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过得很快乐》无海无沙

2、第2章

　　白石藏之介扛着两个大纸箱推门进来，看着火光熊熊的大壁炉赞了一声：“嗯——绝顶！”“砰”地一声把纸箱扔在吧台上，凑过去烤火。
　　左看右看，不二呢？
　　“辛苦啦，白石君。”壁炉旁躺椅上原来以为是一堆被子的东西动了动，不二拿下盖在脸上的摄影杂志，从粉蓝的棉被里探出头来。睡眼惺忪的模样很是稚气，双颊红通通的直如喷香诱人的苹果，看得人心中一动。
　　拉拉被子，露出脚下的黄铜小暖脚炉，不二环顾店内，随便点了一个人：“长太郎，麻烦你去和白石君对对账，嗯——玫瑰花四包、茉莉花四包、薰衣草四包，金银花两包、橘皮两包，各类杂花共十包；另一箱是各种茶叶，都要最好的。天平要调准，差一点他都跑不掉。”缩回被子里，脸遮去一半。
　　正在烤火又畏畏缩缩怕烧着手上绷带的白石一颤：“不二你——”
　　“长太郎，袋子要拆开来称，称好就放进我们的柜子里，不能让人家占了便宜。”被子底下的声音闷闷的。
　　白石忍无可忍：“我说不二，你看看外面院子里还有篱笆上长的东西，我好歹也算是这个店的股东，难道还会占自己的便宜不成？”他多辛苦才从迹部和幸村的鹬蚌相争中渔人得利，把前院变成实验用的药草圃，他怎么会冒那种会失去股东身份、宝贝药草被毁的危险？
　　不二连眼皮都不抬：“按本店规定，有利益冲突的股东吃里扒外，罪加一等。”
　　“喂——”
　　“不二掌柜，其它的都没问题，玫瑰花有两朵不大新鲜，怎么办？”忠心耿耿的凤长太郎汇报。
　　不二睁眼，蓝眸忽现，厉光如刃，白石吓得倒退几步：“不二——意外，绝对是意外！”
　　不二恢复了和蔼可亲的弧度，笑容更加灿烂：“两包额外的玫瑰花，一个星期的店务，拜托了白石君。”
　　“——知道了。”看着那张笑脸，垂头丧气的白石藏之介选择认命，根据青学和冰帝部员的言传身教，反抗的下场要凄惨许多、许多倍。
　　“不要用店里的电话——”不二翻个身，语音近乎呢喃。
　　白石伸向吧台上珐琅古董电话的手僵住：“不二，我没带手机……”
　　“出去借。没赚钱就不要想着花钱——”
　　白石深吸一口气，看向那团鼓鼓囊囊的被子，这个人居然能说服他苗圃的老板才真的不可思议——当然他很不愿意承认，这里面，迹部五星连锁酒店的VIP卡有着不错的分量。
　　白石抓了抓头发，拖着巨型的问号出门去，殊不知阴暗的角落里，眼镜反射出诡异白光的乾贞治君已经无声无息地跟在他后面，一边奋笔直书：白石藏之介，外形评分XX，对客人的吸引度为……
　　凤长太郎在后面目送，满眼的同情。

　　向日岳人来换班，凤长太郎叮嘱注意事项：“……没有客人，灯和空调不能开，掌柜的说要节约成本——”
　　岳人不解：“壁炉和暖炉就不花钱了？”
　　长太郎继续解释：“柴和炭都是街头那家烤肉店送的，因为掌柜的帮他们省下了早上入货和店里搬运的人工。”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又轮到哪个股东倒霉了。
　　长太郎把账本交给岳人：“那我走了，下星期四再来值班。”他任职某宠物店，“不二斋”是他每天上下午遛狗的必经之路，他甚至可以“偶然”遇到与客户约在这里谈生意的冥户等人，歇个半小时左右，但平常的假日基本上是没有空闲的。不二和他的老板协调，争取到提前半年排好的轮休表。就这一点而言，冥户和他都相当佩服不二。
　　“对了，”走到门口的长太郎想起来，“白石被罚一周的店务，掌柜的说不用跟他客气。”按规定：被罚的股东，地位暂时低于前来兼职的工读生。
　　向日岳人看看店里：没有客人，不二冬眠中，白石大概是被支使出去了——好机会！放轻脚步溜向后院——
　　“岳人啊，”不二揉着眼睛，打个哈欠，“乾在不在？”
　　脚步在万分之一秒中转了向，岳人三两下就蹦过来：“不在呢，哈，肯定是偷懒去了！”很是兴奋，乾也挨罚的话，自己就有时间去玩蹦床了！
　　不二挣扎着爬起，被子裹得紧紧的，越发像一只圆滚滚的熊。指指当眼处的秦将军俑：“那个手里好像少了点东西，跟那边拿武士刀的盔甲不配套。昨天听说迹部酒店那边进了一个关云长的立像，你去把他的大刀扛回来看看？”
　　岳人一跳三尺高：“咦？为什么是我！”
　　不二伸手在身旁的小桌抽屉窸窸窣窣地翻着，好不容易钳出一张白纸，上书“向日岳人需加强力量训练”等字样，落款处是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的签名盖章。
　　岳人嘴一扁，打算耍性子。不二闲闲地加上一句：“听大石说，英二一直坚持每周三次各四小时的低氧训练呢，他的体力倒真的是越来越好了——”右手撑着脸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哼！有什么了不起！”岳人血往上涌，想都不想，直接冲出店去。
　　白石从后院进来，拍拍手上的灰：“不二，不会配套的吧？”
　　不二低头找着毛绒绒的小熊拖鞋，站起来。躺得久了有些头晕，白石过来扶一把。不二看看吧台上的贝壳钟，还有自己身上皱巴巴的睡衣：“我去换衣服，白石君，请把空调暖气和灯都打开。”
　　“不是没有客人的时候要节省？”白石半带嘲讽。
　　“首席董事要到了。”不二冲他灿烂一笑。
　　“呃——”白石语窒，心中悔不当初：就该早点出来去扛大刀的！

　　真田弦一郎奉上装订好的厚厚一叠洒金古风信笺，上面满满都是他苍劲有力的楷书。
　　慎重地一鞠躬：“不二，注意事项，幸村就拜托了。”
　　不二打着呵欠接过：“真田君上次不是放过一份在店里了？嗯，这份是新的？”
　　“根据医嘱和大石医生的建议略有增减，每天早上我都会再抄一份，幸村的身体不可松懈。”真田的脸色有越来越黑的迹象。
　　不看白石忍笑的表情，不二只是意兴阑珊地挥挥手：“放心吧。”转过头问已经舒舒服服在落地大窗旁安顿下的幸村精市：“要喝什么？”
　　幸村微微一笑：“弦一郎说，薰衣草有安神作用。”
　　“我来泡。”不二走向吧台，闲闲加上一句：“白石君，麻烦你去送客。”
　　正因为这次两位美人会面没什么火花而纳闷的白石，冷不防接到这样一个任务，苦笑着施展浑身解数，送真田那张看不出担忧的黑脸出门。
　　回来店里竟然坐了三两个客人，岳人却也已经回来，秦将军俑手里多了一把厚胎薄刃、寒光闪闪的青龙偃月刀，看得白石摇头。
　　按住岳人正在冲咖啡的笨拙慌乱的手：“向日君，你不习惯做这个，我来吧。你去招待客人，不二——”往幸村那边瞄一眼，“现在大概没有空。”
　　岳人擦一把汗，愉快地以绝招“月返”翻出吧台，轻巧落地，连本来心思没在他身上的客人们都鼓起掌来。
　　“哼！有什么了不起！”正在脱外套的菊丸英二冲过来，手一甩，外套稳稳落在衣帽架上。
　　“英二。”不二带笑的声音生生止住了菊丸的步伐，“大石留了支牙膏给你，放在楼上的小偏厅，说是限量版的——”
　　“爆米花味！大石真好nya！我每次都起不来——”话没说完人已经冲到了楼上。
　　“幼稚！”岳人小声抱怨。正好不二的目光扫过来，他一下子跳到客人旁边，用最正经的表情道：“请问需要些什么吗？”
　　两个坐在一起的女孩不断看往不二和幸村的方向，随口应了句：“两杯白开水，谢谢！”
　　岳人好想哭——白开水是免费供应的，太抠门了！她们走之后自己一定会被不二恶整的，还有幸村！侑士那家伙又跑到欧洲去了，要不是为了离家出走的时候有个落脚点，他才不要来这里做免费劳工呢！
　　白石为另一位男客人送上咖啡，按照规定不打扰客人阅读，回到吧台。
　　不二抱着被子走到幸村的超长沙发椅旁放下，幸村扯过一角盖在身上：“弦一郎不是故意的，我为他的态度道歉。”
　　不二只是笑：“上一次真田君也是这样？”
　　幸村抚着脸颊，仿佛那里还在隐隐作痛：“上次？弦一郎的脸色还要黑一倍，他近几年的修养倒是有长进。”
　　“呐，”不二嗤笑，“你确定不是面瘫程度恶化？”
　　幸村微微眯起眼睛：“谁让不二君不肯到立海大来呢？我的压力很大啊。”举起马克杯，呷一口薰衣草茶。
　　“可是我觉得，真田君的压力会更大耶，”不二笑眯眯，“幸村君你就忍心开这种玩笑？”
　　幸村曲起双腿，整个人陷入被子中：“说真的？弦一郎太紧张了，不二君——” 深吸一口气，“味道很好呢。”眼里有丝促狭。
　　不二撇撇嘴：“你和真田君的交情早超过了，不要拿‘七年之痒’来做借口。”
　　幸村低低笑着，双手圈上不二的脖子，慢慢将他的头拉近自己，吐气轻柔：“周助就那么讨厌我吗？好伤心哪。”
　　不二也微笑，同样的温和魅惑：“精市不介意，我当然舍命陪君子啊——”
　　“我的荣幸。”只差一线，幸村笑着放开不二。
　　在两位女孩子极力压抑仍压抑不住的尖叫声中，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玄关处。
　　树脂镜片在反着光。
　　不二愣了两秒，难得地沉下脸，转身朝楼梯方向疾走。
　　来人咧嘴一笑，牙齿洁白闪亮。
　　幸村叹气：“仁王，把头套摘下来。像看到弦一郎那个样子，挺可怕的。”
　　“puri——”仁王雅治亮出一头染成银白的短发，坐在幸村对面。他专修特殊化妆，技术一流但目前缺乏一部大制作来展示实力，过着要么撑死要么饿死的生活。幸好柳生考上了工作安稳福利待遇优厚的政府公务员，不然还真的后果堪虞。
　　“十年前的一句话记恨到现在，你还真小气。”幸村笑着把自己带来的蛋糕分他一半。
　　“比吕士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难得等到有机会，puri——”仁王看上去相当高兴。
　　“你也知道，因为‘那个人’，是不同的。”
　　“哼。”仁王小口啃着蛋糕，含含糊糊，只能勉强挤出个鬼脸。
　　陆续有客人走进。
　　“让开让开啦——”菊丸英二越过二楼的栏杆，手一撑，空中一个翻滚，稳稳立住，手上一杯青蓝色半透明的饮品居然没洒出半滴。
　　满堂掌声雷动。
　　菊丸稀奇地没有跟同样耍着杂技的向日岳人较劲，捧着那杯青蓝的饮品走到仁王面前：“仁王，沙丁鱼露。掌柜今天的特殊招待，只给特殊选中的股东。嘿嘿——”贼笑着快速溜走。
　　仁王开始冒冷汗。
　　幸村终归是护短的，一旁解围：“仁王，我劝你把它倒掉，然后装成你已经喝过的样子。”
　　“不二看不出？”
　　“你当然骗不过不二，但他会假装看不出，那样你们十年前的账，就两清了。”幸村笑得狡黠。
　　……
　　于是不二下楼的时候，如愿地看到一头全身发白的绒毛狐狸。

　　乾夹着笔记本重新走进“不二斋”，被不二招过来：“乾，丸井君也来了，我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叫小虎请假？”
　　耳尖的白石倒退两步：“佐伯君不是前天刚值过班？”不二出台新政策了？
　　“是啊——”不二掰着手指头算数，“你看，向日、英二、丸井一共三个，然后是你、仁王——加上小虎，数目刚刚好。”
　　“什么？”白石迅速反应过来，苦笑着摸摸头发。
　　“错了，不二。”乾神秘地摇摇手里的笔记本：“现在店里的客人不是因为他们头发颜色进来的。”
　　“嗯？”不二手肘撑在吧台上，双手托着脸颊，微微歪着头，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事实上，因为你和幸村刚才的亲密举动冲进来的客人比例是——”
　　“85.71%！”异口同声。
　　乾与青梅竹马的柳莲二一击掌：“莲二，你这么早来的几率只有56.23%啊。”
　　“刚刚幸村打电话给我，问能不能把赤也弄成恶魔状态再带过来。”
　　“红眼发动？我居然疏忽了——好数据好数据！”乾奋笔直书。
　　不二眯起的眼睛更弯，上下打量白石，笑得人心里发毛。
　　白石脚一软，扶住吧台：“不二，你想干什么？”
　　“现在看起来，白石君非常的帅啊，360度无死角，看上去比小虎更完美呢。真不愧是‘圣书’啊！”不二赞叹不已。
　　“那是当然，本人可是——‘绝顶’！”倾身过去，压低声音：“周助你终于意识到我的好处了？”
　　不二笑着，忽然扬声：“幸村，白石君说他愿意给你当模特呢！”
　　“啊，那就辛苦白石君了！”幸村果然很开心。
　　不二笑容可掬地拉近白石。湿润的暖风似有若无，白石的耳朵微微发痒，脸也慢慢红了起来。
　　店里大部分女客人目不转睛，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不二貌似动作暧昧，实际语带威胁：“站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让街上的人都看得到；还有，眼神动作都要脉脉含情——我管你怎么想，演不好就罚今年的红利，加半年店务。”
　　白石苦着脸：“喂我说掌柜的，这种重大的战略变更，不是应该先开股东大会商量一下？”
　　不二笑容越发甜蜜，指指吧台后面墙上挂着的镜框：“请朗读本店的四项基本原则。”
　　乾很八卦地凑过来：“一、掌柜的永远是对的。二、如果掌柜的错了，那么首席董事是对的。三、如果首席董事错了，那么掌柜的是对的。四、老板永远是错的。附注：老板——迹部景吾，掌柜——不二周助，首席董事——幸村精市。”
　　白石还在负隅顽抗：“不二，幸村不会同意的——真田会杀了我的——”
　　“放心，”不二朝着幸村打了个意义不明的手势，收到幸村“了解”的回应：“幸村很聪明，真田君不会有意见的。”
　　真田是“不敢”有好不好！这种自相矛盾的店规——历数各校网球部，也只有这两个人玩得起来。白石空有“圣书”之名，在这强强联手面前也无计可施，只得慢吞吞地挨过去，任凭幸村上下其手，将他摆成各种姿势。

　　白石趁不二暂时离开，幸村打完轮廓草稿要休息一下的间隙，找借口溜到院子角落里舒口气，拉住因为连屋檐下的回廊都坐满客人而忙个不停的菊丸：“嘿，今天是立海大的聚会？怎么不二要亲自下厨，菜单里还居然没有芥末和辣椒？”
　　菊丸擦擦汗，后知后觉地醒悟：“对哦——我记得不二只在我们班出去野炊的时候做过正常的咖哩饭——好好吃哦——我要打电话给大石！”
　　喂，你那是什么神经，思路未免也跳跃得太快了吧？看看不远处的岳人，摇摇头，两只红毛猫大概是同一属性，问了也是白问。
　　乾从他背后冒出来，举着一大杯不断翻滚着黑色泡泡的石油状不明液体：“白石君，喝下这个我就告诉你，如何？”
　　白石吓得横跳一步：“乾，就算你现在改行做私家侦探了，也不能这么吓人啊。”
　　乾阴郁地蹲在地上：“总有一天，我的蔬菜汁会受到赏识的。”
　　柳莲二从后面拉起他：“不二不是在店里帮你推广了？贞治，要有耐性。”
　　客人就是这样被吓跑的！这种耐性还是不要的好，白石满怀希望地看着柳莲二，后者变魔术般掏出厚厚一叠调查问卷：“拜托白石君了。”
　　白石看看乾，别无选择地接过问卷。
　　丸井文太从他们身边跑过：“我去买蛋糕，都被仁王和向日抢光了，再过几天部长住院就不能吃了！”
　　一群乌鸦飞过。白石在昏头转向中抓住了最关键的部分：“幸村君又犯病了？”
　　柳莲二的表情一下子很沉重：“医生建议他再动一次手术，周末入院做准备。”
　　出来等待柳生下班的仁王补充：“要不是幸村部长坚持，才不要来这里，你以为我们很喜欢跟青学和冰帝的混么？”
　　“说得过分了，雅治。”呵着白气的柳生比吕士托托眼镜：“抱歉啊，乾，”风度翩翩地一鞠躬，“白石，我们过去部长那边，失陪了。”

　　白石看着强作欢颜的立海大众人，轻轻叹气。
　　命运并不是公平的。
　　论对网球的热情和努力，曾经的他们，谁都不比谁少一分。
　　但是要实现梦想，仅仅靠热情和努力是不够的，还需要机遇和运气。
　　越前龙马只有一个。
　　他所能到达的高度，甚至连越前南次郎，都无法企及。
　　他也开始了解仁王所不明白的东西。
　　“不二斋”里，有着作为部长的幸村在立海大感受不到的、类似“惺惺相惜”的轻松。

　　大石秀一郎、葵剑太郎、小石川健二郎、南健太郎、木手永四郎、甲斐裕次郎等相继到来接力，白石悄悄退到二楼的厨房，为难得下厨一次的不二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