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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宋安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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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思量了一番,虽然忘川元君还未回信,但他确认宋安之绝非前世的贾习文,而是九重天上的上仙转世。不影响他的了却情劫,还能在上仙面前混个眼熟,当即上了宋安之的车。
宋安之一跃上了车:“回家。”
“回家?宋信士我就不多打扰了,给我找家客栈就好。”虽然人家几世,可陶然还是没学会人情往来,跟投缘的人可以多说几句,真让他进一个大家族里心中还是不自在。
“序州城里每家客栈都是我宋家产业,你住哪儿都算我家。”宋安之根本不给陶然反驳的机会。
“大少爷,您明儿生日,陈家少爷肯定在咱们家。”宋前附在宋安之耳边轻声道。
换做寻常人肯定是听不见的,可陶然不是寻常人,他听了个分明,陈家少爷是谁?
宋安之这样的公子哥儿最不缺的就是玩伴,或是阿谀奉承的,或是臭味相投的,除了陈家少爷谁知道还有哪家的少爷。
宋安之脸色变了变,宋前很会察言观色地给宋安之出主意:“要不让陶道长就住天外天,哪里的房间最好,大少爷明天的宴席也摆在天外天,陶道长往来也方便。”
“使得,使得。”陶然一口应承了下来,不然回了宋安之府上再见一见什么陈家公子、李家少爷的,那多不自在。
宋安之不知道怎么权衡的,最终是点了头,“陶道长来序州是做什么的,你跟我说,我一定帮得到你。”
陶然想说来寻人,可是若宋安之问起寻谁,他现在还真不知道,想了想,觉得等回信期间可以帮镜灵寻一寻有原物,便答道:“来寻个有缘物。”?
“有缘物?竟不是寻有缘人?”宋安之使坏笑道。
陶然原本看宋安之就有眼缘,又得知他是上仙,自然想讨个好、卖个乖:“原本没想着寻有缘人,不过今日有缘遇见了宋信士。”
想必这种奉承话平日里没少听,宋前隔着车帘都笑了,原以为少爷抬举的人会是个清高的世外高人,原来也是个大俗人。
宋安之听了却乐得见眉不见眼的,原本今天在城门楼下想等个绝色女子当媳妇,女子没等到,却也等到了一个绝色的,也好,万事但求半称心。
“陶道长叫我名字吧,别信士长信士短的,我其实不信神佛。”
陶然心中惊疑,果然身陷红尘便会迷了双眼,连这位上仙都不信神佛了,幸亏当日祖师慈悲,让他以谪仙之身来了却情劫,不然以自己的悟性怕是只能永堕轮回了。
“那我就叫你宋安之?”陶然问道,他还想说“你也别叫我陶道长了,我也不是真的道士。”
陶然此番出行做道人装扮,一则想表明不沾染红尘的决心,二则他记得曾经为忘川元君引渡亡魂时做道人装扮赚得一笔银钱,说不定这一趟也有这样的美差。
不过想了想还是没开口,穿着道袍不是道士只能是坑蒙拐骗的骗子了。
“话说陶道长此番要找的有缘物是什么?”宋安之问道。
“是一面镜子。”陶然答道。
“镜子?”宋安之也不问缘由,招呼宋前:“等生辰宴过了,你把咱们商号里所有的镜子拿来给陶道长过过目,铜镜、银镜、还有海外舶的镜子通通拿来。”
陶然觉得不必这么大动干戈,他可以自己去看的,宋安之又转头对他道:“到时候你好好挑挑,喜欢的只管拿走,若都不喜欢,你就把想要的样式、材质、工艺说一说,我找最好的匠人跟你做一面满意的镜子如何?”
……
陶然美滋滋地住在这窗明几净的大屋子里,屋子宽敞床铺软和不说,还有一桌他从未吃过的好饭菜。
来人间这么多次,这是他最顺利的一趟了,希望最重要的那件事也顺利。陶然满意地吃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觉得少了个人同饮,有些孤单。
“陶然,来生我高高兴兴地等你来。”耳畔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话,陶然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人,好像是从他自己心底冒出来的。
难道真的是自己情丝未断?
陶然细细复盘了前两世的经历,第一世确实有过非分之想,却因为客观原因没有付诸实践,第二世他连非分之想都没有。
也曾发飞涵到九重天询问缘由,问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可九重天上再也没回过信,镜灵冷冷地说:“你家祖师从来独断专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容得你去问缘由。”
陶然觉得祖师虽然威严太过,却不是个不讲理的,可九重天再没有回信让他也没法反驳镜灵。
自己反复琢磨,后来牵强附会地想到,一定是因为自己从前阻断了万九郎和白梨的姻缘的缘故,所以这一世的目标除了跟万九郎道别,还得撮合好他和白梨,这样总不会出纰漏了吧。
陶然在胡思乱想中睡去,又在爆竹声声中被吵醒。
比爆竹声更大的是如擂鼓般的敲门声,来人正是宋前,在爆竹声中几乎用吼的声音对陶然道:“陶道长,我家大少爷请你赴宴。”
高床软枕睡得安逸,陶然还未睡醒就被推到了酒楼堂前,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拿着纸笔在登记来客,另一位小厮则高声通报来人的姓名和所送的礼品、礼金。
陶然这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地来赴宴,这不好,陶然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知道的好东西。
世间奇珍有什么是宋安之没见识过的?且不说他能不能看得上眼,陶然能买得起的也不多。
“咦?这位道人也是来贺寿的?”登记来宾的管家看陶然气度不俗,但又想到自家少爷向来不喜僧道之流,一时间分辨不出这是少爷请来的宾客还是来化缘的道人。
“是。”陶然被架到此处想回头也难,一会儿被问到送多少礼金以及什么贺礼之类的可如何是好。
好在宋前帮他解了围:“这是少爷邀请来的客人,不用记了,少爷心里有数就行了。”
迎客的丫头一听,很机灵地来迎陶然:“既然是少爷亲自邀请的贵客,请这边上座吧。”
“上什么座,少爷里间候着呢。”宋前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带着陶然往楼上走。
宋安之还未成家,于人情面上还不能算成人,奈何宋家有钱有势的,想巴结他的人多,每年生日比寻常人过的大寿还隆重。
宋安之只好自己的吃喝玩乐,最不喜欢场面上的应酬,不过是被父母押在此处撑个面子做些人情往来,许多时候自己找一堆狐朋狗友另开一席。
来道贺的宾客也不计较他这无礼之举,横竖也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他贺生辰的。
不过今年宋安之单开的这一席并未邀请昔日的好友,只让他们在厅堂的流水席与那些市侩老头为伴,引得狐朋狗友们大为不满。
围着宋前抱怨道:“今儿宋大公子怎么吃起独食来了,关门闭户地要做什么?”
“今儿有正经事,对不住各位公子了,我代我家少爷陪个罪,来人再置办一席跟各位少爷同乐。”宋前自小就跟这群公子哥儿大交到,脾性早就摸透了。
“什么正经事,莫不是真的娶了一房少奶奶?那也得给我们看看啊。”纨绔子弟们油嘴滑舌地起着哄。
陶然将这一众人等扫视了一眼,似乎想分辨出谁是让宋安之闻之色变的陈家少爷。
可一眼看过去,谁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想想万九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却依旧令他五迷三道的,陶然自嘲地摇摇头。
那些纨绔子弟不依不饶地要宋前说出自家少爷是不是金屋藏娇了,宋前这样能见风使舵的性子都招架不住,最后承诺让自家少爷请一桌花酒才脱身。
摆脱了那群小尾巴,宋前看了陶然一眼,有些抱怨地说道:“少爷向来都是雨露均沾的,偏你特殊,就请你一个,害得我被他们纠缠。”
“只请我一个?”陶然站在楼上望向那满堂的宾客。
“快进去吧,从来只有别人等我家少爷的,偏你让我家少爷等。”宋前暗自揣测,这道人虽然好看,到底是个男子,少爷明明说想要绝色女子,绝色和女子之间非得选一个的话也该选女子吧。
门一关外面的喧闹便隔绝开来,正在自斟自饮的宋安之件陶然到来,立刻将酒杯奉上。
陶然空手赴宴站在大堂时只是窘迫,站在宋安之面前时就成了不安,他觉得应该给宋安之送点什么,虽然他什么也不缺。
浑身上下搜罗个遍,可以送人的东西只有当年万九郎给他的和田玉长命锁,和那个本来想送给万九郎的桃木簪。
从凡人的眼光看好像长命锁更值钱些,虽然陶然觉得心中再无非分之想,可万九郎给他留的念想他还是舍不得。
桃木簪不值钱只能随一份心意了,陶然默默掐诀念咒在桃木簪上渡了一层护身符,能保他一次化险为夷。
陶然拙劣地说着贺词,把连个礼盒都没有的桃木簪递给宋安之的时候心中很是忐忑,宋安之头发束着白玉发冠,簪的是紫檀木簪,镶着繁复的金丝花样。
宋安之大大方方地接过桃木簪,没有办法嫌弃的样子,信手拔掉了自己的束发簪,换成陶然的桃木簪,对着屋里的镜子照了又照:“果然陶道长的眼光好啊,返璞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