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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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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前一日的混乱,市集上增加了不少巡逻的士兵,进出城的身份查验也更为严格。最为明显的是今日散集上几乎都是宁人的摊子,只有三五个长年在开阳城做生意的外部商户掺杂在其中。
安宁到酒肆门口的时候,伯言已经在二楼的房间里坐了好一阵。今日天气正好,阳光不烈不躁。他坐在窗边,看着城主府的马车停到酒肆门口,两个丫鬟当先下了车,这才转身去扶后面的安宁。马车前后跟着二三十个护卫,有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伤做护卫打扮的男子寸步不离地跟在安宁身后,和她一起上了楼。
包房的门开着,刘金虎先安宁一步进了房间,他手里按着刀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室内之后方才往旁边让了几步让安宁进门。安宁脚步轻快地进门,同伯言打招呼:“你来得挺早。”
伯言站起了身:“左右无事出来走走,累了便先行到这里歇歇脚。”
她在他对面落座,吩咐小二上菜:“昨日你帮了我,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日后有机会必然会还。今日就先请你喝上几杯水酒,聊表谢意。”
伯言微笑:“不过顺手为之,你也不必着意这般记着。”
小二很快就送上来了菜品和酒水。安宁举起面前的茶杯:“我还小,不宜饮酒,就以茶代酒,多谢你昨日出手相助。”
伯言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同她遥遥举杯,仰头喝光后,反手给她看杯底。
安宁状若不经意地询问:“我看你明明身世不俗,为何这两日出门,身边连侍从也不见一个?”
伯言再给自己斟了杯酒:“不方便带着他们,所以特地想法子把他们甩了,只身前来见你。”
这话引起了她的兴趣。她好奇地看着他:“昨日我邀你回府,你说若是去了,会给我爹徒增麻烦。今日又说特地甩了侍从只身前来见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抬头看她,双眸仿若黑宝石一般。他的注视一瞬间让市集上的嘈杂都变得遥远,让人被他的双眸吸引。他反问:“我的身份重要么?你同我相交,是看身份还是凭感觉?或者说,你交朋友,看重的是身份还是感觉?”
安宁仔细想了想:“我没有交过朋友。我相熟的要么是兄弟姊妹,要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和护卫。不曾有过别的朋友。”
伯言举起了酒杯:“那就祝我能成为你的第一个朋友。”
安宁心中微微一动,第一个朋友……好像也不是什么让人反感的事情。他既然不愿意讲明他的身份,她便不再追问,左右京城都是那些世家子弟,日后总归会弄清楚。
安宁倒了一杯奶茶回敬:“你说你这两日就打算动身回京?”
“嗯。”他放下酒杯。初秋的风从窗户拂进来,带着草海淡淡地花香,轻柔地拂过面颊,他扭头眺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草海,“此间事了,自然要回京。”
“明日是秋狩最后一日。”安宁出言挽留,“每年秋狩的最后一日,外部都有围猎大会十分热闹,你既然赶上,不如参加完围猎再回去。运气好的话,能得到许多上好的皮子。我之前得了一张极佳的熊皮,就是前年围猎所得。”
伯言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你想和我同去围猎会?”
她反问:“你不愿和我同去?”
他沉吟片刻:“同去也可,那明日再见?”
“好。”安宁展颜一笑,“那就明日午间还是这个时辰,我们在城外市集东门见面,到时候碰了头,再一同去围猎。”
楼梯口噔噔噔跑上来一个少年,想往房间里闯,被刘金虎拦住。他着急地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房间里看,一边看一边喊:“安姐姐,安姐姐!我是宝音啊!安姐姐!”宝音见安宁回头,高兴地挥手示意,“姐姐,我在这里!”
安宁示意刘金虎放宝音进来。他今年才七岁,是额尔的亲弟弟。
“姐姐!”宝音跑到安宁身边,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开口,“我哥托我给你带几句话。他说,项链的事情是他对不住你,等他成年礼的时候,他一定亲自去狩猎,把自己的狼牙项链送给你!还有就是,少布的事让你不要担心,他过几日就从黑山回来,希望你能等等他!”
安宁托着腮听宝音讲话,等他说完她捏了捏他的耳朵问他:“还有嘛?说完了没有?”
宝音揉了揉自己被捏的耳朵仔细想了想,确定没有遗漏,肯定地点头:“说完了!”
她拉着他在身边落座,拿了一块糖糕给他吃:“这个糖糕好吃,你吃一块。”
宝音咬了一口,抬头看着她脸上都是笑意:“甜,好吃!”
她拿手帕替他擦了擦唇角的糕渍:“好吃一会儿给你带一包回去。”
宝音刚吃了没几口,跟着他的侍从就找了上来,见他同安宁坐在一处也不敢造次,在外远远行礼:“县君安好!我们来寻小世子,接他回去。”
安宁拍了拍宝音的脑袋:“不要再一个人到处乱跑了,听见没有?”
宝音又抓了一块儿糖糕,一边吃一边回答:“我出来是为了寻姐姐。”
安宁牵着他的手将他还给了跟着的侍从,后者千恩万谢地领了宝音离开。
安宁回身在伯言面前坐定,笑看着他继续前面的话题:“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市集东门,不见不散。”
伯言应下:“不见不散。”
安宁约好了伯言一同去围猎,心情极好,回府后便吩咐白蔻和沉香去为自己准备次日要穿的衣裳,自己则取了弓箭坐在木桌前,给木弓上油保养。
李月桦来寻女儿,见她嘴里哼着歌正在给弓弦上油:“今儿个又出去玩了?”
“娘。”安宁放下手里的物事起身去迎李月桦,扶着她在窗边落座,“你怎么没有去看三弟,到我这儿来了?”
李月桦道:“怕你昨日受了惊吓,想着过来看看你。谁知道头前使人来问,才知道你又出了门。听说你回来就过来看看。”
安宁吩咐小丫鬟上茶,自己又坐回了木桌边摆弄弓箭。
“宁儿,你这几日还是要小心一些。”李月桦嘱咐,“少布性格狂悖,这些日子最好少出门,避一避他。”
“避他?”安宁用小鹿皮细细的从弓弦上擦过,“避他岂不显得我怕了他?我不避。”
“宁儿!”李月桦皱起了眉头,“让你避让是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和风险。”
“娘!”安宁放下手里的弓箭,“我此时若是躲着他,倒显得我们大宁怕了他们金帐王庭!”
她倔强地看着母亲,眼睛里写满了不服和桀骜。李月桦轻叹一口气,知道女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听她的吩咐,她神色严肃地开口:“不许去参加明日的秋狩围猎,在家老老实实的呆着,听见没有?”
“娘!”安宁霍然站起身,“我做错了什么,您要把我禁足!”
李月桦叹道:“让你在家是为你好,你听话好好在家呆着就是。”
安宁还要分辩,李月桦不愿再同刺猬一般的女儿多讲,起身离开了她的院子。
捧着衣裳过来的白蔻和沉香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两人在门口行礼,低头等李月桦去得远了,这才进门。白蔻放下手里的东西:“姑娘,夫人不许你出去,这可怎么办啊?”
“我娘说了不算。”安宁拿起两人送来的衣裳看了看,“晚上等爹回来,我去求一求他。”
让她失望的是,顾林书有公务当夜没有回府,一直等到第二日,眼瞅着接近了她和伯言约定的时辰,他还是没有回来。
安宁在花厅里踱来踱去,父亲不回来,母亲那儿是说不通的,她突然停下脚步,心里拿定了主意:“白蔻!”
“在呢。”白蔻从屋外跑进来,“姑娘,你有什么吩咐?”
安宁吩咐:“你去母亲那边院子说一声,说我身上不爽利,下午要睡觉!”
白蔻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去了正院。安宁转头吩咐沉香:“把窗户都放下来,把床上的幔帘也放下。”
沉香依言一一照做,安宁回内室换了睡觉穿的寝衣,披散了头发躺到床榻上,叫沉香在外间候着。
白蔻按照吩咐去正院和李月桦回话,李月桦看了看天色:“她平日里都不午睡的,今儿个怎么突然要午睡?”她想了想站起身,“过去看看。”
安宁的院子里静悄悄地,主子吩咐了要午睡,下人们都轻手轻脚地不敢发出声音,李月桦径直进了内室,见沉香在伺候着。她放慢了脚步上前撩开幔帘,女儿背对着她侧躺着,长发在身后披散,合着眼睛已经进入了梦乡。
李月桦轻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退出了房间,冲着沉香招了招手,示意她跟出来。
李月桦问:“姑娘今天中午用了什么?”
沉香摇头:“姑娘今日说没什么胃口,午膳只喝了一两口粥,没怎么用旁的东西。”
李月桦看向室内,轻轻叹了口气。她拘着她在家,她这是不高兴使小性子呢。不用午膳、赌气睡觉。也好,让她安静睡一会儿总比生闷气强。李月桦吩咐了一声:“好生看着姑娘。”便带着一行人回了正院。
李月桦前脚刚走,安宁后脚就起了身。她趴在窗边往外看,见母亲一行人的身影消失,赶紧唤了沉香进屋:“快,把备好的衣裳给我拿来换上!”
沉香不解地拿来了衣裳:“姑娘,你换衣裳做什么?”
“我一会儿从后门出去。”安宁一边抓紧时间换衣服一边吩咐,“你就在这儿守着,谁来问就说我在睡觉,别放人进去。”
“姑娘!”沉香睁大了眼睛,“你要偷跑出去?”
安宁扑过去捂住沉香的嘴,心虚地往外看了看瞪了她一眼:“你再嚷大点声,全开阳都听见了!”她反问,“如今娘不许我出门,我不偷溜出去怎么办?!”
沉香绕着安宁走来走去,心里觉得不妥:“不行不行,你这么跑出去太危险。怎么着也要同虎子哥说一声,让他跟着!”
“你回来!”安宁拉住了她,“你要是同虎子哥说了,我还出得去吗?你听我的,你安生的在这里守着,我早去早回,最多两个时辰就回来。”
沉香还想说什么:“姑娘……”
安宁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将背上系的弓箭和箭筒紧了紧,冲着沉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推开后窗轻巧地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