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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75 ...

  •   中军很快进京,以势如破竹之势平定了京里的混乱,捉拿了叛军首领摩诃,救出了路亲王。
      平叛后,朱弘辉从王太后手中接过了传国玉玺,正式开始亲政。
      此后不久,王氏家族在因谋逆被查时又牵出了贪墨。贪墨案牵连甚广,朝廷上王氏党羽几乎被株连殆尽。王氏家族除了太后全族上下所有人人头落地,菜市口行刑接连执行了三日,杀得人头滚滚,血腥味数月不散。
      王太后退居深宫,没有为王氏族人求情。
      前朝和后宫又恢复了平静。
      慈宁宫还是那个慈宁宫,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一切都已改变。
      已经是盛夏,天气炎热,即使到了晚上仍然暑气逼人。院子里蛐蛐不知藏在哪道缝隙中,唧唧地叫个不停。王太后穿着一身常服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银月。短短一月的时间,她似乎老了十岁。原本姿色犹存的面容透着一种由内而外的衰败,她的眼神也不再清明,如同七十岁老妪的眼神麻木而浑浊。
      王大伴躬身到王太后身边轻声道:“太后,圣上来了。”
      王太后转过了头,看着明帝迈过慈宁宫的殿门,稳步向她走来。
      这还是一切尘埃落定后,母子两首次相见。
      明帝在王太后身前不远处站定,躬身道:“儿臣拜见母后。”
      王太后沉默着,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明帝。
      明帝站直了身体,迎着王太后的注视。
      不知不觉间,当日那个只到她膝头的小男孩,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
      王太后恍惚记得,那时她推开深宫的门,阳光照不进的大殿深处角落,一个小小的身影团在那里,怯生生地抬起头打量她。她向他伸出了手,他只略作迟疑就将小手放在了她的手中。那时他的手那么小那么软,他就像个棉花团子一样,没有任何危险和威胁。
      就是这个事事顺从她的棉花团子,如今将她逼下了权力的王座,屠光了王氏族人。
      她终究还是错了。
      她说不清,是一开始选择他就错了,还是沉迷于权力错了。
      明帝低下头,缓缓呼出一口气沉声道:“王叔的人在京城北郊查到一座大院,里头统共有美貌女子四十二人,其中三十七人怀有身孕,且都在两三月之间。”
      王太后仿佛化作了一座木雕,丝毫不为明帝的话所动。
      “这些女子怀孕的月份,都和淑妃差不多。王叔查下来,这些人怀的都是王氏那几个嫡系子的血脉。想来等到生产时,她们中某一位的孩儿会被送进宫,与淑妃的孩子交换,而淑妃则会难产而亡。”他看着王太后,“母后,你照顾抚育了朕十六年。这十几年来,朕在你的心里,始终便是一枚棋子,随时可以更换不成?”
      王太后嘴唇动了动,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
      明帝冷然看着王太后:“无情的是人!”
      夜风吹拂,吹得挂在廊下的风铃叮叮当当地作响。热风中带着潮湿的腥气,要下雨了。
      “那些女子,朕没有赶尽杀绝。”片刻后明帝开了口,“其中两人朕令人将其远远送走,安插在坊市里生活。她们肚里的孩子不知是男是女,但总归生下来,也是留给王氏的最后一点骨血。”
      王太后闻言,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神采,翕动着嘴唇抬头看着明帝。给王氏留一点骨血是她最大的愿望。她身为太后,谋逆一案在明帝和路亲王的回护下没有牵扯到她,但她的族人皆亡,她已没有任何求生的意志,只打算幽居深宫了却残生。
      却不想明帝网开一面。
      她沙哑着声音问他:“为何?”
      “若没有母后,便没有今日的朕。”明帝缓缓道,“若没有母后这十数年呕心沥血,也没有今日的大宁。”
      轰隆一声巨响,雷声滚滚。顷刻间大雨倾盆而至,雨水连成了白线,空气中充斥着潮湿的腥气。
      安宁坐在房间里,透过琉璃窗见明帝越过前院而来。虽然有宫人撑着伞,雨水依旧打湿了他身上的龙袍,也濡湿了他的鞋子。
      安宁赶紧迎了出去,他一踏上回廊,就紧紧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神情看着有些奇怪,眉目间有极深的不愉和隐忍,还有一些更为复杂的东西。这些东西交错在一起,像是一团杂乱的黑线团做一团充斥在他的思绪和感情里。
      他一进屋就将她拥入怀中,埋首在她肩头。
      原本要跟进来的黄大伴和白薇见状脚下一顿,黄大伴慌忙转身拦住后面众人,白薇则识趣地上前,轻轻闭上了房门。
      他紧紧抱着她一动不动。外面雨声哗哗,他疲惫至极,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从这个拥抱中缓缓汲取着力量。
      她轻声开口问他:“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闭着眼睛,疲惫至极。
      过了许久他才在她耳边轻轻开口:“孤家寡人。”他落寞地道,“成为了皇帝,就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
      她抬起手回抱住他:“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
      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无论外面如何风吹雨打,只要他们彼此依偎在一起,就无所畏惧。
      天亮了。一夜风雨过后,天色放了晴。被雨水洗涤后的天空格外清透,院子里的花草枝叶上还残留有零星的雨滴,阳光下折射着五彩的光,仿佛透明的珍珠。
      安宁睁开眼,看见晨曦从窗户里透进来,院子里隐隐传来鸟雀的清啼声。她觉着身子沉重,视线下移,他的胳膊占有欲极强的横在她的胸前,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
      她看着他的脸,眼神闪动有些羞赧。这一个多月来他忙着前朝的事情,直到昨夜才留宿毓德宫。
      他不是第一次留在她身旁过夜,但是这一次截然不同。
      她微微动了动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他没有睁眼,却更加用力地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鼻音浓重地开口:“醒了?”
      “嗯。”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个吻蜻蜓点水般擦过她的额头,却比昨夜的占有和索取有更深的羁绊。这般晨起两人毫无阻隔地相拥醒来,彼此感受对方的体温、心跳、呼吸。哪怕是最简单的动作,也充斥着一种沉甸甸的幸福和安稳。
      “四叔。”她对他道,“把她们接回宫吧。”
      慧贵妃因受王家牵连已经丢了性命。淑妃怀有身孕且昏迷不醒。还有侍寝过的白才人,若是不接她回宫,她最好的结局也就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他清醒了许多,睁眼看着她:“当时遣散后宫虽然是为了将淑妃救出,但事已至此,我不想再让宫里有那么多人。”
      他缓缓叹出一口长气,“我生母原本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因父皇醉酒被临幸。就那么一次侥幸得了我,此后她短暂的一生都在等待中度过。一直到死,也未能再见父皇一面。宫里的这些女子,多是蹉跎青春,一日一日的数着日子熬着。我的时间精力都有限,心中又只得你一人,何苦再去让旁人白白消耗一生?”
      安宁低声道:“那周姐姐……”
      “周之的意思,淑妃恐怕难以清醒。与其将她接回宫幽居着,不如让她留在周府,还能同家人多相处。她有名分有身孕无人敢亏待,周家又是明事理的人家,她在家比在宫里好。”他道,“待他日她生产,再把孩子接回宫抚育。”
      他原本的后宫一共临幸过的只有三人,他顿了顿:“白才人,若她愿意改嫁,朕会给她寻门好亲事,若她不愿,隋明寺后山太妃旁的宅子不错,就让她隐居那处吧。”
      她听他说得坚决,似乎早已再三思虑她们的去留。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你日后不再选秀?不纳新人?”
      “我少时经历的苦难还不够多么?”他反问她,“何苦让我的孩子生母有高低之别,身份有嫡庶之分,彼此为了权益和自家的势力互相算计手足相残?”他叹息一声看着房顶,“母后昨日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无情的从来都是人。”
      她靠着他的胸膛,觉得安心又温暖。她从未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可如今他却告诉她,今生今世,他们便只有彼此了。
      半年后淑妃诞下一女,她自己因长期昏迷身体衰弱,没能挺过生产这一关撒手人寰。明帝晋她为贵妃,葬在了京郊妃陵。
      淑妃之女被接回宫取名瑾怡,记在已封后的安宁名下为长公主。
      顾珂柔指婚路亲王府,嫁给真正的朱思为正妻。兜兜转转,顾珂柔仍是成了路亲王府的人。
      原宫中嫔妃各自由家中父母做主陆续婚嫁。
      在顾林书和中军的支持下,摩诃成功游说外部各族,少布不敌,摩诃成为了金帐王庭的新王。
      王太后迁出皇宫,去了隋明寺后山居住。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又过去了五年。
      安宁迁去了坤宁宫居住。趁着天气暖和的时候,明帝命人在花园里挖了好大一个鱼池,养了不少睡莲和锦鲤在其中。安宁十分喜欢毓德宫的西府海棠,明帝便又命人在院子里移栽了几株海棠树,到了花期满树繁花似锦。风吹过,海棠树轻轻晃动,鱼池的水面波光粼粼,让人心旷神怡。
      这几年安宁得了一胎,也是个女儿,比淑妃的瑾怡小将近两岁。两个公主脾气性格十分相投,每日里玩在一块,仿若双生子一般。
      此后她便再没有了动静。
      或许正因如此,前朝后宫蠢蠢欲动。皇后无子,圣上又只得她一人,国本不稳。大臣们接连上书请求圣上重启选秀扩充后宫,就连宫中许多宫女也变得不再安分。
      安宁站在鱼池旁,手里拿着红瓷的罐子喂食,两个小公主就在不远处追逐嬉戏。她顺手将装有鱼食的罐子递给一旁的宫女,却不想那瓷罐从宫女手中滑落,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安宁扭头向她看去,那宫女不顾满地碎瓷跪了下去,浑身抖如糠筛,颤抖着声音道:“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安宁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她还未开口,她已是这般模样。若是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不知会如何作想她虐待下人。她抬眸张望,果然见明帝正从不远处的假山甬道里拐过来。这时间算计得可真是刚刚好。
      朱弘辉已经看见了这处的一幕。那宫女仍在求饶:“娘娘,奴婢错了,求皇后娘娘饶命!”
      感受到明黄的身影在身旁站定,那宫女叩首不起不再言语。只是恰到好处地向着明帝露出她姣好的侧颜、白皙优美的脖子和柔软的身段。
      难怪她今日一早看见这宫女就觉得她和旁人有些不同。安宁恍然大悟,旁的宫女穿的都是粉上蓝下的制式宫衣,唯有她,在粉上的衣服领口上镶了一圈蓝下同色的缎带,如今这般跪着领口微敞,恰好露出内里的风光,让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明帝一览无遗。
      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明帝。
      朱弘辉眉头微蹙:“犯了什么错?”
      那宫女听明帝开了口,心中一喜,挪了挪身子朝着明帝叩首,楚楚可怜:“回禀圣上,奴婢方才不小心打碎了娘娘的鱼食罐子。”
      这话说的,三分真,七分空,加上方才她着意的恐惧,引着旁人去猜测就为这么一点小事她会如何被苛责,等着明帝天神降世为她做主。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不配在娘娘跟前儿伺候。”明帝斥责,“内务府干什么吃的?什么人都往坤宁宫送?!”
      黄大伴躬身上前:“圣上息怒。奴才这就把她带下去,换些机灵伶俐的人上来。”
      那宫女脸色一白,抬头看向明帝,还想说什么却被身后上来押住她的太监们捂住了嘴。眼前的明帝一丝眼风都没有看她,全部注意力都在安宁身上。他牵着她的手走向一旁:“地上都是碎瓷,你仔细些,不要扎了脚。”
      宫女被拖出了坤宁宫,最后看见的便是帝后相携的身影。
      安宁轻叹一声:“你若再不选秀,日后这样的事情只怕会越来越多。”
      朱弘辉笑了笑:“他们在乎的是国本不稳么?他们看见的是朕还没有皇儿,这是他们掠夺权势的机会。”他伸手轻轻抚在安宁的肚子上,柔声开口,“施良不是说了,这一胎是男胎?待你生下嫡子,这些自然便会平息。”
      安宁撇了撇嘴,有些不开心:“若施太医说的不准,这一胎还是公主又该如何?”
      “公主我也喜欢。”朱弘辉安慰,“这一胎不是,下一胎再生。左右我们还年轻……”
      “说起来你还是想要儿子。”安宁眼里泛起了泪光,“若我真生不出儿子给你继承大统,你只怕迟早要嫌弃我……”
      朱弘辉手忙脚乱地替安宁擦眼泪,全然没有看见不远处黄大伴、白薇白蔻一众人憋笑的神情。他忙不迭地保证:“你不想生就不生!左右王叔下面还有二哥三哥,他们妻妾子嗣众多,到时候咱们看哪个孩子好,抢了过来做太子就是!”
      安宁破涕为笑,笑着捶了明帝一拳,却被他握在手中,顺势将她揽进怀里。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受委屈了。”
      爱是常觉亏欠和心疼,哪怕给了你全世界,他也会觉得对你不起。
      爱不是心动是心定。
      安宁抬头看着朱弘辉,还好这些道理她都懂了,一切也都还来得及。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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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大家这三个月来的陪伴和支持,《安宁》作为《锦绣》故事的后篇,正文部分就到此结束了。从下一章开始都是番外。
      火焰休息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经历了很多的事情,这一点许多老粉都知道。也正是因为大家的喜爱和支持,我才会鼓足勇气回来继续码字,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一年写了两本偏平淡向的故事。我想尝试一下这种生活化的古风故事,也是让自己回回血,重新找一找码字的感觉。
      这期间有很多不足,感谢大家的指正和包容。以后我会更加努力!希望能写出非常好看的故事来!
      最后,祝大家生活幸福,看书开心!希望大家继续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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