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再见 ...
-
和解书。
如今沈沛完全没有证据能证明这样东西的存在,文件协议不在他手上。
他被易初几人下套套住了。
沈沛咬了咬牙,冷声放话:“那就耗着吧,你们淮家和秋家能耐,联手想整谁整谁,那又怎样?只要我没同意放过易初,他就别想走,白纸黑字签字画押,拿五百万违约金来赔偿沈氏的损失吧!”
秋寻心下一拧。
易初是签了约束他自己人身自由的东西,受那么重伤,却只带出了那份和解书。
沈沛也是破罐子破摔,决心咬死不放了。
—
天际翻上了鱼肚白,沈沛独自站在天台,晨风吹乱了他的发梢和衣摆。
他往下看,浑身染红的庞升霖恶狠狠地瞪着他,往后看,秋寻和淮远步步紧逼,像鬼魅一样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故意的。
他快喘不过气来,点燃了一根香烟。
尼古丁的气味蔓延开,沈沛这才感觉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自己才是自己,可是绷得太久了,乍然放松,钝痛一阵阵地冲击太阳穴。
吱呀。
身后的铁门翕合,来人轻轻咳嗽了两声。
岑晓全家都没有抽烟的,除却特殊场合,喝酒的也少,她不喜欢二手烟的味道。
沈沛回头,手上下意识把烟掐灭了。
他沉默半晌,“你怎么来了。”
岑晓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整个人也显得有些苍白病弱。
她说:“逃避不是办法,有些事情还是要开堂布公直面面对。”
沈沛也摸不准她是不是知道了庞升霖的事,问:“你找我谈易初的事?”
“不,我想这应该是我和你之间的问题。”岑晓平复呼吸。“我不想再牵扯别人。”
沈沛扯了扯嘴角,思忖她应该还不知道,否则就可能骂他是杀人犯了。
“十年了,我怎么还是喜欢你呢?我放不下,你救救我吧。”沈沛捂住了眼睛,一股密密麻麻的疼痛钻进他的五脏六腑。
暗恋这坛酒越酿越醇,他仍旧爱岑晓。
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死性不改。
岑晓又咳嗽了几下,她原本偏着头,想了想又转过来直视沈沛的眼睛,轻声:“可以前我就已经拒绝你了。沈沛,我以前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早在那个考试失利的夜晚,我就已经拒绝过你了。”
岑晓从小成绩优异,但高中有段时间因为家庭因素状态下滑,考砸了。沈沛一直陪着她安慰她,却在一切快要好转之际突然表白了,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拒绝。
那之后沈沛再也没提过这件事,而至今过去了将近十年,岑晓以为他早就放下了。
没想到不仅没有,还以另一种畸形的方式存在了很久。
这话可真是太扎心了,一点余地都不留,沈沛又想起了第一次告白时被明确拒绝的场景。
他涩声:“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没可能了,但我太痛了,我忍了两三年,实在无法再忍受那种痛苦,所以找了易初。”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恶劣?”沈沛急于辩解,他不想在岑晓面前太难堪。“我付钱,他当……替身。只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真的公平吗?”岑晓仿佛透过他的眼睛看明白了一切。“他不愿意,是你强/迫他的。”
“——你有很多朋友,能交心的也不少,父母健在家庭美好,家境优渥事业有成……明明拥有了这么多,却还是近乎偏执疯狂地追求得不到的东西。”岑晓的指节死死纠缠在一起,用力到发白。“你曾经有一刻想过易初的处境吗,没有朋友,家境不好,父亲早亡母亲生病,上学求职困难,你有的他都没有,只是他不像你这样消沉。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你强/迫他的理由。其实你但凡思考过,就不会这样做了。”
恍惚间,岑晓觉得,这些年他变化太大了,大到好像……曾经的那个沈沛,只存在梦里。
沈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医院天台的护栏是高高的墙,他背靠着墙体苟延残喘。
“是你哥叫你来……劝我吗?”
“不是,”岑晓摇了摇头。“我自己要来,没告诉任何人,我们都是成年人,没有谁能一直躲避在保护伞下。”
沈沛一直在躲,从他小时候第一次因为没考满分被打开始,他想躲。后来每一次犯错,他竭尽所能地诚恳道歉,以此来伪装什么,他还是想躲。他不允许展露出脆弱软弱,所以要躲。躲进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只有自己和自己共享。
“我把你支付给他的那一大笔钱还你。”岑晓往前走了两步,蓝白条纹的衣服快要被风吹散了。她透澈的眼眸露出恳切:“你可以还给易初自由吗?”
“……”
过了许久,空气仿佛静止了。
“钱我不要你的,”沈沛勉强笑了一下。“我出钱,他出卖……身体,有来有往,已经抵消了。”
—
易初从病床上半躺起来,身体上还是有点痛,不过好很多了。
他往窗外看,枝桠绿叶中绽开了一朵淡色的花。
—
20xx年,10月21日。
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气温骤降,倒是让秋意更浓了。
易初打着伞,沿着石阶往上走的时候,前方尽头已然有了一个人影,不知站了多久。
他走过去,将一束向日葵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墓碑前。
身旁的男人自觉退开了几步远。
易初问:“你为什么过来?”
“正好路过,我……就想随便看看。”沈沛迟疑了一下,“你呢?不会不安全吗?”
易初平静地说:“还有几个我爸以前的同事陪同。”
“……那就好。”
易初没有待太久,他还要先回家帮柳思菡买材料做蛋糕,再去学校接易淼回来,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
沈沛的身影渐渐抛在原地,也许十几米远的距离。
对方忽然叫了他一声,“这句话说出来很可笑,也并没有什么用,但我确实欠你一句,为我扰乱了你的人生。”
“对不起。”
易初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了。他想说,我不会原谅你,同样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你现在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不过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