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弹』一家之言》阳羡书生

5、05 岳不群其人

　　本来是回复别人的问题的，不过我觉得不能浪费我打的这么多字，于是这边留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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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岳不群其人，其实我觉得蛮难一言褒贬以作定论的吧。
　　你想，当年华山派，何等气势，五岳剑派同气连枝？那是笑话，华山剑气二宗尚在之时，华山派都快够上了和武当少林分庭抗礼之势了！
　　岳不群，身为气宗最后能撑大局的弟子，他亲眼见过华山的辉煌，亲眼见到派内两系的争斗，亲眼见到曾经在武林中举足轻重的华山派门庭稀落……你看看笑傲书里开头提到华山派弟子的清苦，门中上代弟子只余掌门和夫人，收个弟子要掌门亲自下山寻找……
　　古人最重传承，华山一脉如今交到他手里，是顺其自然任由华山日趋没落，还是奋发图强以期恢复往日荣光？
　　哪怕是个稍微有点才干的，都会作出一个同样的选择。
　　可是振兴门派就那么容易吗？
　　华山能撑门户的，就剩他和宁中则。一个门派要兴旺，你要有能挺场子的高手，有资质上佳的弟子，有足够供养门派的钱财，还得有能让门派传承香火的典籍。
　　可这些东西，岳不群一样都没有。
　　弟子，他或者运气好，捡到一个资质上佳的令狐冲，但他单人只剑，难道还能行遍中原寻找徒弟？
　　高手，华山的高手不是死绝了，便是隐居了，后期出来三个，还是被撺掇了抢掌门之位的。
　　钱财，看书中期，华山一派做客王家时，王家派人送来新衣衫几人的互动，就很清楚地表明华山派实在颇为清苦。
　　至于典籍什么的，更无须多说，剑气二宗的拼斗，精英无存，岳不群其时更是个辈分资格都不够去拼命的弟子，他的师父撑着最后一口气将门派传给他要他发扬光大，试想他那会从师父那里学到多少东西？
　　不过传承一部紫霞秘笈而已。
　　岳不群这个掌门当得有多不易，不用我说。
　　他能在江湖上闯下君子剑这样一个偌大名头，能一人便撑起一整个华山派，凭这点，我佩服他。
　　五岳剑派，另外四派里可是人才辈出，别说和岳不群同辈的，上一辈的高手，留存的也不是没有！
　　但谁敢少敬了华山派半分？
　　提起“君子剑”的名声，谁都得夸上两声。
　　当然了，到后期，大家都说他是伪君子，令人不齿，便是自己结发妻子，独生爱女，亲传弟子，也无法赞成他的所作所为。
　　可是如果他能伪君子一辈子，岳不群就真的不想君子下去吗？
　　令狐冲是笑傲主角，我们都喜欢他。他的命运也实在多舛，仿似老天都跟他作对，虽然屡屡化险为夷，可中间遭受磨难着实不少。
　　他这人，天资佳，悟性高，大方爽朗，讲义气，又是热情奔放，绝对能成为一个侠客，也许还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侠。
　　可是他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华山派掌门人吗？他能让华山派中兴吗？
　　他没有架子，便是黄河老祖无计可施之流的人物也愿意兄弟相交，更是和向问天，任我行这些魔教中举足轻重的人物生死相托。
　　是，向问天，任我行，曲洋这些角色，的确让人心折，作为读者，我也喜欢他们喜欢得不得了。
　　可是，正邪不两立，魔教教众作出来的活生生的恶行，也并不是虚构的。
　　你一个华山派的内定未来掌门人，简直就像是如今的一个公安局长，却去同恶名昭著的□□集团大哥交杯换盏，互道兄弟，就算那大哥为人真有可取之处，大家会怎样看他？会怎样看公安局这个维持治安的机构？
　　且不说令狐冲与向问天等人论交时他与华山派嫌隙已深，最显著不过的一个例子，田伯光。
　　田伯光这人，他的某些性格，我也真是讨厌不起来，真的是条汉子。可是，你是条汉子，你强|奸良家女子就有理了？令狐冲如此屡次三番，放过他去，我若是岳不群，我也心灰。
　　他如何能相信令狐冲能重振华山派？
　　刘正风还不是掌门呢，他与曲洋论交便不被正道所容，便有人逼着要莫大表明姿态，便众人都认可嵩山的灭门之举……试想，将来发生这一幕的，在华山的正气堂中呢？被逼作选择的成了华山掌门令狐冲呢？对令狐冲来说，门派重任与兄弟情义，孰轻孰重，岳不群敢打这个赌吗？敢拿华山基业开玩笑吗？
　　他不敢。
　　华山其他弟子皆不成器，外有嵩山虎视眈眈，他已经是快五十的人了，真的还有时间给他培养出几个能够挑起华山担子的徒弟吗？在那之前华山派还在吗？
　　这种时候他拿到辟邪剑谱——图谋已久的神功。是啊，华山派太没落了，除了紫霞秘笈，已经一本拿得出手的典籍都没了，就连传下来的剑法招式都已残缺。
　　可是，最前面的却赫然是——
　　欲练神功，挥剑自宫。
　　此等耻辱……
　　若是可以不用，若是他有别的指望，若是华山弟子个个成才，若是门派无须他一人独支……
　　他真的挥得下去那一剑吗？
　　谁不想武林称雄？
　　但代价是这个的话，未必就真动得了手。
　　何况，假若即便自宫了，也不能凌顶江湖呢？
　　可嵩山派再次催逼要五派合一。
　　他能如何？
　　从此华山基业尽毁，仰他人鼻息过活，百年之后再去地下见他师父？
　　誓言不从，显华山一派铮铮傲骨，然后让左冷禅拿着五岳剑派的大义，对华山上下尽戮屠手？
　　留给岳不群的路，其实从来也不太多。
　　从此须发渐落，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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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是想为岳不群平反，或者洗白。
　　君子剑岳不群，是金庸小说中最大的一个伪君子，此已成为公认，我也并不反对。
　　但是谁都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原则。
　　华山气宗只余他和宁中则，对于拖着重伤残躯回来将门派香火传承交托给弟子，要他承诺会重振华山派之后便驾鹤西去的师父，岳不群能如何？
　　他背负的责任，令狐冲其实从来都不明白。
　　也许这一对师徒的悲剧就在于此。
　　假若岳不群从不曾将天资高绝的大弟子视作自己的继承人，从不曾将希望放在他身上，或许师徒二人能够善终。
　　可惜的是，这世上哪来那许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