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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   悄无声息的,抱着好奇心,跟在罗裳身后百里开外。

      从大街小巷到酒肆小摊,他见罗裳先是喝了暖身子的热茶,又买了路过买一赠一的糖葫芦,后来还去冰酒酿铺子食了一碗酒酿丸子,打了路边对她龇牙咧嘴的狗。

      最为不解的,他的这位妾室,在经过满楼红袖招时,竟还上前扶了一险些崴脚的女娘。更是直言不讳,那红袖楼的女娘貌若天仙国色天香,惹得女娘满面香腮也遮挡不住羞怯之色。女娘有意报恩,挽住罗裳衣袖,口里喊着好哥哥,便要请她入内以酒谢之。罗裳倒也表现得颇有男子气概,婉言拒绝,临走之时还朝着那女娘以微笑示之。

      后来,竟阔气的助他人夺得彩头,那人他认得是谁。

      可当罗裳使出一弓三箭那一刻,贺西楼有些意外。

      能够露出那般的神色与气宇的,唯有一人。

      那一刻,贺西楼素来漆黑如夜幕的眼底,闪过一道光,明知道这种事情实属天方夜谭痴人说梦,可当看到罗裳射箭时,却还是有那么一刻是失神。

      好像……
      他回来了。

      ……

      一切的一切,贺西楼全都看在眼底。

      罗裳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贺西楼知道她做了什么,却还是问:“说吧,出去做什么了?”

      罗裳拢了拢衣袖,露出一抹可怜又无辜的模样,声音细小软绵,“也没做什么,就是吃了些云州的吃食,妾一想到等回了洛州,不一定还能吃到家乡美食,一时心里惦念,所以便偷偷出去。”

      “桃花酥?还是青果蜜酿糕?”

      “自是桃花酥,妾喜欢桃花酥。”

      “那日见你挺喜欢青果蜜酿糕,一连吃了半碟,还以为你喜欢。”

      “青果蜜酿过于酸涩,妾自小喜欢桃花酥,许是当时饿了所以便吃得多了些。”罗裳不懂,为何隐约觉得贺西楼有些执着她喜不喜欢青果蜜酿糕……

      但还是留了个心眼,咬紧牙关不承认自己喜欢青果,毕竟真正的罗裳所喜欢的是桃花酥。

      贺西楼见她如此坦然自若,倒也没再问下去,若是再问,指不定她要心生怀疑。

      贺西楼微微挑眉,脸色渐渐不好了。

      他似乎在生气。

      罗裳明知道他生气,更加觉得莫名其妙了,贺西楼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自己还不是去后山见故人。

      到了她这儿,搞得好像她罗裳红杏出墙去了。

      贺西楼看着书,冷冷出声,“我戌时去,记得别让我等太久。”

      罗裳苦着脸,低下头,硬邦邦道:“嗯。”

      这个浪荡子,果然是对这个身体觊觎已久了,这就忍不住了。

      她还想挣扎一下:“将军,我身体确实不舒服,要不改日?”

      贺西楼嗤笑一声,故意调侃逗弄道:“改不了,就今夜。”

      “没得商量?”

      “嗯。”

      既没商量,那便今夜就送你归西。

      罗裳不再纠缠,索性半路下了马车,换了一辆马车。

      马车稳当,不过多时便入了洛州城。

      天空渐渐昏暗,偶有一律金色的光晕从云层里折射下来,落在罗裳水蓝色的襦裙上,一路上她没和贺西楼说过一句话。

      就算是到了贺家府邸,她也不予理会。

      兀自转身回了云烟阁。

      “云瓷,把我放在行囊的瓷瓶拿出来。”

      云瓷随不解罗裳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的揭开包袱,找了几个五颜六色的小瓷瓶,却又不清楚自家小姐到底要哪一种,便随意拿了一瓶,递给她:“小姐,拿过来了。”

      具体是哪一种毒药,她也记不起来了,只晓得是从云州药铺里精挑细选的。

      随便一样,下在贺西楼的餐饭里,都能一命呜呼的功效。

      为确保万无一失,罗裳私下里偷偷定制一套贺家下人的衣裳。

      乔装成家丁混入了贺家后厨。

      祖母每日都会给贺西楼煮养身子的药膳,所以这便是最好的机会。

      罗裳装得淡定,混入了后厨看炉子的位置。

      一路遮遮掩掩终于是看着药粉混了药膳里头。

      过于顺利了。

      罗裳只道自己是运气好。

      随后,将瓷瓶丢进火炉子里烤了,直到化作灰烬方安心离开。

      后来,她躲在长廊角落,眼看着侍卫贺秋端着药膳去了贺西楼的住所。

      贺西楼住在和云烟阁百步外的幽兰阁。

      罗裳只去过一次,还是上次按照祖母的要求给贺西楼送药膳,只是匆匆一眼,那里的装饰华丽程度可谓让其惊诧。此后,就算是为了给祖母还有贺老爷面前做样子,贺西楼必须要去云烟阁歇脚,贺西楼也绝不会在云烟阁过夜,每至凌晨都会提前离开回幽兰阁。贺西楼的理由是,住不惯云烟阁。云烟阁的布置过于简便,自是这高傲大少爷住不惯的。

      贺秋敲开幽兰阁的书房,很快走进去。

      贺西楼手里的笔顿了顿,抬眸看过来,“药膳放着,你先出去。”

      贺秋迟迟没有动作,脸上露出一抹担心,尤为不解:“将军,您当真要喝,明明知道这药膳里头,”

      贺秋话还没说完,贺西楼的表现过于平淡,竟还坦然的继续描摹手里的画作,复又蘸了墨水,又添一笔。语气慵懒:“行了,我心里有数。”

      不过多时,画作完成,贺西楼拿起来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又吩咐贺秋将其夹起来晾干。自己却兀自走到药膳旁边,欲俯身查看之时,贺秋反应迅速,先他一步将药膳用盖子阖上。

      “将军,断不可靠近。”贺秋吓得脸都白了,和平日里的冷面自持全然不同。

      贺西楼对他挥了挥手,“无事。”

      贺秋急得没法子,最后还是被贺西楼喊了出去。

      就当贺西楼准备端着药碗一饮而尽之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碗沿刚刚擦及过唇,留在温热,他微微蹙眉:“是谁?”

      门外响起贺秋的声音:“回将军,是元先生。”

      闻及元先生三字,贺西楼眼底的怒火也敛了敛。

      于是丢下药碗,转而去门外迎接。

      ,

      门打开的那一刻,外头的天色已然落了晚霞,暗红色的光,不远处屋檐上惊起一片孤鸟。

      来者是个身材略敦厚的男子,浓眉大眼,手中执念珠,头戴方巾,仔细一瞧他的鬓角干净利落未见发茬,大约是个僧人。见到贺西楼那一刻,他面上带着和蔼的笑,只不过待到嗅到屋子里散发的药味浓烈时,忍不住抬手掩鼻。

      男子微微俯身,热情打招呼:“将军,久仰了,你这是?”他倒也来去自洽,直接走进屋子里,目光落在那药膳汤蛊上。

      贺西楼轻笑一声,“每日药膳而已,祖母让人做的。”

      元先生想来心思细腻,又熟通药理,方才只是嗅了嗅,便觉得这药膳有些古怪。

      元先生拧眉:“将军确定是家里长辈命人做的?”

      “嗯。”贺西楼慵懒回道。

      贺秋站在一边,急切的眼神藏也藏不住,忙上去跟元先生说:“元先生,您可好好劝劝将军,这药膳不能喝啊。”

      元先生恍然大悟看着贺秋,最后将目光落定在贺西楼身上,尤为不解:“原来你一早就知道这药膳有古怪。”

      贺西楼沉默不语,而是背手侧身,眼神似有若无的打量着放在桌边的药膳。

      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先生见此事恐有隐情,便挥手让侍卫贺秋先下去,自己跟贺西楼好好详谈。

      很快,贺秋转身离开,走时还阖上门。

      元先生这才缓缓开口:“说吧,为何明知药膳有古怪,还要喝?”

      贺西楼看着元禄,“我有说我要喝?”

      元禄眯眼,拨弄手里的念珠,“那方才贺秋为何说你要喝这药膳?”

      贺西楼端起汤蛊打量一眼,眼里如同墨色般深沉化也化不开,他的声音似乎夹藏着其他情绪,“这不还是有你嘛,元帝师精通药理,素有神医现世之名,西楼相信你。”

      元禄露出一抹怪异的眼神,左右瞧了瞧贺西楼,双手一摊:“别太抬举我,你可知道这药膳里还有其他一味药材?”

      贺西楼看过来。

      “断肠。药性极快,你若是前脚喝了,我若是来得迟了,你人早就没了。你素来谨慎小心,早年间也懂些草药原理,我不信你闻不出药膳里头暗藏古怪。”元禄越说脸色越差。

      贺西楼素日散漫,可现在眼里藏着的那些深不可测此刻尽显露,他却依旧淡定开口:“是吗。”

      元禄又是一惊,若是按照以往的贺西楼早就暴怒了,断不会像现在这般冷静自持,他从贺西楼的表情里还参透除了一丝玩味。
      “西楼,你好像有些不对劲,是遇上什么事儿了还是遇到什么人了?”

      贺西楼的表情就好像,知道下断肠的人是谁一样。

      贺西楼舔了舔嘴角,垂眸笑了笑,眼睫下拓出一抹隐约,声音却仿似久远那般的熟悉,“元禄,其实本将军也不确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但这世间并无鬼神,我从前向来不相信这些。可当最近发生的一切,我见到看到的,组合在一起时,我却有种强烈的感受,好像……他回来了。”

      元禄微微上前,先是一怔,“他?”

      贺西楼点头,“嗯。”

      元禄尤为一惊,但是见贺西楼表情如此认真倒不像是在说梦话,他轻咳一声道:“你可确定?”

      贺西楼想到这里,不由得眉头复又皱起小山,“确定倒也不确定,只能说,他有时候是他,有时候又是另外一个人。”

      元禄抿唇,复开口:“他现在何处?”

      问这句话时,元禄是担心的,毕竟他若是还活着,定然会回来寻仇的。

      元禄的预感向来准。

      当年那件事中间颇为复杂……

      贺西楼指了指药膳,“本将军现如今的夫人。”

      今日,贺秋往返厨房和幽兰阁时,恰巧看到扮作家丁的罗裳进入药膳房,鬼鬼祟祟的将药物兑进药锅。贺秋本欲当场抓获的,但思虑之下还是将这件事汇报给贺西楼。贺西楼当时只是怔愣一会儿,让他不要声张。贺秋不懂为何贺西楼不直接派人捉了罗裳,以往下毒谋害人性命之事断不可留,须即可杀之。但,贺西楼之令,贺秋只好遵从。

      元禄拨弄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瞠目结舌,看着贺西楼。

      那表情,仿若在说:这件事太荒谬了。

      贺西楼看出他的意思,“是,起初本将军也觉得荒谬,可到后来她的破绽越来越多,我便越来越觉得她就是他。”

      他回来了,来找他寻仇了。

      元禄抬手抹了抹额角汗珠,“这…借她人身体复生,属实是世间罕见。不过,我依稀记得,幼时曾经翻阅过的民间野史上头记载,南虞县一小县令有一独子江郎,自小身体孱弱,每日靠着药汤吊着半条命,可却还是没挨过十五岁便肉尽灯枯,当日尸首便被南虞县令厚葬,却未想到下葬后的江郎的衣冠冢便被盗墓贼挖掘,尸首也不见踪迹,将县令倍感痛心,还着令赏金悬赏盗墓贼。到了头七那日,这死去江郎的尸首莫名出现在县令家的池塘里,身上的穿戴和下葬当日无甚差别,体貌特征全然对的上。江县令尤感痛心,随即命家丁将尸首打捞而起准备复葬。可当尸首刚盖上白布时,这死去的江郎竟然睁开双眼,立刻起了尸,府邸下人吓得魂飞魄散,都道江郎诈尸还魂了。可偏偏江县令不惧鬼神之说,立刻派人请了名医给江郎诊治,大夫说江郎脉象平稳和常人无异,是个活人。江县令失而复得独子,于是大摆筵席食了三天三夜,这件事很快在南虞县传来。这江郎虽说恢复如初,但这性格、习惯、言谈举止全然变了,开口便称失了记忆,可有江湖秘术师断言,此子应是被换魂了。”

      “可江县令却是不信,许是人已过耳顺之年,膝下并无其他子嗣,为江家血脉延承,便将死而复生的江郎当作独子。”

      贺西楼听得认真,“后续如何?”

      元禄摇摇头:“这只是前人的记录下的野史,没有任何考究,但我往细处调查才从另一本残存的野史卷里翻到了后续。原来,这南虞县确实存在,就在北疆附近,实为北方境。南虞县里记载着每一任县令详闻,只知道江县令后来不知道是何缘故被贬官回了南虞县乡下,带着江郎回乡改道做商人,选择了从商这条道路。可是,似乎是江家时运不济做生意也是屡屡受挫,于是弃了商道,转而当起了当地富绅做一些小本买卖,倒也过上不错的日子。”

      贺西楼问:“帝师,你可信人会借尸还魂?”

      元禄回道:“从未见过,起初是不信的,可是幼时跟着师傅多了见识多了倒也觉得,这世间阴阳万物,有太多未解之谜事和谜团,便还是有些好奇和向往的。毕竟前人都不能解释的,也就只能归咎于万物了。”

      “若不然,你将她带过来,我带去给师傅看看?”

      元禄的师傅,通晓天文地理阴阳万物,又是连续三朝的帝师元老。自元禄师出他门下后,老帝师已经退隐了,据说是遁世修行去了。元禄将其安排在南山别院里休养生息,每月都会通往书信,只不过最近几个月的书信,老帝师是一封未回。南山别院传来消息,说是老帝师喜僻静,不愿外事再来打搅,后元禄才作罢,只是每逢节日都会派人上山送礼。

      贺西楼眼里露出一抹喜悦,“倒也可,只是不可引起任何风吹草动。”

      元禄点头:“这是自然,要不,你去拿些她的贴身物件我拿去给师傅观观?”

      贴身物件?

      贺西楼踏进云烟阁的次数,两只手都可数过来,从未过夜,又何处去拿她的贴身物件。

      再且,他一向正派,断不可做那种偷盗之事。

      若是被她察觉了少了东西,也不妙。

      思索片刻,贺西楼转身去了书桌,拿出一个手绢,慢慢摊开:“这个如何?”

      是半块糕点。

      元禄凑近,“糕点?”还是被咬了一口的糕点。

      贺西楼得意点头:“她吃过的。”

      元禄干笑两声,“没想到,向来威风凛凛的贺少将军,竟会有收藏他人吃剩物的癖好。”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便被贺西楼拍了拍,力道不轻不重,打在元禄那浑厚的肩上,足够让他祭牙咧嘴了:“哎哎哎!行了,还说不得一句了!”

      “到底行是不行?”

      “倒是可用,只不过我得快些,不然几日马车,等去了南山别院这块糕点可就变味了。”

      听到可以,贺西楼才松开元禄的肩,将手绢包好递给元禄。

      元禄接过来收好。

      “西楼,和我说说,你是何时察觉此事的?”

      贺西楼倒了杯茶水,手指似有若无的点着杯沿,便将事情同他讲了。

      听完贺西楼一番话,元禄道:“当年乔家被灭,乔家上下无一人生还,就连乔老将军也受辱身亡,这宗案子里牵涉颇多,可偏偏皇帝不许往深处查探,自然大理寺的也不敢贸然探查,至此便成了悬案。若换作是我,家中遭此大变,定是心中含怨不愿渡超生,乔小将军此番怕是要向你寻仇来的。可是……当年那件事,和你又有何干系呢?”

      贺西楼面色越来越冷,“可…后世人眼里,只有当年贺家奉圣上令屠戮乔家的“实闻”。”

      元禄重重放下杯盏,沉沉说道:“即便是当年乔家有冤,你也将证据上呈圣上,但这件事还是被迫石沉大海,所以到底谁心虚呢?咱们的圣上又在顾及谁呢?”

      ……

      元禄准备走时。

      贺西楼讨要几颗药丸。

      “当真要喝?”元禄惊讶道。

      贺西楼把玩着瓷瓶,倒出一颗来,“嗯。若是不喝,她怎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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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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