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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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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许一山亲自送父亲去机场,他并没有把母亲去庐山的消息告诉父亲,虽然这些年他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些,但是他的立场从来没有变过。
当年,许一山得知有个女人怀了他父亲的孩子,他去问父亲打算如何做。
“如果您不打算和母亲离婚的话,我劝告您不要见这个孩子,他生下来您也不要见,而且我也不会认这个兄弟。”他威胁父亲,如果你认了这个小的,那么我和我的儿子都不会姓许了,这是他的底线。
许达均坐在车上,从倒视镜看儿子那张那肃然的脸,是的,孩子们都长大了。他几乎每个夜晚都在想当初和妻子的争执,妻子第二天流产的情形以及大夫宣布她下肢瘫痪的种种……他有他的难处,妻子却不肯体谅,拿自己的性命来搏。
性格决定了命运,性格也决定了那终是一场悲剧。
如果他或她其中一个肯让一步,他们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局面。他想过认错,可是看着妻子扬起若无其事的笑脸,他就心如刀割。这样的痛苦使得他无法再去面对她。
时机早就错过了,一错,就是二十年,十五年前,他离开上海的时候没有去见妻子,那么之后,他又该如何去见呢?
许一山最后也没同父亲说起上海的事,许达均想问,但知道儿子如果打定了主意,是任谁都没有办法让他开口的,这点,像足了他。
许达均上飞机之前叹了口气,“小心为上。”给儿子留了这四个字,他就走了。
许一山心情复杂,母亲已经抵达庐山了,向东最后给他打电话,不忘告诉他陆姑娘没有同行,而且从她到上海,陆姑娘就天天和母亲在一处,不晓得谈些什么。
能谈些什么呢?许一山猜不到,但是他知道,这个家从此不会平静了,酝酿了二十年的风暴必将到来,至于说会蔓延到哪里,谁也说不准,他只想让母亲平安。
许达均接连在军部参加了几个会议,连续两天都住在军部里,到了周末,他终于能回家的时候,坐在车里不觉有些恍惚。所谓的回家,是指回到那个军区大院,在他回来之前就应该收拾妥当了,他相信,儿媳向东应该把他回上海的消息告诉程映琳了,但是却没有收到任何回音,许一山的沉默代表了程映琳的某种态度,她还是不打算见他,她还是不打算原谅他。
还想求对方的原谅?是的,虽然二十年前是误会,但十年前的的意外发生则是两个人真正的决裂。许达均那次出轨完全是意外,但也不否认他在寂寞十年之后有意要放纵一下。结果有了那个孩子,他和程映琳的一切就结束了,虽然他至今还不曾承认那个孩子的身份,可是蓝月这十年对他小意温柔,殷勤照顾,他毕竟是个男人。如果程映琳打算这样下去的话,许达均觉得就算是不给蓝月一个名分,也必须得把那个孩子的问题解决了。可是程映琳却毫无反应,这不像是她的作风。或者,这二十年,她已经变得不像她了。
车子直接开进了大院,停在了楼门口,许达均下了车,老魏从楼里迎出来。
“首长,”他向许达均微微欠身,
“提前一个小时开饭,今天我想早点休息。”
“是,”老魏随着许达均进了门,刚想去吩咐厨房,突然想起什么,“首长——”
许达均步子迈得很大,几步已经走到了门厅的中央,听老魏在身后唤他,于是停下来,刚想回头问他,楼梯传来了声响,是女子的高跟鞋在楼梯上轻快的声响,许达均闻声抬头,便看见一位妙龄女郎出现在楼梯间的缓台上,她穿着一件素色的短袖连衣裙,长发披肩,还有点湿漉漉的,应该是刚刚沐浴过的样子,光洁如玉的面庞上,一双妙目正看向他,目光充满了好奇、探询,嘟着红润丰盈的小嘴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老魏见首长同那女子互相瞪着眼睛却谁都不说话,好半天,他终于忍不住干咳了几声。许达均缓过神来,回头低声询问,“这是谁呀?”
还没等老魏回答,那女子像只小鸟似的轻快的飞奔下楼,降落在他的面前,“姐夫,你好,表姐带着孩子们去了庐山避暑,让我来照顾姐夫的。我叫陆雅茹,从今天起,这个屋子就归我管啦!”
“哈,”许达均不由得轻笑一声,好大的口气,我的地盘居然要归你管?
他看看老魏,他们是一起回上海的,许达均直接去了军部,老魏除了回大院之外还有个重要任务,就是去卢湾看望程映琳,探一下她的情形和口风。
老魏当着陆雅茹的面,实在没办法说他去了卢湾程家,程一锦接待了他并且传达程映琳的吩咐,让陆雅茹来大院照顾许达均。
程一锦当时这样说,“说是照顾,其实魏叔叔,雅茹呢是我姆妈的小表妹,我姆妈能不能原谅他就要看清楚他值不值得原谅,如果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在呢,姆妈可能一辈子都不要见他的。”
就是说,陆雅茹就是程映琳的耳目,如果许达均通过了小监视的考核,程映琳没准儿就搬过来了……
老魏自认为自己领会了大小姐的吩咐,毕竟,他跟了许达均这么多年,对程大姐还是有着深厚感情的,特别是许一锦,那是他抱着长大的。可是,等他见到了陆雅茹,心中总有点异样的感觉,但又不好说什么——你总不能说:程大姐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美丽的表妹?
果然,刚才许达均望向陆雅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艳,就像他开始傻傻的只看着美人不说话一样。
许达均看老魏吱吱唔唔的样子,便有点生气,亏着跟了我这么多年,在一个黄毛丫头面前一点气势都没有。许达均绕过陆雅茹上了楼,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能嗅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沐浴之后的芳香,少女特有的体香令他心头一荡。
老魏知机的跟在后面。
陆雅茹看着他们上了楼,轻哼了一声,讨厌鬼!一点礼貌也没有,我才不要让表姐这么轻易就原谅你呢!
许达均上了楼,直奔房间里的卫生间,冲了个凉换了一身便装才出来。
老魏还站在屋中央,见了许达均,就把他去程家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老魏还笑着说,“幸好没让那女人跟来,只要等大姐从庐山回来,估计这件事就……就能圆满解决了。”
许达均寻了张藤椅坐下了,“查了吗?”
老魏知道他说的是有没有查清陆雅茹的底,“其实十年前就查过了,陆姑娘是大姐的远房表妹,十年前从苏州被亲戚送到大姐身边,……”
“哦,我想起来了,那就真是映琳的表妹了。”
“是,大姐一直像亲生女儿一样教养的,她和一锦的关系也非常好,看来大姐是准备和您和好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许达均想着那双灵动的眸子,那张撅着的小嘴,有那么简单吗?程映琳,你想做什么?
程映琳在去庐山之前找了陆雅茹单独呆了一个晚上。她向陆雅茹诉说二十年前她和丈夫发生的冲突,十五年前丈夫的不辞而别,十年前丈夫的背叛,还有现在,丈夫的回归……涉世未深的陆雅茹马上就把天平倾到了表姐这一边。
程映琳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坚强的、严肃的,陆雅茹一直在心里对这个老师一样的表姐心存敬畏,她从来没想到在她心目中那么刚强的一个人居然会落泪,居然会忍受着这样的委屈,那个姐夫简直是个衣冠禽兽!她不明白这样一个人,表姐为什么还不同他离婚。她想问,但是没敢。
“现在,只有你能帮表姐了。”程映琳这样说。
陆雅茹睁大眼睛,“我?”我能做什么?
“你想不想帮表姐呢?”
陆雅茹猛猛的点头,
“那你就去帮表姐把那个野女人赶跑,不让你姐夫见她们母子!”
“放心吧!我一定做到!”陆雅茹打保票。
这会儿,陆雅茹在许达均楼下的客厅里想,该怎么把那个女人赶跑呀?打架吗?骂人吗?完了,这些我都不会呀,应该问问表姐的,可是,现在也晚了,自己当时都那样答应了,……啊——惨了!她这些天光想着怎么对付楼上那个坏蛋和那个没见过面的坏女人,把她和区家生的约会给忘了。
她急着往外跑,老魏正好下楼来,“陆姑娘,快吃饭了,你去哪儿呀?”
“我得马上去趟学校!”她又匆匆跑回来,那么远,她得坐车,钱包还在楼上呢。
“我安排司机送你。”这样一位大小姐拜托给他,可千万不能有半点差池,否则他老魏无法同大姐交待。
看看时间来不及了,陆雅茹感谢得向老魏一笑,老魏给陆雅茹安排好车转回楼里,许达均从楼上下来正对着他一张绽放着笑容的老脸。
“我听见有车子响?”许达均顺口问道,
“啊,是送陆姑娘去学校了。”
饭桌上只有许达均,未免有点冷清。
“她去干什么了?”饭吃到了一半,许达均问道。
“说是去学校了,可能是急事吧。”老魏加了一句,“小杨去的。”
小杨办事机灵,回来同老魏汇报,“陆姑娘是去会男朋友,一个长得高大英俊的年青人,他等了好几个小时了,他们约在学校门口,说了几句话,那男的就骑车走了。”
“你怎么知道他等了好几个小时?”
“陆姑娘路上一直担心,还说自己忘了时间,害怕那人等得时间太长,我当时还安慰她,说也许看你没去,他人就先回去了。陆姑娘说那个人心实,看不到她就不会走。”
“你确认是男女朋友?”老魏见了美女也有了八卦的热情。
“是,肯定是,远远看见了陆姑娘就带笑,满头的汗也不晓得擦。”
……
老魏把小杨的话转告给许达均,许达均颇为意外,但转即又释然,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当然有男人追求,这么说,她只是程映琳试探他的棋子罢了。程映琳也许是真的想原谅他,可是,蓝月怎么办?还有那个孩子。
陆雅茹晚上同程一锦通电话,“大姐,你说我怎么看着他呀?他平时都在军部的。”
“电话,那女人肯定不会把电话打到军部去,一定是打到家里的,你就抢着接电话,如果是女的,就挂了它。”
“所有的女的都挂吗?”
“傻瓜,当然是那种暧昧的电话了,”
“大姐,暧昧的电话是什么样了?”
“就像你和小区打电话的样子。”
“大姐——”陆雅茹喊了一声,随即又小声说,“你怎么总笑话我呀?”
“因为你太笨呗。”程一锦摇摇头,这个傻丫头。
当初她听了姆妈的解释,觉得不靠谱,雅茹的性格她最知晓,说好听点是单纯,说得难听点是笨,她过去监视那个老狐狸,怎么是人家的对手?但程一锦想着,这也许就代表姆妈的一种态度,重新接受父亲的态度,她觉得,如果姆妈可以原谅那个人的话,那只要她高兴,什么都行。
诺大的洋房里,现在只剩下程一锦方平夫妇二人,未免有点冷清,要是雅茹在的话,她们可以说说笑笑,雅茹现在总是会和她讲区家生,她希望区家生能够通过下半年的招生考试,她希望区家生能有一个美好的前途,她希望她可以像程一锦和方平那样生活在一起,再生两个像方芳方博那样活泼可爱的孩子……陆雅茹有着种种对未来美好的希望。
方平冲完凉,看妻子刚刚挂了电话,“是姆妈?”
“不,是雅茹那个小迷糊。”
方平一笑,“你呀,对雅茹就像是对方芳一样,总舍不得撒手。”
“她来的时候才多大呀?比方芳大了二三岁,那个时候个子小小的,脸黄黄的,头发都是黄的,我一看这么个小丫头却伶俐的哄着方芳,心头就泛酸,转眼成了大姑娘,人呢,一点没变机灵,总是满腔热血对别人好,不知道人心都是有恶的。”
“看你说的,她对别人好,也是说明别人也对她好呀,这么好的女孩子,谁忍心伤害她呢?你就别多想了。”
“还好,方芳长得像你,若是长得像雅茹一半,我不知要操多少心!”
方平对妻子讥讽自己的长相根本不以为意,“现在你也没少操心的。”他们两个对雅茹如同自己的子女一样。
“那区家生根本就养不得雅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