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临风见月

1、第 1 章

　　课间，人声鼎沸。

　　女孩从教室里出来，看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神色焦急。

　　但教学楼的走廊上到处都是人，她把手臂横在胸前，低头小心翼翼地从人群中穿过。
　　但即使是这样，依然免不了蹭到别人。

　　“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低头道歉，长长的刘海盖住眼睛，微微凸起的嘴巴不自然地抿着，声音细弱到让人几乎听不清，“对不起，借过一下。”

　　她把手臂收紧，感受到前胸贴在手臂上又软又弹的触感，脸色却更差了，肩膀也往前更收拢了些。
　　一路道着歉穿过人群，直到进了洗手间褪下校服裤子，女孩才松了口气。

　　上节课英语老师拖堂，她没有时间出来上厕所，好在血迹没有渗出来。
　　换了一片卫生巾，提起校服裤子，难得干爽的感觉让她觉得舒服。女孩的嘴角微微上翘，但想到还没来得及完成的作业，又很快放平。

　　走廊上依旧很多人。

　　她再度拢起肩膀，收起手臂，小心翼翼而又快速地从人群穿过，看着肥胖的身躯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灵活。
　　胸前的两团随着她走动和躲避的动作不断地晃动着，是即使用手臂一直按压遮挡着，也掩盖不住的波涛汹涌。

　　她一路往前，却依旧感受到周围不断地有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头垂的更低了，手臂也拢的更紧。
　　肆无忌惮地“玩笑”从身边传来，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她的鼓膜，让她没办法忽视。

　　“你看，七班的大胸妹。”
　　女孩听到了，却不敢回头，只用眼角余光一瞥，继续往前走。
　　冒犯的声音被抛在身后，但她眼角的余光依然看到男生双手在胸前托了托，做出抓揉的动作。
　　细细碎碎的讨论声从身后传来。
　　“这得有D了吧？”
　　“比动漫里的还夸张。”

　　她视线下垂，看到身前那被压扁的两团咬了咬唇，脚步更快了。

　　……

　　“安平站到了！安平站到了！请要下车的旅客提前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准备下车！”

　　火车逐渐减速，乘务员拿着大喇叭经过，整个车厢也动起来。

　　靠窗位置上一直靠在车壁上睡着的女孩迷蒙地睁开了眼，站起身从座位下面拉出了行李箱，跟在下车的人群身后。

　　直到出了安平站，女孩依然懵懵的。

　　自从工作以后，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过上学时候的事了，却没想到会在车上再次做了与少年时代有关的梦。

　　是因为又回家了么？

　　手机响起微信独特的提示音，女孩点开，就看到了父亲发来的消息。
　　【下车了没？现在在哪儿？】

　　女孩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敲。
　　【下了，在出站口前面。】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过来。
　　【站那别动，我现在开车过去接你。】

　　没两分钟，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就停在了女孩跟前。

　　“红艳，上车。”

　　驾驶位上的男人脸上带笑，鬓角却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多了好多白发。
　　女孩把行李箱放在后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热不热？你脚下那个袋子里是你妈给你冰镇过的矿泉水，不知道还凉不凉。”

　　女孩看了眼脚下，拿出一瓶，摸了摸，瓶身外湿漉漉的一层水。

　　她拧开喝了一口，想了想还是道，“爸，你能不能别再叫我红艳了？我早就改名字了，我现在叫绮华，王绮华。”
　　男人一愣，“这不是忘了嘛，叫红艳叫习惯了，还没改过来，下次，下次我就记住了，我女儿现在叫绮华。”

　　听父亲认了错，王绮华没有再多说。
　　别说父亲了，就是她自己，改名已经有三年了，却也还是没忘记原来的名字。就像有些记忆，镌刻在心底最深处，想忘也忘不掉，时不时地就会出来冒一下头。

　　“绮华，绮华。”男人嘴里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女儿给自己起的新名字，对女儿改名这件事还是有些不满，“虽然绮华很好，但原来的红艳我觉得也挺好听的啊？”

　　女孩刚想反驳什么，手机却再次响了起来。
　　“估计是你妈？问你看到我去接你没有？”

　　她打开手机，收到的消息果然跟父亲说的别无二致。
　　简要回复了母亲一下，她正准备退出微信，却看到消息页弹到最顶上的消息框，右边的红点红的刺目。

　　她看着那个特殊的微信群名，手指顿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地点开。

　　【亲爱的高三五班】

　　手指上划，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浏览完了所有的消息。

　　【图片】【图片】【图片】
　　【刚刚路过盛安大酒店，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

　　【哦豁，这红条幅上新郎新娘我怎么都认识？】

　　【同名同姓啊，这应该不会是巧合吧？】

　　【同名的当事人呢？不出来给个说法，跟咱们老同学解释解释，这是不是你？】
　　【应该不是昕哥吧？没听说他要结婚啊？不过还是挺想知道昕哥看到这个有什么感想的】
　　【@赵昕】

　　【班草，冒泡啦，快出来解释@赵昕】

　　王绮华看着那个被刷屏@的名字，即使时隔多年，整颗心依旧被愧疚和酸楚淹没。

　　群聊里依然在刷屏@，心痛到窒息的感觉让她不敢再看，手指伸向屏幕下方的返回键，正要按下，却发现上方弹出了一条不同的消息。

　　是一条婚礼的电子请柬。

　　那个被所有人@的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群里。

　　【确实是我哈哈，请柬还没写好呢，没想到先被大家发现了。婚礼定在十月六号，地点大家也都知道了，盛安大酒店，到时候有空的都来喝杯喜酒啊】

　　此话一出，炸出了一大片水花。

　　【行啊你，不声不响的就要结婚了，恭喜恭喜】
　　【谢谢，谢谢兄弟。】

　　【我就想问一句，新娘是同名还是我们都认识啊？】
　　【大家应该不少人都认识】

　　【哟，那这两个新人都是咱们的老熟人啊，我现在就去订票，这杯喜酒我必须得去喝一杯】
　　【欢迎欢迎，大家有空都来啊】

　　【早知道昕哥你国庆结婚，我就不贪图那节假日三倍的工资了】
　　【这次没时间不要紧，咱们过年回家再聚】

　　【有空，这必须得去沾沾我们班草的喜气儿，你们这也算得上是从校服到婚纱啊】

　　……

　　群里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但到底不是当年上学的时候了，十几分钟后，热闹了一时的班级群又恢复了以往的沉寂。

　　她盯着不再跳动的屏幕看了许久，眼前渐渐模糊。

　　……

　　那个时候，她还叫王红艳，俗气土气的王红艳。

　　初秋九月，新学期开学。

　　她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写着老师布置的作业，但窗外同学的谈话声却不停地往耳朵里钻。

　　“七班新来的那个转学生看见了吗？好帅啊！”
　　“我昨天看他打篮球了，比平时看到的更帅，皮肤也好白。”

　　“听说是从市中转回来的，还是学霸。”
　　“为什么啊？市中多好啊，省重点哎，中考升学率NO.1啊！前百名还可以直升市高中。”

　　“谁知道学霸怎么想的？但我们学校也很不错的好吧？”
　　“我们学校是不错，但县和市还是有区别的吧？”

　　“别说这个了，我要上厕所，你去不去？”
　　“去，等等我。”

　　……

　　外面的声音渐渐地小了，她也没有在意，甚至有些开心，终于能安心写题了。

　　黑色的水笔在纸上划过，流利地写出一行行公式和定理，但不停书写的笔尖却在最后一道题上卡了壳。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那最后的空白部分依然没有一丝笔墨的痕迹。
　　她无奈地抓了下头发，意识到额前的刘海翘起，又马上整理，接着把没写完的那一页折了一个角，放到一边。

　　下课后，她带着折角的练习册去了老师办公室。
　　等出来的时候，解题的思路已经清晰。

　　她把练习册抱在胸前，一边低头回忆着老师刚刚讲的不同解法，一边无意识地往前走。

　　漂亮的印着黄色小碎花图案的纱裙勾勒着她丰腴的身材，在腰间收束，又沿着臀腿的线条炸开。轻纱随着行走的动作不停的起伏，裙摆翩跹。

　　她看着不断飘起又垂落的裙摆，不由得渐渐出了神。

　　学校虽然有校服，但周五却并不强制穿，因此每到周五，校园里总是五颜六色的。
　　年轻的少年少女，总是期待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只有她，总是穿着校服。

　　校服宽大，样式老土，学校里没人喜欢，只有她把校服看作珍宝。

　　宽松的版型能更好的遮盖住她肥胖的身体，粗短的四肢，还有……高高隆起的胸部。

　　但两套校服在前两天的大雨中都被打湿了，今天还没干，她只能换上妈妈花高价给她买的新裙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这么修身的衣服了，上半身紧紧被包裹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像是身体被强硬的打开，展示给别人看。

　　从早上到现在，她感受到了无数道别人投过来的视线。这些意料之外的注视让她的身体发僵发硬，也让她的头更低了。

　　“嘿！”

　　一只手臂挡在她身前。

　　她一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把胸前的练习册抱的更紧了。

　　极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她看到了三张还算熟悉的脸。

　　“大胸妹今天怎么不穿校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