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Reverse reaction（逆向反应）》柳*七

20、01-05

　　01
　　画上妆，穿上衣服，香奈儿的佯装，艳红的颜色夸张的式样，低胸的那种。
　　梳妆台在靠着露天阳台，上午九点的时候阳光很足，很刺眼。盯着镜子看，里面的女人妖艳，年轻，看不出风霜。化妆品真是件神奇的东西，她想。
　　上野小百合曾经受过高等的教养，出生在那种跺跺脚都能让日本震一震的古老家族。她有着娴熟冷漠的母亲，严肃严峻极度冷酷的父亲，以及兄长大人。
　　曾经的上野小百合是朵较贵的百合，散发楚楚可怜的光辉，让人沉迷却不能亵渎。曾经的上野小百合笑不露齿，裙子过膝，轻声细语。
　　都是曾经。
　　十六岁那年她认识了一个少年，邻桌的同学，嚣张的红色头发，耳朵上带着七七八八的耳环，身上穿的不会少于六个洞的衣服，黑色的。
　　那少年很漂亮，虽然看上去不像个好人，不过上野小百合喜欢，她迷恋他，爱慕他，然后疯狂的追求他。
　　当然当时的上野小百合会做的不过是递情书，交换日记或是送便当之类的。
　　少年很爽气，他们在一起了。最后私奔了。
　　可以想象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能有什么作为，少年终日无所事事，打工的钱还不够每个月的生活费。可是上野小百合很高兴，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娇生惯养的孩子没经历风霜，面包和爱情永远只会选择后者，她没挨过饿，没吃过苦。可是那是之前。
　　这种状况持续了半年，最后少年走了，留了几千给她。日元不是美金，几千的数量根本不够干什么。
　　那时候她住着几百块的房间，吃的是泡面，没有漂亮的衣服，没有鲜花食物。上野小百合哭了很久，哭的很大声，房间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引了不少人。
　　房东过来的时候她收了衣服，加上这几个月的房租付了钱。走的时候身上只剩下五十块。
　　吃顿饭都不够。

　　02
　　上野小百合是个脆弱的少女，可相同的，从小的教育让她没办法回头。小百合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不管是谁。
　　她饿了两天，想了很久放下所谓的尊严，去了夜店坐台。卖笑的职业很轻松，只要床上功夫好，基本上不愁钱。
　　用做台的钱完成她未完成的学业，不再是追星捧月，不再用上野这个姓氏。被人欺负了往肚子里吞，然后她学会了怎么去报复，怎么去设计。
　　十七岁的那年有了孩子，是个女孩，她抱了那个孩子，然后说，“以后，你叫凪，小凪我是妈妈哟。”
　　她拜托了一个钟点工过来照顾孩子，不去看钟点工看她的表情。
　　每天她下了班回去，会抱抱孩子，哼两首曲子让小凪睡过去。不过经常的时候她会唱着唱着自己睡了，孩子抱在怀里，不知道父亲是谁。
　　做这行的总是这样，和不认识的上床，有了孩子也只能打掉，赚的钱很多，可相同的付出的更多。
　　很多时候上野小百合会想之前的生活，然后开始嘲笑当年的年少无知，讽刺当时的无能下.贱。难得的休假，她会抱着小凪坐在两层楼的窗户边，低头看着下面那些破破烂烂的房子，看着平民窟里捡垃圾的被人打，偶尔经过的人被人抢劫之类的。
　　她只是看着，哼着摇篮曲，坐上一整天不吃不喝。
　　二十岁那年，上野小百合认识了名流，她笑的很甜，十六年的良好教养让她看上成熟温婉，大家闺秀。
　　她和名流结了婚，带着小凪。
　　那个男人是个商业巨子，很有钱，多金又帅气，脾气也很好。可是男人啊，婚前婚后总是两个样子，他会经常不回家，在外面喝的烂醉说一些稀里糊涂的话。
　　上野小百合开始变的暴躁，她会在家里乱甩东西，像个泼妇一样说些骂人的话。学会打架，和那个人三天两头打上一场。
　　她开始嗜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暗无天日。
　　小凪十岁的时候不再和她说话，她开始骂她，骂的很难听。一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杂种，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如果没有你那个人就不会到现在都不回家。
　　她会当着小凪的面摔东西，摔在地上碎了赤着脚走过去，血流了一地。她会回到房间关上门，抱着头说，“我是爱你的，我是爱你的小凪，妈妈很爱你，所以不要靠近我。”
　　没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就算不知道对象是谁可她还是会爱着孩子。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会因为一点点的瑕疵就觉得那是耻辱。
　　她会在房间里抓着头发，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发笑，真是个疯女人。
　　你看，这样的你还有什么资本去勾引男人？还有资本把那个人留在身边？
　　接下来的日子上野小百合变得很端庄，笑不露齿，习惯在脸上画上厚厚妆，穿上艳丽的香奈儿衣服，喷上兰蔻的香水，花枝招展。
　　她开始出去聚会，整夜不归。回去会习惯性的抱抱小凪，被她躲了。
　　她会回到房间哭，没有声音但是泪流满面，房间里没有人，很冷，非常冷，很暗，没有一点光。

　　03
　　上野小百合坐在梳妆台前面，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回想了三十二年的来一切。她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漂亮，成熟，带着不可忽视的冷漠。
　　她画了精细的眉，打上粉，画眼线的时候故意向上挑那么几公分。妖治的脸。
　　电话响了，伸手接了。下一秒她扔了手机跑下楼，打了车报了地址。是医院。
　　小凪，她的孩子，她爱着的孩子。
　　到了医院，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他却说，“需要移植器官，内脏全部割除，你们好好考虑吧。”
　　器官，内脏。为什么？
　　上野小百合身为一个母亲非常的失败，她在害怕，内脏，要是转移了自己还会活着么？她坐在监护室旁的椅子上，身体在发抖。
　　她握着手抵着额头，最后打了那个人的电话，他们从结婚之后就没多少交谈，可是没有办法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女人脆弱的时候需要一个男人来依靠，上野小百合想不起其他男人，只想到了那个人。
　　在他来之前，她补了妆，让自己看上去光彩照人。
　　那个人来了一会，说，“什么事。”
　　她回答，“小凪出了车祸，需要移植内脏，你说该怎么办？”
　　那个人皱了眉，他说，“那关我什么事，我还有会，先过去了。”
　　她咬了手指，盯着他的脸看，说，“你又不知道小凪和我不亲，她一向这个样子，我干嘛要移植内脏给她？”
　　那个人没说话，转身走了。
　　她看着那个人，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上野小百合开始怨恨，狠命的怨恨。
　　踩着七寸的高跟鞋，她在医院尽头的窗口补妆。她想，要是死了之后会在什么地方，一生无所作为，嫁了人却和没嫁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自己亲生的孩子和自己不亲近，平时连一句都说不上。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留恋？
　　她去了医生那拿了表填了，签上名字的时候想，这样的话，一辈子是不是就这么结束了。
　　一辈子，一辈子的无能下.贱，真是个婊.子。
　　躺在手术台上，打了全身麻醉。她撇头看着小凪的脸，身为母亲最后一次看自己的孩子都是温柔的，上野小百合她的表情很温柔，温柔的一塌糊涂惨绝人寰。

　　04
　　上野小百合看不见任何东西，周围白蒙蒙的就像雾。她在向前走，走的很小心，虽然她没穿那双七公分的高跟鞋。
　　周围的雾散开来，她看见了花，很多很多，知道的和不知道的，见过的和没见过的。那是她一辈子都没见过的花园。
　　在花园中间站了个少年，那少年很漂亮，非常漂亮。他说，“Kufufu，小百合，和我一起来么？”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上野小百合不会形容，可是她觉得被蛊惑，蛊惑的心甘情愿。她看着那个发笑的少年，表情迷茫。
　　少年眯着眼，又说，“我会让你活下去，不过，要不要跟我一起来呢？上野小百合。”
　　上野小百合，上野，那个被她舍弃了十六年的姓氏。她回答，“好啊。”然后问了他的名字。
　　他说，六道骸。
　　他们聊了很多，聊了很久，她以为这是梦，醒过来就会忘记的梦。可是当她清醒的时候，身体完好无损。
　　她知道，那不是梦。
　　她是小百合，不是上野。她信奉了那个少年，名字叫做——Rokudo mukuro（六道骸）。

　　05
　　小百合坐起来，看了眼边上的柜子。上面放了衣服，是她之前的那件红色的香奈儿裙子。
　　她穿了裙子，开了窗。两层的高度还不算很高，她跳下去，着地的时候很轻巧。
　　回头看了眼小凪的病房，窗户开着，白色的窗帘摇摇晃晃吹了出来。
　　她张口说，‘我爱你。’身为母亲。
　　无声。

　　Rokudo，Rokudo mukuro（六道，六道骸）。
　　Rokudo Sama（六道大人）。

作者有话说

　　献给所有的母亲。
给我的母亲，我爱你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