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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假如失去三天光明 ...

  •   他跑得极快,李佑随即带人追了上去,一群人直追到了林子里。

      齐旭原先循着条熟悉的小道将他们甩掉,谁知那条素日平坦的道上今日却不知怎么堆了许多巨大的山石,他已是难以翻越,后头李佑等人紧追不舍,眼瞧就只剩几米之距,他只能随意朝着条从未走过的小径去。

      这条路上四处散落着石块,还有些新砍下的竹子,极为不好走,阻碍了身后追兵的同时也减慢了他的速度。

      跑了许久,林子愈密,道路也越来越窄,这条道像是今日才砍开的一半道工程,风声在耳边缠绕的同时他隐约听见淙淙流水声。

      他暗道一声不妙,却又不住安慰自己运气不会这样差,谁知安慰的话语还未道出,侧身挤过两道青竹就见一条宽大急流在眼前横开。

      他不善水,此时真是到了陌路,他急急止了脚步转头看着逼近的众人。

      打前的李佑也看见了那条急流,心知齐旭此时已无路可跑,因着不知齐旭此时是否还留有后手,他谨慎地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脚步。

      “齐旭,你此刻已无路可逃,快束手就擒跟我们回去吧。”想到了自己的二叔,李佑不禁悲叹一声,“你如今错事做尽牢狱之灾定是不可免的,可怜我二叔何其无辜!”

      听出李佑语气中的怨气,原本面无表情的齐旭扯出一抹露出尽带讽刺意味的笑,“那我齐家就不无辜吗?如今不过一报还一报,我又有何罪?”

      “冤有头债有主,你就错在不该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李佑语气生硬地说道,随后不欲多言,齐旭久无动作多时,想必是真的穷途末路了,他挥手示意众人围上前去。

      齐旭仍是不动,在人就要捉住他时忽的抬了头,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下一刻原本还围在齐旭身边的衙吏全部倒了地,各个只觉自己身上一阵麻意,除手指抽搐外其余部分皆动弹不得。

      随后齐旭身边蓦然出现了个人影,将他揽着纵身向激流跃去,因着水流实在湍急,他只好顺着水流方向掠水而过,踏出一条斜向下的水痕。

      程初荷正是此时赶到的,她行得慢,谢安竹便环着她的腰,施了轻功一路赶来。

      救走齐旭的那人正是李戈,他走时看见了匆匆赶到的程初荷,还朝她眨了眨眼,满含笑意地又道了声感谢,“再次谢过程小姐啦!”

      齐旭当时早就发现了跟着的李戈,而后又想到堆满山石的便道与这条通往溪水的窄路,聪明如他,当下明白这恐怕都是李戈布下的,为的就是将他逼入绝路,再跳出来让他不得不答应他先前的条件。

      在场剩下的人自然也都听见了李戈对程初荷说的话,李佑面上带了些难色,程初荷之友将齐旭带走,且武功上乘,恐怕审判凶手之日遥遥无期。

      还未等他询问,程初荷便解释道:“那人并非我的友人,他不过是一个夺我剑的贼人。”

      一行人就此往回走,李佑带了人又匆匆往衙门赶,急着查明齐旭是如何从牢里逃出的。

      程初荷与谢安竹二人缀在末尾,渐渐就只剩了他们两,也方便二人交谈。

      谢安竹沉思后对程初荷道:“李戈此人阴毒,他当着众人的面向你致谢必然是别有用心。”

      程初荷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除此之外却另有别的看法,自李戈出现救走齐旭的那一瞬她就想到了,“他向我道过两次谢,起初我以为是因为我将迷案解了,如今看来,他早就知道答案了,引我调查不过是为了将齐旭逼入绝路,再跳出来充好人救走他。”

      自齐旭被抓后,李戈的目的达成,他便也不必在程初荷面前遮掩,两次道谢中,恐怕戏谑的成分居多。

      谢安竹找到程初荷的时候较晚,其中细节不甚了解,但听程初荷这样说,便想也不想就直接认同。

      至于李戈是否会守信地将月华剑归还,程初荷心中也并无几分把握,索性不再去想这回事,她转头看向谢安竹。

      方才为着将她携来,谢安竹将手中的那把剑别在腰间,因着剑的重量,腰间的腰带向下紧了紧,勾勒出腰部凝练简洁的线条,出来多日,庙中书生扮相的青年已然将长袍宽袖换下,成了如今一看便觉此人是江湖儿郎的他。

      初见时,程初荷总觉谢安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她想了许久都未想明白如何描述,后来绯月与谢安竹下落不明,她只身一人上路时才恍然发觉,那是一种萧索之意。

      如今再看,却找不见了这份萧索。

      谢安竹自然也察觉到了程初荷的目光,他不明缘由,却也只是将身子挺了挺,原本随意搭在剑柄上的手也不自觉换了个握姿。

      俨然一副随时准备接受考验的样子,程初荷怀疑他在等她拿起相机拍照,但是她没有证据。

      谢安竹因着那点表现的心思,将头脸都一齐侧了过去,程初荷心上的欣赏之意升起片刻后却又被笑意给沾满,于是仗着谢安竹看不见,抿着唇低头暗笑。

      谁料谢安竹此时却转了头,刚好看见她嘴角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笑意,被抓包的窘迫立即奔向了程初荷,她下意识睁圆了双目作出无辜状,却是自己没演下去,眼睛还是弯成一道银勾,于是转身就要避过谢安竹的眼神。

      身子刚转了些,却又觉得此景似乎十分熟悉,中蛊昏迷时做的那个梦里,也如这般,在谢安竹的注视下,小姐下意识地转了身。

      她差点就将这个梦抛之脑后了,如今谢安竹就在身边,她立即问道:“我曾做过一个梦,”待谢安竹看向她的双眼后,她才继续道:“梦里,你与我初识是你在庙里为我带路,后来你因银钱不够买书不成,我便买了本低价卖与你,再后来我又去庙里,你在树底吟诗,我听你上句念完却迟迟不念下句,便没忍住出了声,却发现你是怕扰了睡着的猫儿。”

      因着这些片段都不是原书中有的,所以程初荷才觉得疑惑,方才在讲述时,她明显的看到谢安竹的瞳孔突然变大了,随后微微皱起了眉。

      “这是原书的男女主经历过的事,你看到的你我都是原书中的他们。”

      谢安竹语气肯定,不含一丝不确定。

      “只是现在他们应该都已消失了。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与你说,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来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困了许久,后来我等到了你。”

      他省掉了其中诸多事情,以最简短的话语将身上遭遇带过,语气颇为平淡,像是一个局外人。

      程初荷敏锐地从他的话中听出未尽之言,在她来之前,他已轮回过许多世了。

      起初,谢安竹每世轮回的重生点都是在赠金的寺庙里,后来在第十五世,谢安竹独自出了京城去了一个相传时有异象的镇子,那一世他遇上了那个,自那世以后他的重生点就成了书生与小姐的初遇时。

      他原本不觉有异,后来见了那逐渐失了灵魂快成了提线木偶的原书小姐,他心中猜测他重生点的变更或许是因为原书男主的灵魂在每次轮回中已经丢了,最后一世洞房之夜看见小姐盖头下完全丧了神志的双眼,他心中就隐有预感下一世会有不同,程初荷的出现虽超出了他的预料却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程初荷原本盯着他眼睛的双眼也移到了他的脸上,纵谢安竹的语气再平淡,她也能从他垂下去的眼帘捕捉一二情绪,她不自觉地想,若是她在这个世界呆了那么多世,她当如何?

      不知道是想不出来还是连假设也不愿做出,这个问题在她心上浮现许久也没有半句答案。

      “你还分得清吗?”分得清现实与虚假吗?

      一个人的大脑容量有限,存了那么多世记忆,在脑子里走马观花般想一想便足以让人将一切弄混,还会记得最初的那个世界吗?

      “从前分不清,现在分得清了。”因为你即是真实,后半句他只在唇间滚了一遭却没说出口,想到了什么,他又补充道:“放心,我与你同样来自异世,曾经我努力了许久都没能回去,但你的出现不正是转机吗?”

      世界轮转,谁又说得清到底哪个世界是真实哪个世界又是书呢?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可他看得出来程初荷在乎,所以他选择了她。

      程初荷原本拈着发丝搓揉的动作因他的话顿了顿,刚要开口就听见脑海里传来一声笑意,是许久都未出过声的系统,平日里千呼万唤都死不出来的它,今日却无端蹦出来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谢安竹的话还是在笑她心中的惴惴不安。

      她没去理这声莫名的笑,抬头向谢安竹点点头。

      他们没在林子里逗留太久,回到府里的就撞上了郁雾,看见他们一齐回来郁雾却好心情地没有暗暗瞪谢安竹。

      走到二人中间,郁雾极其自然地将谢安竹隔开,随后将程初荷的手牵起,见她有缩回之意才悠悠道:“我是在为你将情蛊拔除。”

      程初荷闻言立即乖乖伸了手任由他动作,郁雾见她没了动作却也不满意,就这般想摆脱他吗?原本对着程初荷翘起地唇角也落下去了一瞬,转念想到马上就可以将程初荷带回寨子里,他也就没计较这点小事了。

      *

      李戈如愿将齐旭带走后,不出一天便约程初荷去林子里要将月华剑还与她,字条里他将郁雾与谢安竹称为小毒物和伪君子,说看了会头疼,于是特意强调了要让程初荷独自前往。

      虽然不知李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程初荷稍稍估量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前往,毕竟剑是在她手中丢的。

      预定时间内,程初荷早早便到了林子里,谢安竹与郁雾在外面等她,郁雾已经预备好了,一等程初荷出来便动手,素来没耐心的他此时也等得心甘情愿,甚至还摘了片竹叶吹起寨中小调。

      林子里,李戈姗姗来迟,见到早已等候多时的程初荷心下自然没有愧疚,他将手中的月华剑递与程初荷,随之一齐递出去的还有一束纯色的花,程初荷不解其意只接过了剑。

      李戈也不恼,毫不觉尴尬地将没送出去的花拿到面前轻嗅。

      程初荷拿了剑就要走,却被李戈拦住了,她面带警惕与疑惑地看着他,只听李戈道:“你还记得初见时你曾向我撒过药粉吗?”

      程初荷当然记得,她看李戈这样子,定然是没憋什么好气,暗暗往后退了几步,用言语吸引他的注意道:“自然记得,举手之劳。”

      “你那日好生厉害,居然连着戏弄了我两次……”他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随后手作爪状朝程初荷左侧抓去,动作比对着旁人慢得多。

      程初荷本就在防他,见状立即用拿着月华剑的右手格挡。

      李戈就是在等她注意力分散,他的左手根本就没有碰上程初荷,反而是拿着花的右手立即朝她面门扫一下。

      只见花束中洒出一团白色的粉,程初荷闭眼不及,这些粉尽数飞进了她眼中,随后眼珠生出一股灼烧感,疼得她拿着剑的手都有些抖。

      “我曾立过誓,杀尽任何伤我之人,但你还有用,所以只让你盲一阵子便算了。放心,我会替你将那两人叫来的。”

      说完,李戈便扔下捂着双眼的程初荷兀自离去了。

      待程初荷终于缓过来,刚睁开眼睛,就跟没睁开一样,她不信邪地闭了眼又睁了一次,还是一片黑。

      虽然不是很合适,但她还是想起那句话,“天这么黑,你怎么不点灯啊。”

      她如今是现实版的,假如让我失去三天光明。

      因着看不见,所以她只好在原地等着谢安竹与郁雾来。

      忽的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喜乐,程初荷记得她出来时已是傍晚,不由得好奇这家人怎么会选择傍晚出嫁。

      林子里落叶多,稍走动便生出许多声响,程初荷感觉得到那迎亲的队伍似乎在靠近。

      脚踩落叶声与喜乐在她身前极近的位置停下,程初荷疑心是自己挡了人家的道,她往后小心地退了一退,却还是被脚下的枝条绊住,正想扶住什么,平白多出只手将她给扯住了。

      程初荷看不见,所以其他感官更为敏锐,她感觉得出那是一双粗糙且老态的手,她站稳后道了声谢就要抽回手,结果失败了。

      她心知不妙,提剑就要将那只手挑开,对面先她一步又对她撒了什么。

      一阵异香在她面前炸起,随后她身子一软,倒在了一个满是脂粉味的怀里。

      *

      在林子里停了许久的轿子再度起轿,喜乐也再次响起,比方才大得多,盖住了踏叶之声。

      风起掀动轿帘,露出轿内一角,原本空着的轿子里歪倒着一个白衣新娘。

      落在原地的那柄剑沉在落叶堆里,一片刚落的叶子恰巧盖在了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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