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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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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头:“我正要去储秀宫寻姐姐。”
朱弘辉身后的黄大伴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朱弘辉扭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黄大伴赶紧道:“昭仪一如往昔天真可爱,实在让人心喜。”
他牵着她的手往回走:“你如今是主子,想要见谁,宣她来见便是,哪儿有你自己跑过去的道理?”
后面的黄大伴闻言招手叫来身旁的小太监,轻声道:“去储秀宫,传秀女顾珂柔来毓德宫觐见。”
她反手挽住他的胳膊:“你不是让我戌时去乐成殿见你?我以为你今日不会过来。”
他原本是这般打算,可想着她就在身边,忍不住过来寻她:“想见你,便过来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她面上微微一红,松开了挽着他胳膊的手。他却不容她离开,握着她的手一紧。
屋子里地龙烧得正暖,一进内室温暖如春。两人在临窗的大炕上落座,朱弘辉等沉香上完茶退下去才开口:“我打算给你大姐姐指一门婚事。路王叔家的四哥人极好,把你姐姐指给他可好?”
“真正的朱思吗?”安宁看着他,“四叔,你不打算留大姐姐在宫里?”
她问得极为自然,丝毫没有别的情绪在里面。他反问:“你想留你大姐姐在宫里?”
安宁眉头皱了皱:“我看家里的意思,一直准备的都是让她入宫,大姐姐也一直为此做着准备,在祖母那时,她同严嬷嬷学习便十分认真。”
他问她:“你怎么想?”
“我?”她不解地看着他,“这事儿不应该问大姐姐怎么想么?”
“你先弄清楚你自己怎么想,再去问你大姐姐作何打算。”他道,“你若是觉得在宫里寂寞,想让你大姐姐留在此处陪你,那便让她留下也无妨。不过你要想好,留下,你们姐妹二人会共侍一夫,我看在你的份上,自然也得优待你姐姐几分,你可愿意?”
她回答得仍是十分自然没有别的情绪在里面:“你对姐姐好,我自然愿意。”
见她这般,他心头泛起一丝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在她眼里,他还是那个朱四叔,尚未有别的情愫。他压下这丝心绪:“若是将她指婚给了四哥,旁的不说,她定然能过上自由自在自个儿做主的好日子。四哥日后也有爵位,王叔百年后分府,她就是当家主母,不用看旁人脸色。”
安宁闻言十分心动,斟酌片刻:“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要同大姐姐商量。”
她是真心爱顾珂柔这个姐姐,并不会因为一己私利便想留她在宫里。她所思所想还是顾珂柔如何选择能过得更幸福,没有那些盘算算计。他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柔和:“那你仔细考虑吧。”
两人正说着话,白薇进来传话:“圣上,昭仪,顾秀女来了。”
安宁看着朱弘辉笑出了声:“姐姐看见你,还不知得怎么吃惊呢!”她对白薇道,“快请她进来!”
顾珂柔来的时候便知圣上在安宁的院子里,屏息敛目进了房间,规规矩矩行礼:“臣女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女拜见宁昭仪,昭仪日安。”
安宁过去扶姐姐起身,笑着拉她去看朱弘辉:“姐姐,你看看这是谁?”
顾珂柔抬头,见面前坐着一个穿着一身明黄绣着金龙皇袍的男子,正是府里见过的朱思。他如往日一般看着淡漠,更多了高高在上的威严和压迫。她心里一惊低头身子迅速矮了下去行礼:“臣女逾越,请圣上赎罪!”
“无妨。”朱弘辉开口,目光落到安宁身上便多了许多温度,“既然你姐姐来了,你们二人便好好叙旧。朕先走了。”他站起身,又忍不住叮嘱她,“不要忘记戌时去乐成殿。”
安宁抓着姐姐的手冲他甜甜一笑:“我记得。”
顾珂柔再要行礼恭送,朱弘辉微抬手制止了她:“陪你妹妹说话吧,不必多礼。”
“姐姐,”等朱弘辉离开,安宁拉着姐姐落座,“四叔真的是圣上。”
顾珂柔见到他一身龙袍,再想到宫里不允许安宁抱病免选的事情,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再转念想到自己,一时有些怔忡。
她何等聪慧?家里一直教导她,走的便是准备入宫的路子。再想想那时圣上总以朱思的身份留在太师府,可见祖父心里深处的盘算。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想到以前在宫外圣上对安宁的态度,再看眼前华贵异常的宫殿陈设,圣上对安宁的偏爱不加掩饰。安宁已经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家里原本要她去争取的东西,她一时间觉得空落落的,那她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姐姐。”安宁问,“储秀宫好吗?你在那边住得可还习惯?”
秀女们统一住在储秀宫,事事均需亲力亲为,每人只有一间狭小的屋子,水房和旁的都需共用。
不管选进宫的这些秀女在外时家世如何,在宫里都是最低等的秀女。她们当中,一部分会因通过不了二轮遴选被送回去,一部分会留下来成为宫里的侍女或者女官,一部分会被指婚给宗室,只有极小部分能够被纳入后宫。
她不愿和妹妹提起储秀宫的种种,点头道:“挺好的。”
白蔻端来一盘果子,安宁推到姐姐面前:“你尝尝这个,挺好吃的。听说是从海外进贡来的果子,有股奇香。”
顾珂柔扒了一小颗,入口果然带着一股甜腻的奶香,十分可口。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正好映亮了临窗大炕上的这一小块。安宁坐在一整块白色的裘皮上,浑身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眉目间安稳恬静。她期待地看着她,顾珂柔点点头:“好吃。”
她听她说好吃,就像得到了鼓励的小孩子一般,动手一粒一粒扒开放到她面前的瓷碟里:“一会儿就着奶茶吃更香。”
“姐姐。”安宁自然的提起,“方才你来之前,四叔同我说,他打算将你指婚给路亲王府家的四公子,也就是真正的那个朱思。我想问问你自己,是愿意指婚,还是留在宫里。四叔亲口承诺,你若是留在宫里你我作伴,他也一定会好好待你。”
顾珂柔怔住。安宁见她一动不动,抬头看她,她也正怔怔地看着她。安宁试探地喊了一声:“姐姐?”
顾珂柔稳住心头翻涌的心绪,轻声问安宁:“你希望我留在宫里,还是希望我被指婚?”
安宁叹口气:“我看家里的意思还有你做的准备,都是为了进宫。所以我听四叔说指婚,就和他提了这个。可四叔说,若是指婚给路亲王府,朱思日后也有爵位,路亲王百年以后分府,你就是当家主母,不用看旁人的脸色,可以过自由自在自己做主的好日子。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我拿不定主意,所以只好问你。”
顾珂柔听了安宁说的话,心头压着的那块石头尽去,她拉住了妹妹的手。是她一时间想左了,安宁所思所想都是为她。
安宁短短几句话,也让她看了通透。
圣上并无意将她留在宫里,或许是以为安宁希望她留下做个伴,所以才爱屋及乌对安宁承诺也会对她好。他本心是想将她指婚出去。
可是去是留,又哪儿是她自己能做决定的事情?
她轻声回答妹妹:“你让我好好想想。”
安宁留姐姐一起用了午膳才命人将她送回储秀宫。眼瞅着快到戌时,安宁上了软舆,前往乐成殿。
冬日里天黑的早,虽然才到戌时,天色已经漆黑如墨。
安宁到了乐成殿殿门前下了软舆,眼前的抱厦下挂着整整齐齐的三排羊皮绘花鸟纹垂流苏宫灯,灯火泄地,将殿门前照得清清楚楚。洞开的大门后是一方影壁,越过影壁可见院里灯火璀璨。
黄大伴亲自候在门口,看见安宁笑着躬身上前来迎:“昭仪来了?圣上在里头呢,昭仪请随我来。”
白蔻和沉香原本要跟着上前,黄大伴脚步微顿看了她二人一眼,两人顿时明悟,在殿门外停下了脚步。
黄大伴将安宁送过影壁,躬身退下。安宁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偌大的院子正北方是戏台,戏台上灯火通明但不见一人。戏台正前方居中摆放着一张偌大的梨木罗汉榻,榻上铺陈着厚重的整张熊皮,朱弘辉正在其上斜倚着,
“你不是爱看《白蛇传》?”见着安宁,朱弘辉微笑,“来看看钟鼓司排的这个戏,和外面的戏曲班子有什么不同。”
他握着她的手拉她上榻靠坐在他身旁。她刚落座,戏台上就传来一声鼓响,角色们手里舞动着一丈多长的水袖上了场。
天气寒冷,院子里空阔。虽然熊皮保暖,她仍冻得小脸通红。璀璨的灯火让她的眼睛和脸颊都浮着一层盈盈的光芒。她专注的看着戏,他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她有所察觉扭头看他,他又淡然地将视线转回了戏台上。
慈宁宫里,王嫔侧着身子斜坐在床榻边,正在小意地替王太后捏腿。窗外隐隐约约传来阵阵金鼓交鸣之声,让她禁不住侧耳去听。王太后扶着额头皱眉问身边的女官:“这都什么时辰了,哪里还这么吵闹?”
女官回道:“回禀太后,这是圣上同宁昭仪在乐成殿看戏。”
王太后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不再开口。
王嫔偷眼去看太后姑母,见她面上神色未动不再过问此事,她没忍住,轻声道:“姑母,听说乐成殿重修靡费甚大?”
王太后抬眼看向她,她面上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和改变,王嫔心里却咯噔一声,立刻停手下榻跪了下去:“臣妾知错。”
“你是个懂事的。”王太后淡淡道,“心思放在你该放的地方。”
王嫔应下:“是。”
“再过几日,敬事房就要安排你们侍寝。”王太后道,“你是头一个。好好同圣上相处,心思用正,旁的那些东西不要去想,也不用去想。”
王嫔恭敬回答:“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王嫔出了慈宁宫,站在宫门前抬头看向乐成殿的方向。在宫外的甬道上,那处的鼓乐声听得更清楚,在夜里空冷的皇城上空回响。那边的夜空灯火璀璨,映亮了那一方天空,比别处要明亮许多。那里热闹得不像深宫,同此处仿佛不是一个世界。
女官上前扶住王嫔的手:“主子,上轿吧。”
王嫔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上了软舆,她到底年轻气盛,没有压住心里那些翻涌难明的情绪,吩咐道:“去乐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