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语》晓幺九

6、第六章

　　文心难以置信。她甚至至始至终都不想怀疑姜婷婷。

　　她把百分百的信任全部给了姜婷婷，可是收获的却是对方的精心设计、步步为营。

　　当信仰随着信任全线崩塌，曾怀揣着的满腔爱意，也在顷刻间化为灰烬，烟消云散，再无踪迹。

　　姜婷婷也许对文心萌生过爱情，只是占比太低，抽离太快，因为她更爱自己。所以在她们之后相处中衍生的情愫，都显得过分刻意，而文心总是替对方找好了借口，并用之来安抚自己。

　　一个人画下圈套，一个人无所畏惧地往里跳。

　　她如何能想到，几个小时前自己还心花怒放地要去心爱的人家里共进晚餐，在脑海中搭建的一个又一个甜蜜场景，场景中那张熟悉的脸，怎么会在某一瞬间，毫无预兆地变得面目狰狞，没有过程，直抵终点。

　　她方寸大乱，任由花洒里的热水浇在那颗死去一大半的心上，她不知道这些温热能不能把坏掉的部分重新烫上温度，可目前能做的是让真相更赤裸，即使死也不能不明不白。

　　于是她致电明一瑶，把今晚发生的一切全盘托出，并请求明一瑶让父亲查一下公司最近的流言是谁散播出去的。

　　明忡动作很快，两天后，就有了结果。没错，姜婷婷就是始作俑者。

　　其实文心心里已经有数，只是当铁证如山呈现在自己面前，不能再逃避时，苦苦维持的防线彻底崩裂，黑暗引领着千军万马，滔滔滚滚地冲向了她。

　　她不被爱，她的暗示被拒绝，她被欺骗、隐瞒，都抵不过被姜婷婷利用这一点来得绝望。从头到尾都姜婷婷都是在利用她，毫无破绽。

　　她开始憎恨自己的愚蠢，有眼无珠，所爱非人。

　　可这也没有人教过她怎么分辨好人坏人，没有人告诉她真心可能会换来一场撕心裂肺的痛。

　　她没错，却要她来承担最坏的后果。

　　后来她辞职了，躲在家里疗伤。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自暴自弃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久后姜婷婷也辞职了。姜婷婷最后发给她的那句‘我有爱过你’，像一根从一个空了的氧气罐里伸出的管子，插进了已死之人的呼吸道里。

　　多此一举。

　　为时已晚。

　　明一瑶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每天如何在挣扎中自甘堕落，如何任泪水汹涌淌过每个日夜，如何被酒精诱拐到面目全非，自己爱莫能助。

　　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她喝酒，让她睡觉。

　　明知道是不值得的人，却无法摆脱从回忆里挥发出来的，只能任由其支配。

　　感情的悲天恸地，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赎。

　　余下的每一天里，她都在用非常人的意志力和回忆里的画面做斗争，一次又一次尝试抹去被姜婷婷利用的所有假象，还有她别有用心的铺设情节。

　　比如每天早上会收到姜婷婷关心的短信，提醒她天气冷了要记得添衣；路过她喜欢的咖啡店会分享给她看，问她要不要喝；晚上各自在家里开视频看同一部电影，等等。

　　太多了。多到差点以为用尽余生都清理不过来。

　　最可怕的莫过于习惯。即使被辜负、被欺骗、被伤害，可在看到以前她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时，她还是会下意识地想去找她，这种下意识或许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只是一种习惯使然。

　　可最难改掉的就是习惯。最折磨人的就是习惯。

　　暧昧过度留下的后遗症可真大啊！

　　在漩涡里拼命挣脱了两年，终于告别了药物和酒精，调整了日夜颠倒的作息，像个正常人一样回归工作，回归生活。

　　与行业脱轨了两年，本可以在明忡公司步步青云的文心，却要重新从普通员工做起。

　　好在她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得知她想重返职场，刚好那时朝辰文化有合适她的岗位在招聘，于是以前的同事就把她引荐给朝辰的人事。

　　几轮面试过后，成功被录用。四年过去，如今她在这家公司已经成为展会策划的项目负责人。

　　这段伤痛，明一瑶有一次无意间向温语提起过，她觉得是她害了文心，要不是她介绍文心去她爸爸的公司，就不会认识这个女人，然后被她欺骗、伤害。

　　但实际上这两件事毫无干系。

　　只是她太心疼文心。心疼到自责、愧疚，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她经常来关心文心，带她去深城最贵的餐厅吃饭，报最豪华的游轮带她去旅行，送给她贵重的香水、手表等等。

　　但文心总是拒绝的，她不接受毫无由来的馈赠，她希望她们的友谊是平等且清澈的，所以她告诉明一瑶，互相送的礼物要在彼此的经济允许的范围之内，出去消费不可以都是明一瑶在买单。

　　虽然明一瑶家境富裕，但她独立，不曾用过父亲的资源走绿色通道。现在的电台的编导工作，是她热爱并为之深深努力，从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获得的。

　　明一瑶认同文心，并为自己能够交到文心这么深明大义且三观端正的同学兼好友而窃喜。

　　文心也曾为拥有明一瑶这样一位好朋友而暗喜过。她对她的好，都珍视在心里。而且明一瑶还是她所能接触到的圈子里，唯一一个小富婆。

　　文心的父母是国企的普通职员，家庭不算大富大贵，可也足以让她衣食无忧。父母恩爱，一家三口和睦美满。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下成长的她，自然阳光明媚，活泼开朗。

　　温语羡慕她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她从明一瑶对文心寥寥数语的描述中就能感受到这个女孩子的温度，那么暖和，那么闪亮，是她不自觉想靠近取暖的——理想。

　　可是这样一个干净纯粹的少女，善良待人，真诚交友，处事宽厚，为何却要她遭受这些磨难。

　　温语也心疼她的破碎。在明一瑶讲述了她的这段经历后，她也为之心碎，她愤怒、心痛，在文心的故事里，温语少有的共情能力牵引着她的保护欲。

　　所幸的是，她第一次知道文心的时候，照片里的她重新绽放着昔日的灿烂，温柔却有力量。她的世界已经偷天换日，一切阴霾被风吹散，一场风云变幻成就了一个更加坚毅、勇敢的女孩，伤痛成为她最坚硬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