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星奔川骛 ...
-
持剑凌空而至的姜顽，在看到白衣白衣僧人那双同谢青阳一模一样的眼眸后，心神巨震，连握剑的手都出现几不可察的颤抖！
姜顽绝对不会认错的这双眼——她曾无数次用自己的指尖摩娑过谢青阳的双眼，感受过那纤细长密的睫毛在指腹下划过时的酥麻触感，仿佛落到一竿风月里的桃花花瓣一样，在她心里卷起阵阵涟漪。
很多时候，哪怕只是躺在谢青阳怀里，仰头静静看着谢青阳的眼睛，什么都不做，姜顽就觉得很幸福。
那双眼的形状、温度以及其中闪烁着的细碎光芒，是姜顽心底最深的眷恋。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谢青阳身故之后，竟然在一个白衣僧人身上再次看见了她无比熟悉又怀念的一双眼！
而且这里还是万丈幽冥之下！
早在看到这和尚第一眼的时候，姜顽因离得远，加之周遭昏暗，辨不清他眉眼细节，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大致轮廓。
但即便如此，白衣僧人那一身清风朗月的出尘气质，以姜顽看来，也当得起话本子里形容男相公们的那句“色皎然，美姿仪”【1】了。
宛如幽暗冥府中的一抹月光，洒落高山之上，皎洁柔和。
可等到姜顽分身来到白衣僧人近前，才惊讶地发现和尚那张脸，竟然与谢青阳有八分像，再加上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眸，能到九成九！
唯一那点儿不同，就是白衣僧人眉间那点朱砂。
为何他竟然同谢青阳长得如此像？姜顽顿时心下大乱。
一惊一顿之下，于对敌的姜顽而言，已是犯了大忌。
“出剑不悔”是一个剑修最基础的要义。
姜顽曾经问过谢青阳，既然他都肯把珍藏的仙剑“不平”送给程纾意，显然是认可她的资质，为什么不收她当弟子。
谢青阳给了两个理由，其中之一便是“心有犹豫的人还不是一个合格剑修。心都不稳，剑怎么能稳？”
如今的姜顽，便是如此。
更何况，单以“星奔川骛”这剑招而言，它本就是一招“快”剑，以快打慢，讲究势如星河奔涌，需一气呵成，必须要快到在对手尚未察觉反应过来就已落剑而成。
可如今姜顽惊骇之下，剑气凝滞、无法连贯不说，更关键的是，她本来是想趁和尚施展“一念清净”来对付“飞花落雨”的这“一念”的时间，用“星奔川骛”来抢占先机。
然而如今下手的时候，因为白衣僧人面容而不可避免的停顿，虽哪怕只是几不可见的一丝涩滞，但是对白衣僧人而言，这停顿的一瞬实则非常漫长，长到他足够抓住这个致命的破绽，反手取姜顽性命。
果然，白衣僧人睁开眼眸之后，姜顽持剑而来的身影如同一道迅疾的流星落入眼底，凌厉的剑气立时逼至面前。
白衣僧人脸上却丝毫不见惊慌，他轻轻抬起出左手伸向姜顽的方向。
尽管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但是实则快如闪电，落在姜顽眼中甚至连残影都看不清。
电光火石之间，姜顽空中急转扭身意欲避开白衣僧人的左手攻击，可是白衣僧人那看似平淡无奇的出手动作，却霎时变化出万千手掌，持各式不同法印，以排山倒海之势封住了姜顽的所有退路。
短短不过一瞬，两人之间实则已经交手多次。姜顽心中当即断定这白衣僧人，比之前正剑殿上的那些垃圾、不止，甚至比柳听风都要厉害！
虽然僧人一直端坐原地，无甚动作，但是轻描淡写间就拦住了姜顽的剑招，这种举重若轻的气势，姜顽只在和谢青阳对招的时候体会过。
不仅长得像，连修为都这么像，真的是见了鬼了！
黄泉阴司，缺什么都不会缺鬼，但是姜顽从未想过这个白衣僧人就是谢青阳的魂魄。
因为姜顽坚信谢青阳别说变成鬼，就是化成灰，也绝不会像这个白衣僧人一样对自己如此下死手。
既然不是谢青阳，就是脸长得像的赝品，姜顽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反而眼中战意昂扬。
既已无路可退，那便迎面来战！
姜顽当空再次运气挥剑，“沧海横流”呼之欲出。可这一次，她却惊觉自己挥不动剑了！
万千佛掌化在姜顽眼前消失，姜顽不敢置信地看到手中长剑的另一端竟然被一只白玉般的手掌捏在指尖。
姜顽立时反手大力旋剑，想借此直接逼白衣僧人放手，可是白衣僧人两指不动，完全不在意姜顽的动作。
姜顽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却依然不能选拧长剑分毫，剑尖在和尚手中，依然如故，没有挪开半分。
理智上，姜顽知道自己这时候应当立刻松开手中长剑，并趁机后撤，尽可能同这和尚拉开距离，以躲开接下来的攻击。
但姜顽却丝毫没有弃剑而逃的打算，她不管不顾，咬紧牙关握着剑柄，执拗地同和尚角力，试图把剑从和尚手里夺回来。
这是谢青阳留给她的东西，她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手。她已经失去谢青阳了。
姜顽双目眦裂，用力的同时运气催发体内异火，打算趁白衣僧人不备，再次使出“飞花落雨”偷袭，结果却发现，那和尚的双眼竟然一直盯着他左手指间的细长银剑，压根没有分给姜顽半点关注。
那副专注的模样仿佛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一把剑。
姜顽眉心一皱，趁这个机会，左手毫不犹豫地甩出一簇炸裂的星火。
白衣僧人依旧目不转睛望着长剑，右手覆于右膝，掌心向内，食指指尖微微伸出后自然下垂——佛门降魔印！
一时之间，无论是四散的星火还是当空挣扎的姜顽，都被白衣僧人封印住，仿佛琥珀中凝固的飞虫，彻底静止不动。
山下的赵锦鲤不过眨了一下眼，就发现原来在自己身边的祖奶奶，突然停在半空一动不动，周遭无数火苗围绕却仿佛凝固一样，当场吓得一个屁股墩儿，好在他现在是生魂，倒也没那么疼。
白衣僧人施法定住姜顽之后，把剑缓缓从姜顽手里抽到自己面前细细打量。
姜顽眼睁睁看到这一幕，感受着长剑一点点从自己手心离开，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伤心、愤怒、委屈、自责等各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她仿佛又回到正剑门大殿前的上，周遭那些恶狼虎豹一只只恨不得从自己和谢青阳身上撕下一口肉。
而她看着一众禽兽的嘴脸，却束手无策，只能任凭他们肆意栽赃污蔑谢青阳。
她守不住谢青阳的身后名，甚至护不了他们的桃花峰。
如今，谢青阳留给自己的剑，她都没看好，被人夺走。
姜顽心头燃起一股暴戾和怨愤，为什么这些人始终不肯放过自己和谢青阳？她和谢青阳自认行事无愧天地，凭什么一个个都来为难她？
被和尚安放在膝头的长剑似乎感应到了姜顽心中不平，剑身嗡嗡作响，震颤不已，金戈之声不绝。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星奔川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