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敌是把剑》东山海上

77、财大气粗

　　梵音寺，日月峰。

　　明华大殿后的一处禅房内，如今执掌梵音寺的如慧禅师，原本在静心打坐，听闻这道凄厉刺耳的叫声，拨动佛珠的纤细手指蓦地停下，而后缓缓睁开眼，双眸光华内敛，神清意平。

　　“师傅！”同如慧一起修行的弟子法山见师傅面色有异，连忙探身问询。

　　“戒律院那边出事了！”如慧眉望着戒律院的方向，淡如远山的眉眼笼罩着一层凝重之色。

　　“我替师傅跑一趟！”法山立刻出口应道。他身材魁梧似一座小塔，声音也粗犷，闻如隐雷。

　　如慧轻轻摇了摇头：“不，恐怕此行得我亲自走一趟，因为我师傅一定也会过去。”

　　法山听到自己师公的名号，浓黑的眉毛当即皱成一团。自家人知自家事，非他不敬师长，实在是自家这位师公行事太过狭隘。

　　明明自己师傅乃是奉方丈之命，在其闭关期间代管梵音寺，但是师公无执却心有不满，一直不肯将戒律院的权柄交出来。

　　不仅如此，师公无执还仗着自己辈分高，又是如慧的授业恩师，经常在诸院议事时对师傅如慧指手画脚，甚至还多加讽刺，连自己听得都一肚子火气，偏偏师傅如慧总是一再忍让，还对无执恭敬如旧。

　　如慧一看法山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免不了又在替自己抱屈，但是此刻他顾不上说教，迅速吩咐法山：“你速去达摩院找无为师叔，劳烦他走一趟戒律院。”

　　法山听到如慧让自己去找无为师叔祖，松了一口气，毕竟无为和无执同辈，又是达摩院首座，无论辈分还是地位，都不逊于无执，最关键的是，法山觉得无为师叔祖是愿意讲道理的，好几次师公无执太过分，都是无为师叔祖帮忙仗义执言。

　　梵音寺，十力峰。

　　因戒律院座落在此，整座山峰都笼罩着一股肃杀之气，别说僧人逗留或者闲逛，连路过的飞鸟都不愿轻易降落，免遭无妄牢狱之灾。

　　而一向以铁面无私闻名的戒律院首座无执所在的院落，连戒律院院内弟子都避之不及。

　　今日无执在禅房内闭目诵经，打坐修行，缥缈的香雾中，其神情庄严，不怒自威。

　　戒律院众人都知晓无执首座诵经最为虔诚，规矩也非常严苛，所以他们走路经过无执房间四周，都恨不得踮起脚尖，生怕惊扰到他诵经，惹来责罚。

　　然而今日，原本静谧无声的十力峰上，却突然响起一道刺耳聒噪的叫喊，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山间的静谧——“佛祖开眼呐！戒律院贪墨寺中师祖私库！”

　　法忍猛地睁开双眼，开口声如洪钟：“发生何事？轮值掌事是何人？”

　　外面传来侍立僧人颤巍巍的回答：“回、回禀首座，法忍师兄在正殿那边审理一起灵石偷盗案，不知怎的牵、牵扯到……”

　　一起偷盗案怎得惹出这等笑话，“贪墨祖师私库？”这是把戒律院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无执眉头紧皱，额间那一道深刻的皱痕更加醒目，当即身形一闪，前往戒律院正殿。

　　姜顽听到那鬼哭狼嚎、别无分号的叫声，便知晓是阿呜。此时上空的长棍破空而至，姜顽勉力闪身躲开来自头顶那气势千钧的一棍，毫不犹豫地将右手中的护身符直接掷向阿呜那边。

　　果然恼羞成怒的法忍听到这传遍诸峰的诛心言论，看向窗边阿呜的眼神中杀机毕现，隔空抬手一掌，直冲阿呜而去。

　　阿呜虽然机灵，知道喊完就跑，可惜它还是慢了一步。小翅膀刚刚扇动，掌风便至，幸亏姜顽飞投而来的符箓和无念绑在阿呜身上的符箓被杀机激发，替阿呜挡下这一劫。

　　头顶凌厉的长棍近乎贴着姜顽面前落下，同玄铁地砖相击，爆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之声。

　　而姜顽身侧另一根长棍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突然出洞，直袭姜顽面门，姜顽抬起左手硬抗这一击，手臂剧痛传来，姜顽咬牙忍住，手臂随棍而上，拽住长棍发力，将持棍僧人拉近身前，凌空起身，对准对方心窝，双脚连环塌踢，直接将偷袭的棍僧踹向殿外。

　　姜顽随即俯冲捞起地上的圆行，架在肩上，脚尖一点，凌空而起，同时轻喊一声：“阿呜！”

　　窗边逃过一劫的阿呜立刻如一道火流星冲向姜顽而去，忙不迭钻进姜顽袖中，真是吓死大爷了，要不是大爷我福大命大，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师傅了！

　　姜顽身形不停，一鼓作气直冲殿外，三十六计，先走为上！垃圾戒律堂，不配浪费我的口舌和精力！

　　圆行自然不能让姜顽和圆行二人就此轻易逃离，两侧棍僧纷纷提棍涌向姜顽，姜顽长袖一挥，数不清的符箓如同天女撒花一般散落戒律堂各处，在一众僧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张张放出耀眼的光芒，炸裂之声震耳欲聋！

　　戒律堂诸僧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有人会随身装这么多的符箓，还好似不要钱一般到处乱撒。

　　修行之路本就重资质天赋，其中符箓之道尤甚，非常吃天分。同一张符，不同的人画出来的品级、效果可能天差地别。

　　当剑修，哪怕资质不够，大不了靠一股子牛劲练它个十年八年，好歹能有点儿功夫上身，但是符修可不是，没有天赋的，就算画上一千张、一万张，依然是废纸一张，入不了门。

　　用柳听风的话说，画符这事儿，生下来会的，那就是会；生下来不会的，学一辈子也学不会，哪怕谢青阳这样惊才艳艳、天赋卓绝之辈，符箓一道依然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也正因如此，所以符修其实数量比较稀少，符箓自然也成了稀罕货。

　　所以飞星阁虽然宗门人数不多，但是却无人敢小觑，就是因为它门中半数弟子皆是符修，几乎占据了符箓界半壁江山。

　　同灵石一样，符箓也算是一种硬通货，同样分上中下三等，其中上品灵符一般都只在顶级宗门势力间流转，而且价格不菲。

　　像姜顽就这种一把掏出几十甚至几百张灵符、野蛮的毫不讲理的打架方式，除了飞星阁的嫡传弟子，一般人干不出来。

　　若是飞星阁弟子在场，他们一定会集体摇头：不，这么多符箓全都是上品灵符，此等财大气粗（暴殄天物）的事儿，我们也干不出来。

　　毕竟虽然用符之人不需要消耗太多的灵气，只需要催发符箓即可，可是他们符修画符却是需要消耗灵气的啊！

　　而且符箓品级越高，需要的灵气就越多；最可怕的是，哪怕消耗了大量灵气，却有可能在画符的过程中，因为某一笔气机不畅或者分神手抖或者就是因为今天左脚先迈进了符室，最终功亏一篑，符没画成，还白白浪费了一堆灵石。

　　所以每一张薄薄的符箓背后，都是符修的汗水和大把灵石堆积出来的。谁都知道用符箓打架方便，出其不意、效果惊人还几乎不用消耗自身灵气，但是关键是用不起啊！

　　然而这个问题在狗大户姜顽这里完全不是问题。

　　灵石匮乏？桃花峰上遍地都是，姜顽连捡都懒得捡；

　　符箓难求？飞星阁每年孝敬桃花峰的符箓一堆一堆，连收进芥子空间都嫌占地方，后来被姜顽拿来引火烤鸟蛋，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堪堪把蛋壳烧至赤红之色，可惜后来那颗鸟蛋还是没吃上。

　　这些符箓姜顽原本是给正剑门中那群狼心狗肺、蛆心烂肠的家伙准备的，离开桃花峰的时候，把柳听风嘴里那堆破烂儿全都给搬空了，可惜当日正剑门一战没找到机会施展，如今正好用在这群颠倒黑白、不辨是非的秃驴身上！

　　整座戒律堂内充满了炸裂爆鸣之声，诸位僧人使出浑身解数和各色法宝迎击自卫，一时之间大殿之上一片混乱，浓烟翻滚，尘雾飞扬，戒律堂的许多僧人盲目出手，却不慎殃及同门，顿时哀嚎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姜顽趁乱，如同一位飞鱼，从硝烟弥漫的大殿中冲出，身形灵活地往山脚而去。

　　“无念在哪里？”姜顽心焦不已地问阿呜。自己和阿呜其实都算梵音寺里的“黑户”，惹出乱子大不了就跑路，但是无念却是梵音寺的记在牒谱上的弟子，绝对不能被牵扯到今天这场混乱里。

　　阿呜连忙从姜顽袖中钻出来，飞到半空，举着一只翅膀打了个凉棚，一双豆豆鸟眼四下环顾：无念说会跟在我身后的，那小呆子腿短又没力气，估计这时候还没到半山腰呢……啊，找到了！

　　闷头赶路的无念还没走到山腰，就听到山顶传来了打雷一样的响声，连绵不绝。不会是阿呜和姜姜出事了吧？

　　一向最怕打雷的无念搂紧怀里的小木鱼，自己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师傅和师兄都陪着我呢！

　　无念咬紧牙关，稚嫩的脸庞竟然呈现出坚毅之色。突然，刚刚抬脚的无念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扬起头望向天空，先是看到了阿呜那抹扎眼的身影，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情，而后双眼蓦然睁大，一张小脸瞬间面白如纸，惨无人色！

　　他徒劳地张口无声大喊：【快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