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尽》焰尾红

4、惟愿君心似我心

　　人群一片哗然。
　　听见那道声音，我猛地摘下盖头。
　　那人一袭红衣绝艳，策马而来，他直勾勾盯着萧弈，眼神如寒铁般冷漠，充满杀意，
　　看到我，却骤然柔和下来。
　　刹那间对视如电，几乎是瞬间，我便泪如泉涌。

　　“谢昀！你好大的胆子！”
　　萧弈指着谢昀怒斥，
　　“你分明是来抢亲的！”
　　谢昀却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抢亲？她本就是我的妻！”
　　他的声音里有种疯狂的偏执，听得所有人心惊。

　　“六弟！你还是先担心下自己吧。”
　　一个陌生的男人策马而来，看装束，竟也是个皇子。
　　他骑到谢昀身侧，忍不住瞪他一眼。
　　“你说你，跑得那么快做什么？害我追了半天！”
　　看到他，萧弈的脸色骤变，却勉强保持笑意。
　　“三哥，你怎么也来了？”
　　三皇子举起手中的圣旨，
　　“少将军说的是真的，六弟，老老实实跟我走吧。”

　　原来，谢昀一直在暗中收集萧弈的罪证，谢伯父表面中立，暗地里也是三皇子的支持者，
　　双方联手，再加上罪证确凿，这才趁机扳倒了萧弈。
　　我与萧弈大婚之日，他毫无防备，显然是最佳的时机。
　　只是，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萧弈被三皇子的人强行带走了，众人也尴尬散去，爹娘原本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长叹一声。

　　临走的时候，我爹拍了拍谢昀的肩膀。
　　“你这孩子……才华横溢，却感情用事，做事太绝，将来怕是要吃亏啊……”
　　谢昀垂眸，淡淡一笑。
　　“谢昀此生，只对阿糖感情用事。”
　　听得我爹娘面红耳赤，只好摇头离去，
　　“年轻人真是，不知羞……”
　　我望着谢昀，心中百感交集，多日未见，他瘦了许多，眼神也幽暗了几分，
　　“阿糖。”
　　谢昀轻声唤我，
　　“今日初九，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要来娶你？”
　　我点点头，鼻尖一阵酸涩。
　　谢昀用力将我拥入怀中，带着点发狠的味道，交叠在一起的大红色喜服，像是纠缠不休的宿命。
　　“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我信了，你若是再骗我，我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

　　谢昀一路策马，带着我离开了六皇子府，一路上，我们两人都身着红衣，极为引人注目。
　　我内心羞赧，忍不住抬头看他，却见他一路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不觉，他又带我来到了那片梨花树下。

　　正是午时，树影摇曳，大片的光斑落在他身上，越发显得他耀眼夺目。
　　我的心砰砰直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唇却被他猛地堵住，
　　我瞪大眼睛，下意识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唇上一阵微痛，又一阵酥麻，谢昀竟然在咬我，
　　“唔……”
　　我一阵腿软，谢昀顺势将我压倒在地，我踢他、锤他、咬他，也不能让他松开半分。
　　吻逐渐蔓延到耳边，脖颈……
　　“谢昀你个登徒子……快停下……”
　　我想抗拒，发出的声音却绵软无力，听得人脸红心跳。

　　谢昀终于肯停下了，他眼神幽深，像是极力压抑着汹涌的情欲，
　　“……讨厌么？”他低声问。
　　我脸一红，却还是咬着唇，摇了摇头。
　　谢昀带着我翻了个身，我便趴在了他身上，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还有热烈的心跳。
　　他抱着我，长叹一声。
　　“我忍得快要发疯了……”

　　我把脸贴在他胸口，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你不知道……看到你穿着喜服，要和萧弈拜堂成亲的时候，我恨不得当场杀了他。”
　　我心中一颤，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对不起……”
　　“不怪你，怪我没有早点断了他的念头。”
　　他将我搂得更紧了些，轻声道：“阿糖……那日被你爹罚跪，是不是很疼？”
　　我一愣，想起那日晕过去之前，最后听到的那声呼唤。
　　“你看到了吗？”
　　谢昀轻轻嗯了一声，却没解释他是怎么冲进来的。

　　“你怎么那么傻，以后不许跟爹娘这么犟了，就算是天大的错，也让我一个人来背吧。”
　　我听得鼻酸，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还说我傻，我看傻的是你！”
　　“那怎么办呢？”谢昀一个翻身，又将我压在了身下。
　　他再次咬上我的唇，与我十指紧扣，
　　“……你只能好好补偿我了。”

　　与萧弈的婚事告吹后，爹娘依然不同意我和谢昀成亲，说不在乎是假的，可我也无可奈何。
　　谢昀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某天傍晚，他一脸神秘，要带我去个地方。
　　谁知他竟带我去了京郊的城隍庙。
　　庙宇不大，胜在清幽。
　　只有一个老住持站在门口，冲我们略施一礼。
　　谢昀牵着我的手，走进了月老殿，
　　我看着庄严的神像，尚在愣神，却见谢昀已双手合十，跪在了神像前，
　　空旷寂静的大殿内，回荡着他无比虔诚的声音：
　　“山河为聘，日月为鉴，无论前方荆棘坎坷，我谢昀此生，唯愿娶姜糖一人为妻，从今往后，不离不弃，相知相守，至死不渝。”

　　我心中一震，险些落泪。
　　我跪在他身侧，想说些什么，却一时词穷，只好憋出一句：
　　“我也是……”
　　谢昀噗嗤一笑，
　　“你也是什么？”
　　“也是……非你不嫁。”我红着脸蹦出几个字。
　　谢昀伸手掐了掐我的脸，
　　“真是，拿你没办法。”
　　那天傍晚，我和谢昀在月老殿拜了堂，
　　唯一的见证人只有满殿神佛，还有门口的老住持。

　　起风了，挂在殿门前的檐铃轻响，
　　谢昀摘下颈间的平安扣，珍重地为我系上。
　　“我一出生就戴着它，爷爷说，这是送给我未来妻子的。惟愿它能护你一生，平安顺遂。”

　　京城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诡云谲。
　　听我爹说，谢昀很快就遭到了更猛烈的弹劾，大都是萧弈在朝中的支持者，
　　他们攻击谢昀拿出的证据，为萧弈喊冤，要求皇上彻查。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皇上也不知怎么想的，罪证确凿，却一直拖着不处置萧弈。

　　就在这时，边关传来急报，多个邻国联合进犯，北部城池一路失守，眼看就要攻进中原。
　　一时间，群臣皆乱，皇上让众臣推选合适的将领，一番商讨过后，谢昀便成为了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我从来没想过，五年过后，我又要送谢昀上一次战场。
　　只是这一次，他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哭包，而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了。

　　我不愿他以身犯险，可是外敌当前，我又怎能阻拦？
　　我把想法都写在了脸上，谢昀望着我，不由失笑。
　　“怎么？对小爷我没有信心？”
　　见我抿唇不语，谢昀轻叹一声，在我眉间印下了一个吻。
　　“放心，我还没八抬大轿娶你呢，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听到“死”字，我立刻瞪他一眼：“你瞎说什么呢！”
　　谢昀却笑得开怀：“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为夫。”

　　谢昀离开的那一日，我带着桂花糕去送了他，
　　我看着他提枪上马，衣袍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他潇洒一笑：“等我回来。”
　　便转身消失在了视线中。

　　我虽然不安，却也知道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也只好按捺住自己的担忧，默默等他回来。
　　战况远远比之前更加凶险，听闻军队在边境鏖战，死伤无数，
　　敌军显然有备而来，我虽了解的不多，但听闻此事与萧弈通敌脱不了干系。
　　朝廷上，处置萧弈的声浪一阵大过一阵，终于，皇上下令，赐萧弈毒酒。
　　我对萧弈虽无感情，却也不免唏嘘。
　　曾经炙手可热的皇子，却一夕之间，落得这般下场。

　　原以为和萧弈再无牵扯，可他却提出想在临死前再见我一面。
　　我原本不想去，传话的小厮却说，关于谢昀，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告诉我。
　　这句话就像抓住了我的软肋，
　　我终究还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