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敌是把剑》东山海上

3、剑尊陨落

　　面对姜顽抛出来的诱饵，程纾意觉得自己似乎即将成为正剑宗，不，是整个修仙界的罪人。

　　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脚，它们仿佛有自主意识一样，正在自己一步一步挪回山上。

　　太虚九式是剑尊的绝学，更是所有剑修的终极梦想。自谢青阳避世桃花峰后，除了每年例行的“启春门”中会用到的剑招，其它招数众人几乎已无缘得见。但是现在……

　　程纾意梦游一样飘回了姜顽的身边。

　　姜顽看到鱼儿上钩，悄悄得意地勾了一下嘴角。

　　程纾意艰难地开口，满脸不敢置信地问道：“仙子刚刚所言可是真的？”

　　姜顽双手抱胸，看着程纾意脆生生地回道，“当然，你要不放心，我可以立个字据给你，要是骗了你，你可以拿着字据找谢青阳主持公道。偌大一个桃花峰，跑了姜顽，跑不了谢青阳！”

　　程纾意内心挣扎，沉默片刻后又问：“那请问仙子，需要在下做什么？”

　　与传说中太虚九式相比，程纾意实在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姜顽了谋划的。

　　联系方才情形，恐怕只能与那本丧心病狂、乱人心智的《剑尊回忆录》有关。

　　估计那糟心玩意儿压根没人看，姜顽想让自己当第一个读者吧。

　　若是为了剑诀，自己也不是不能牺牲一下眼睛，还有脑子。

　　姜顽冲程纾意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觉得开家书铺，专门卖这本书怎么样？”

　　程纾意似乎患了耳疾，颤声问道：“开、开书铺？！”

　　“没错！”姜顽两眼放光，野心勃勃：“咱们的目标就一个，干掉《神剑传奇》，用《剑尊回忆录》以正视听，让天下人都知道，谁才是谢青阳的心中所爱！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我看好你来这书铺管事！”

　　程纾意闻言立马道心不稳，努力挣扎试图下贼船：“仙子，我资质驽钝，难堪此重任，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笑话，开书铺是绝不可能的，且不说她一个正儿八经的剑修去开一家书铺，但说她身为正剑宗大师姐，宗门“宁折不弯，宁死不屈”的祖训绝不敢忘。

　　她现在要是敢答应开一家关于剑尊大人的风月话本子书铺，师祖婆婆估计今晚就能托梦用剑狠敲她脑壳！

　　姜顽却不慌不忙地说道：“只要你愿意帮我尽心做这件事，我就把太虚九式中的沧海横流教给你哦。”

　　如果换个人和程纾意这么说，程纾意连冷笑都欠付，但是如果是姜顽……

　　剑尊没有收过徒弟。但是如果这世上有谁能习得剑尊的绝学，那这个人只能是姜顽。程纾意不止一次见到剑尊指导姜顽练剑修行。

　　“私授剑尊传承这种事，万一剑尊知道了，恐怖不好把……”程纾意无比心动，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脑袋一热，完全不考虑后果。

　　姜顽她可能不知道“太虚九式”意味着什么，只用来当成个书铺的筹码，但是程纾意不能因此惹剑尊不快，万一殃及宗门，后果不堪设想。

　　姜顽听到程纾意婆婆妈妈的语气，不耐烦道：“谢青阳的人都是我的，他的剑决自然也是我的剑诀，就像我钓上来的鱼也有他的一份一样，怎么能叫私授呢？”

　　程纾意当下反驳：“等一下，鱼怎么能和剑诀相提并论，而且关键是你从来没有钓中哪怕一条鱼吧？”

　　姜顽有点儿恼羞成怒，气呼呼地嚷嚷道：“你这人怎么如此别扭？你心里明明不喜欢我，却要勉强自己来逢迎与我；你看谢青阳教我练剑馋得两眼放光，现在能学剑却又犹犹豫豫！不喜欢就拒绝，想要就努力争取，考虑这考虑那，看你这拧巴巴的样子，我都替你觉得累。”

　　程纾意闻言如当头棒喝，竟一时之间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应答。

　　程纾意知道，在旁人眼里，自己能偶尔得幸行走于桃花峰，简直就是莫大的机缘。

　　如果说别人肯给正剑宗七分情面，那么对程纾意本人，便是十分恭敬。甚至连瀛海龙宫都为其太子求娶程纾意。

　　要知道，龙族可是天下最骄傲的种族，屹立此界万年不倒，他们愿意和正剑门结为姻亲，明眼人都知道是龙宫看中了程纾意在剑尊这里的香火情。

　　这种殊荣和待遇让眼红她的人数不胜数，远的不说，每次程纾意从桃花峰回宗门，她哥哥程律元看她的眼神便十分不善，当然她哥从来看她的目光都好不到哪儿去，她心有欠意，也尽量不去他跟前碍眼。

　　家人也好，同门也罢，他们都将自己视为连接桃花峰的一道梯子，扣开山门的一张名帖。

　　但是他们从来没人想过自己是不是愿意，会不会开心。只有姜顽是例外。

　　程纾意竟然莫名觉得有一丝感动，也许姜顽这个人，没有那么烂，想到这里，程纾意微红着脸，讷讷道：“以往是我怠慢仙子了，今后我定当……”

　　姜顽挥手打断，“你不必如此，你怎么对我、怎么看我，我都不在意。”

　　程纾意心里一紧，刚想解释什么，便听姜顽接着摇头晃脑地得意说道：“讨厌我的人多你一个不多，反正我有谢青阳喜欢我就够了。”

　　程纾意：我再对姜顽这个人抱有一丝幻想，我就是狗。

　　姜顽举起手里的书稿，盯着程纾意，“所以你的答案呢？”你敢不敢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勇敢一次呢？

　　程纾意抬眼看向姜顽身后杳霭流玉的桃花峰，一时之间，心如擂鼓。一阵春风过，她听到了风中传来自己的声音：“但凭仙子驱使，在下莫敢不从。”

　　就这样，程纾意吞下了“太虚九式”这颗剑修无法拒绝的诱饵，上了一艘名为“姜顽”的贼船，成了“桃花书坊”的老板，开店只卖一本书——《剑尊回忆录》。

　　不出程纾意所料，这本造孽的话本子销量堪称惨淡，可见大家的审美还是正常的。

　　那些被书名吸（欺）引（骗）的客人，只要看了第一页，无不破口大骂，找上门来要求退钱，有的剑修甚至扬言要拆了书铺。

　　程纾意以为这家书铺过不了几天就会倒闭关门，到时候她就能重获自由自身。结果不知为何有一天居然有位不知名的奇葩客人包下了全店的存货，还免费赠送传阅。

　　自此，程纾意的噩梦开始了……不久之后居然有好些人跑来书铺问什么时候能看到第二部，尤其是小娘子们。程纾意这才知道这天煞的话本最后一页竟然是“预知后事如何，请关注第二部发行消息”！

　　《剑尊回忆录》以野火燎原之势，席卷了大街小巷。温柔剑尊的济世博爱和对女主桃花的深情不悔，广为流传，这盛世终如姜顽所愿。

　　只是程纾意本就不多的睡眠时间，现在除了练剑之外，全都奉献给了书铺管理。

　　这份差事实在有辱宗门，程纾意没脸让别人知道她堂堂正剑宗掌门之女背地里在卖剑尊的风月话本子，所以书铺的很多事情，她只能亲力亲为。现在程纾意做梦都是被山一样高的账册压得翻不了身。

　　以往程纾意只需每年上山问安两次即可，开了书铺之后不得不被迫改为每月上山。只是程纾意每次遇到谢青阳，便心虚不已，所以上山不太积极，上个月便一直拖着没去。

　　算算日子，恐怕剑尊完成此次“启春”后不久便要返回桃花峰，程纾意再也拖不下去，只得鼓起勇气“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程纾意无视姜顽的质问，熟练地向姜顽汇报道：“目前销量不错，和《神剑传奇》不相上下，此外，有洛城和晋地的书商来信，想要他们当地的独家售卖权，开价……”

　　程纾意怎么也没想到，姜顽那丧心病狂的话本子竟然真的火了。曾经赔本赚吆喝的书铺，如今堪称日进斗金不说，甚至不少外地商家都想来合作。

　　这段时间卖话本子赚的钱，让她这位正剑宗掌门之女都产生了一种“剑修果然都是穷逼”的想法。

　　程纾意一开始不理解为什么这种垃圾本子都有人上赶着送钱，当时后面有一天她突然就悟了。值钱的不是话本子本身，而是“剑尊”二字。

　　一般人哪敢打着剑尊的名号赚钱，但姜顽不按常理出品，直接开大，杀出一条黄金路。

　　本来以为剑尊或者正剑宗会出面查封这家看似不正经的“桃花书坊”，结果几个月过去了，书铺依旧好好的，这就明摆着告诉众人，桃花书坊背后的实力杠杠的，所以大胆买书，尽情撸文吧。

　　有人甚至推测，搞不好这本《剑尊回忆录》真的是剑尊本人所著！虽然也有人对这种猜测嗤之以鼻，但并不影响《回忆录》一时间洛阳纸贵，卖到脱销断货。

　　姜顽听着程纾意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道，“干得不错，果然我就知道你比崔灿那个为了拖稿无所不用其极的懒家伙靠谱多了！”

　　对比之下，更让姜顽觉得程纾意这种任劳任怨、兢兢业业的“伙计”是多么难得的。当然，姜顽也要让程纾意知道自己这个老板也是很难得的！

　　“之前我已经把沧海横流的口诀传授给你了，具体释义也解释过了，我看你已经领悟的差不多，剩下的就是剑招演示。等谢青阳这次启春回来，你找个时间上桃花峰，我让他练给你看。”姜顽开口就是一个震天雷，让程纾意回不过神。

　　“剑尊、他、他、亲、亲自教我？”

　　“昂，你要是不愿意的，我也可以教你。我的沧海横流比他厉害哦，不骗你！”姜顽挤挤眼，一副“你赚大了的”表情，这可是对待优秀手下的专属待遇。

　　程纾意脑子坏了才会信姜顽的鬼话，当下拒绝道：“我选剑尊！可是、可是剑尊、万一他不同意教我怎么办？”

　　“他不会拒绝我的。即使他真的拒绝了我，”姜顽歪头一笑，“明天就是我的生日，每年他都要答应我一个生日愿望，所以无论如何，放心，我都会让他亲自把沧海横流练给你看的！”

　　姜顽笑得的意，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程纾意闻言，脸上也浮现出一片期待。毕竟，那可是垂剑御天下的剑尊啊！

　　然而下一秒，大地突然开始震颤，连原本平静的“一竿风月”也泛起涟漪。

　　程纾意吓了一大跳，难道自己暗地售卖剑尊话本又要剑尊教习之事，已经卑劣到让天道都看不下去了？不会真的要被天谴毁灭吧！

　　东方天际涌现上大片大片浓重的黑雾，迅速翻滚蔓延开来，像一摊黑墨，迅速污染了原本洁净的天空，连正中的太阳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程纾意眉头一皱，东方……难道是瀛海那边出问题了？可是剑尊本人此刻应该就在瀛海开启春门，有他坐镇，能出什么事？

　　程纾意不安地转头，刚想看看姜顽有没有被吓到，却发觉她神情无比凝重地盯着东方天空。

　　这是程纾意第一次看到姜顽严肃的样子。原来当她不笑的时候，竟然显得有些冰冷，与之前嘻嘻哈哈的样子仿佛判若两人。

　　“仙子？”程纾意紧张地唤了一声。

　　姜顽没有回头看她，而是一直盯着天际的黑云。风猛然间也变大了，吹得程纾意有点睁不开眼。

　　上空黑雾宛如刚出笼的凶兽一般张牙舞爪，姜顽依然站着不动，站在那里好似一尊风吹不动、霜侵不蚀的雕像，程纾意从姜顽身上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渊渟岳峙、静水流深的惊人气势。

　　程纾意心下焦急，想要赶紧离开这里，回宗门问一下情况，但是她不知为何，却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声音也没出，就一直站在姜顽身后，整个人仿佛如一张绷到极致的弓。

　　过了许久，太阳也从头顶走到了西边，天上的黑雾终于渐渐褪去消散。姜顽眯了眯眼，整个人也终于放松下来，不经意间抿了抿嘴唇。

　　笼罩在身上的莫名威压散去，程纾意松了一口气，想要活动一下，竟然发现自己浑身僵硬不已。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因为紧张竟然一直紧紧握在惊鸿的剑柄上。

　　程纾意还没来得及思考刚刚是什么情况，身上的通讯符瞬间亮了起来。她来不及多想，直接掏出通讯符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瞬间，八个闪动着红色微光的大字浮现在程纾意面前——剑尊陨落，速归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