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安忍如山 ...
-
沧海横流是姜顽学会的第一招剑式，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那个好看的不得了的受伤书生就是传说中的剑尊，以一柄长剑问鼎人间至尊，站在山巅俯瞰苍生。
书生说自己身无长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将一身剑招绝学教给姜顽。
尽管姜顽不太满意这种报恩方式，但是还是点头答应了。
姜顽对书生这剑招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毕竟要是真的厉害的话，也不至于受伤落难到桃花村，被自己捡到。
不过作为桃花村土生土长的一霸，姜顽一直都很有危机感，武术剑招什么的，能多学一点就多学一点，指不定哪天就是救命的本钱了。
书生介绍过他的九招剑诀之后，姜顽便从中选了一招名为“沧海横流”的招式，没有什么理由，只因为单纯喜欢它的名字。
桃花村背靠十万青山，她从未见大海，只觉得沧海横流这个名字又霸气又好听。
“不过我不确定能不能学会啊，虽然我家是铁匠铺子，但是我没见过剑，要是学得不好，你不许笑话我！”
“这招沧海横流也是别人教给我的，我资质驽钝，学了很久才领会其意，姜姑娘不必有压力，本就是为了答谢姜姑娘的救命之恩，若成了负担，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得了书生这句话，姜顽便再无负担，开始提着一根桃树枝，站在溪畔，跟在书生身后有模有样地比划起来。
书生从背后扶着姜顽的手臂，言带笑意：“不亏是阿顽啊，习剑天赋如此之强，不过三日，便能领会沧海横流的剑意，聪颖无双。”
姜顽看着眼前溪水组成的巨大水帘刷的一声回落，激起的飓风吹落树上桃花纷纷，宛如一场花雨。
她没有听清书生的话，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因为“阿顽”两个字，跳动的声音宛如雷鸣，让自己辨不清后面书生到底讲了什么。
那是书生第一次喊“阿顽”，是他第一次教她练剑。
而今，谢青阳，你的阿顽提剑来找你了。
磅礴的剑气似澎湃浩荡的雪浪，沿着黄泉一路奔涌向前，以无可匹敌的气势横扫整个幽冥，所有的亡魂都仿佛听到了一阵激荡的海浪声音。
但是这次的剑气中却丝毫没有杀伐之意，因为这一剑不是为了对敌制胜。
这一剑是给谢青阳的，这是一封姜顽写给谢青阳的情书。
姜顽来不及遍及黄泉去找寻谢青阳，只能依托剑气帮忙传递她的爱意。
“谢青阳，我在钓鱼上可能真的不行，这么久了，还是一条鱼也钓不着，如今也更是钓不上你。但是……但是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海里的每一滴水，都是对你的喜欢，你能不能自己游到我的海里来？”
挥剑之后，姜顽耗尽了体内所有灵气，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缓缓跌入黄泉之中，看着四周冲自己蜂拥而至的亡魂，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结局。
真的是太菜了，还是没能救回谢青阳啊……
坠入黑暗前最后一刻，姜顽试图挥剑斩断左手腕上系的发束，可惜她一点力气也使不出，长剑一点一点从手中滑落。
***
树山之上，赵锦鲤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最后一片莲花，它的纹路，它的姿态，它在空中的每一次微颤都牵动赵锦鲤的心神。
赵锦鲤觉得自己盯着那片金色莲花似乎有一百年那么久，他仿佛白日梦游一样，看到了许多奇妙景象，浮在半空中的七彩琉璃宝塔，穿云拨雾的飞天仙女，踏水而来的雄健白象……
他甚至一片长在天空之上的金色莲池，而自家的乖囡桃桃就盘膝坐在一朵硕大的莲花上面！
可是赵锦鲤又觉得时间仿佛过得很快，眨眼之间，那最后一片佛莲也开始摇摇欲坠了。
赵锦鲤一个机灵从那种难言的玄妙境界中清醒过来，条件反射地立时扯紧腰间的发束。
他该怎么办啊，那么大一个祖奶奶还在下面吊着呢！
可还没等到姜顽，赵锦鲤先是看到一群大尖牙厉鬼像一群群蝗虫从下面乌泱乌泱地涌了上来，像是遮天蔽日的翻滚浓云。
望不见头的亡灵层层叠叠铺满了上空，同无相菩提的佛光结界两相对峙，如同泾渭分明的光暗两个世界。
潮水般的亡魂之众被菩提佛光隔绝在外，不得再进一寸。
但是哪怕前面的亡魂刚湮灭于金光之下，后面的同类却依旧毫不停歇，前赴后继，就像无尽的潮水一样，一波退却，一波又来，而且数量越来越多。
赵锦鲤望着面前满天亡魂厉鬼，吓得胖脸一哆嗦，牙舌直打颤。
他腰上那条挂着祖奶奶的鱼线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越来越重，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下面收紧线，想把赵锦鲤也拉下山崖一样。
他想跑，可以脚软、腿软、腰软，压根迈不开步，也眼看这自己一点一点地滑向悬崖边缘。
他想喊大师救命，可是他本能地知道，那位僧人已经没办法再回应他了；他想像以往一样，遇到困难就喊太奶，可是……
“你好歹算我们桃花村的崽，怎能如此软趴趴的？给我支棱起来！你太奶我都抗得起你们一大家，你这一身胖肉，总不能连自己都扛不起来！”
想到太奶之前的话，赵锦鲤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眼大喊一声：“我赵锦鲤的肉不是白长的！”
一丝微弱的金光在赵锦鲤的灵台中忽地闪现，此前白衣僧人曾在赵锦鲤身上种下一粒佛光。
忍着腰间那股巨力拉扯带来的疼痛，赵锦鲤双脚像扎了根一样地立在崖石上，任凭下面传来的拉力势若千斤，他咬紧牙关，如同秤砣一样不为所动。
黑雾男子隐身在一众亡魂中，隔空看着眼前一幕，心中惊诧：“这胖子是什么来头，为何能习得佛门金刚不动、安忍如山的法门？”
思忖间，他把目光投向不远处闭目端坐于莲台之上的白衣僧人，目光复杂不已，是畏惧、是仇恨、是嫉妒、是兴奋，亦是一丝几不可察的抱歉，不曾过心，便淹没在黑雾之中，消失不见。
第十二片莲瓣彻底凋零，自莲台坠落，飘散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安忍如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