘴摆摆手道:“我不信。”
老翁笑的见眉不见眼,赞许道:“哈哈哈哈,你这小子,瞧着年岁不大,懂的却是不少!”
老翁摸了摸胡须,笑眯眯道:“我这儿还听得个说法,说的是那掌管严冬的天神被贬到了玉鸾山上……”
景明连忙打断道:“多谢老前辈,我却不想在听了!”景明摆摆手怕又是什么狗血剧情,在不好奇了,忙辞别了老翁,骑着马儿追上了前头的师父。
老翁没了话搭子一时急了,忙驾车追去:“哎!小子,你等一等啊,我还没说完呢,你不想知道你师父为何修为艰难么…”
景明气的一夹马腹,马儿便一溜烟跑了出去,一时间也没听清那老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