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听妖道》一棵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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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醒来，雪芽和灵久都不在，任卷舒翻身动了动耳朵，不知道几人又在外面吵吵什么。

　　她抻着懒腰往楼下走，见桌上放了一大堆草药，几人围桌而坐，燕辞归变幻出各种草药给灵久看。

　　“不是这个，换。”灵久摇头道，“也不是这个，再换。”

　　燕辞归道：“就说让你识字，你还不听，现在好了吧。关键是你说的，整株长得不矮，比柳叶长得要胖，这也太多了，我得给你变到什么时候？”

　　灵久思忖片刻，摆手道：“不要那个了，换个，是一种树皮。”

　　一种树皮？猜谜语都不带这么玩的，燕辞归一尥蹶子不想干了，“哎吆，我的小姑奶奶，那树皮也多了去了，你就不能多想想还有什么细节？”

　　“淡棕色的树皮，也可能是灰褐色,长得麻麻赖赖的，可粗糙了，里面光滑的那层有点发紫。”

　　行，又和没说一样，燕辞归施法变换出一个，“杜仲？”

　　“对对对，就是它！”

　　雪芽将这一味草药记上，问道：“还有吗？”

　　灵久松了口气，“没了，就这些。”

　　“你一会将药方子给老板娘。”雪芽将纸张折好递给灵久。

　　燕辞归累的够呛，一头扎在桌子上，“灵久，你去给我学识字，要不然，别想着我还能帮你。”

　　灵久随口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那是不想让雪芽姐姐太累。”

　　任卷舒笑道：“我看你就是懒得学，竟给自己找说辞。”

　　灵久转身看过去，嘿嘿一笑，故意避开这个话题，“卷儿姐，你今天睡得真沉，我们起床你都没醒。”

　　“昨夜来回折腾的。”任卷舒挨着雪芽坐下，“清玉塔的指示很明显，碎玉应该就在安德城那一片，所以，何时动身？”

　　同其尘道：“尽量白日里过去，昨日那几个汉子说‘半夜不可出门’，想来白日里应该没事。”

　　燕辞归叹了口气道：“那群鬼魂只攻击我，别说使什么法术，根本就没时间，稍不留神就得被扑倒。”

　　回想起来，当时感觉太差异了，根本没来及多想，同其尘道：“那群东西只攻击你，我们可以趁机做法，一网打尽。”

　　燕辞归道：“好家伙，我就是那个诱饵啊。”

　　任卷舒笑了下，“没办法，天选诱饵，你这诱惑力太大了，人妖鬼各个都想惦记你。”

　　燕辞归苦笑道：“这真是天赐的好福气。”

　　雪芽道：“其实不用太麻烦，这些鬼魂攻击力很弱，说不好听一点，算是最低等的鬼魂，他们没有思想，只有一个支撑念想，一般是要吃人。能看出唤养他们的人，并不精通驭尸召鬼之术，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让其为我们所用。”

　　“差点忘了，你是专业的。”燕辞归往前凑了凑，“那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出手？”

　　“魂魄的消散或被他人所用，主人都可以感应到，会打草惊蛇。”雪芽莞尔，“可不是袖手旁观，不愿救你。”

　　燕辞归摆了摆手，嬉皮笑脸道：“这是肯定的，我是觉得你有这般能力，不展示一下怪憋屈的。”

　　雪芽只是笑了下，没再搭话。

　　这驭尸唤鬼之术，修炼上各有差异，一般都会借外物进行牵制，最常见的就是些注入法力的小物件或刺字。雪芽的做法不同，她一般要抽取魂魄六识中的一识，眼。

　　有这一识攥在手里，鬼魂也会乖乖顺从，为她所用。雪芽不喜养这些小兵，只在最初修炼时，唤养过一只女鬼，后来便让师父超度她转入轮回了。

　　修炼至今，除去签过血契的，她已能随意调遣别人养的鬼魂，或者是一些孤魂野鬼。

　　昨夜见到的那些，颇有她最初的做派，倒是个有意思的，雪芽抿了口热茶，心中细细琢磨了会，或是个故人。

　　老板娘送走拉货的几名壮汉，笑嘻嘻进屋，转眼看向几人，“几位客官，需要给你们准备些早饭吗？”

　　任卷舒笑道：“那就麻烦老板娘了。”

　　“赚钱的事，什么麻不麻烦，都是我们该做的。”老板娘笑着往后厨走，不一会便端上热腾腾的饭菜，见他们那桌上放了不少杂草，便道：“几位客官，来这边吃，我看你们那桌子上吃饭也不方便。”

　　灵久噌的跳下板凳，将药方子递给她，“这上面的草药，你们找个药铺抓一些，保准管用。”

　　老板娘眼底的喜悦都要溢出来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脸，笑道：“真是辛苦小娃了，今早的饭菜算我们请的，你们敞开了吃。”

　　“这可不行，饭钱得给。”任卷舒从旁边拎过一板凳，放到老板娘面前，含笑道：“我们还有事求老板娘呢。”

　　老板娘啧了声，一副让她们别见外的样子，“什么求不求的，你们有事尽管说，能帮的我们指定帮。”她伸手招呼着几人，“坐下说，咱都坐下说。”

　　任卷舒道：“我们啊，就想跟您打听点事。”

　　她还没说何事，就见老板娘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猜到了她要问什么。

　　果不其然，老板娘一张口便说道：“你们要打听安德城？那山沟沟里，有什么好玩的？你们往北走，繁华的很。”

　　任卷舒笑道：“我们几个就是好奇，特别是昨日听他们那样说，好端端的一个地，能有什么怪事？你就给我们讲讲，就当听个乐呵。”

　　老板娘叹了口气，“行吧，给你们讲讲，我也是听这些送货人说的。”

　　“我们这边就是靠山吃山，靠着木头，山上的野果野物换些钱，从此地往北走是一马平川，也是富庶之地，都往北边去卖东西。野果野物自然不如木器挣得多，安德城主要就是靠木器发家，应该有个百余年了。”

　　燕辞归插了嘴，“靠山吃山，这也挺正常的。”

　　老板娘问道：“虽然以北都是平原，但是也不缺木材，为什么都要安德城的？”

　　灵久眼巴巴的看着她，“木头好？”

　　她摇了摇头，“七八十年前，有个富贵人家来此处打猎，受了重伤，无意间进到安德城，这边医术不精，只给简单的处理包扎了下。本来已经危在旦夕的人，在他们做的床上睡了两天，便好了！安德城人人都说自己找的木头是神木，神仙点化过的，从此名声便传了出去。”

　　任卷舒皱眉道：“这么离谱，不会是他们自己编的吧，我被宁可相信他们藏了位神医，也不信那床能疗伤。”

　　老板娘满脸赞同，连连点头道：“谁说不是？不过，安德城的事可不止这一件，还有专门来买棺材的，说是可以镇压邪祟。”

　　“怕不是那人做了什么坏事，给他自己买个心安。”

　　“害，人家怎么想的，咱先不管，反正都是传的可神叨了，聚财、赈灾还能年年益寿，传啥的都有。”老板娘轻咳了两声，“这些是不是真的，不好说。我接下来说的这个，绝对是真的。”

　　几人都被吊起兴致，灵久催促道：“老板娘，你快说。”

　　“十多年前，我们刚到这开客栈，遇到过一队送货的，其中有个人都被吓傻了，说安德城有鬼，亲眼看到鬼魂把他兄弟吃了，整个人神志不清，不吃不喝，光念叨有鬼有鬼。他也不是胡说，确实少了一人，那领头的脸都黑了，骂骂咧咧的，说再也不来这狗屁地方了。后面才传出，安德城夜间不可出门，会惊动神仙，引来杀身之祸。”

　　五人想起昨晚得到场景，都噤声，最后说的见鬼应该是真的。

　　老板娘见几人不说话，以为他们吓到了，连忙道：“你们也不用害怕，咱这客栈离安德城有一段距离，从来没出过怪事。你们啊，能不去那边就不去，这么个木头，再好也不能跟咱们的命比啊，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任卷舒点头，应和道：“说的对，我们不去。”

　　老板娘点头，起身将板凳归置好，放心道：“那你们先吃，我去后面忙活会。”

　　吃饱后，几人将银钱扣在桌子上，便离开了。

　　离安德城越来越近，灵久心里直发毛，一边抓着雪芽，一边抓着任卷舒，小声道：“我有点害怕。”

　　燕辞归笑她，“我都没害怕呢，你害怕啥？咱们这么多人呢。”

　　灵久嘟囔了句，“那鬼魂更多啊。”

　　任卷舒在她头上拍了拍，嘱咐道：“进了安德城，不要提鬼魂，更不能说见过。”

　　灵久不明白何意，但是卷儿姐说的总没错，用力点了点头，正色道：“好，绝对不说。”

　　昨夜太黑，来的时候也没仔细看，今日一瞧，这路上也长着杂草，两条马车印显得格外明显，周边杂草更是疯长三尺高，都快赶上灵久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见三米高的石头竖立在地，上面雕镌‘安德城’三个大字，最下面的‘城’字被杂草抓住了大半。

　　顺着石碑看过去，还是杂草一片，这里的人够也懒的，石碑怎么说都算是安德城的门面，又不是个荒废之地，居然没人打理。

　　五人沿着小路继续走，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杂草渐渐矮下去，那条波光粼粼的河显现出来。

　　“……做小盒、装小鬼，小鬼出来吓大鬼，大鬼怂大鬼怂，脑壳秃秃像甲虫，生出小鬼白毛长，哈哈哈。”

　　听声音是一群小孩子，任卷舒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压低身旁的杂草，小河旁七八个孩童围成圆圈转悠，看样子也就十二三岁。

　　“你才是小鬼，你全家都是鬼，小爷我是神仙。”

　　此声一出，那几个小孩纷纷散开，嬉笑着躲着丢过来的石子，嘴里还笑道：“吊丧脸的小白鬼，小白鬼，打不到。”

　　他们围成的圆圈散开，才见地上还坐着一个小孩，半撑着身子，雪白的头发被风带过，轻轻蹭了蹭地上的石子。他抬头时，一双蓝灰色眸子带着怒意，就连眉毛都是浅浅的接近白色，整张脸像白瓷一样，只有嘴唇泛着淡淡的粉色。

　　“小白鬼，你不在小盒子藏着，跑出来干什么。”

　　“是不是你爹的小盒子没做好，才让你跑出来了。”

　　白发小孩没理他们，拿着斗笠站起身，还没等带好，被一个小孩在背后搡了一把。

　　那紫纱斗笠又落到地上。

　　他回头瞪了那人一眼，“有本事你死了，别用棺材，就埋在荒郊野岭，省的犲狼虎豹找不到吃的，到时候将你的骨头都嚼碎。”他说着往那人面前走了两步，“嚼的嘎吱嘎吱嘎吱，哈！”

　　那小孩被他吓了一跳，眼里溢出泪花，他又接着说道：“你不会也不给你爹妈买吧？到时候你们一起去喂犲狼虎豹？”

　　“你个小白鬼，胡说八道！”话还没说完，那小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转身去捡斗笠，眼看要够到的时候，被带头的小孩冲上来狠狠踩了几脚。

　　“哭什么哭！都过来，把他推到河里去，推到河里喂鱼，去喂河里的恶鬼！”

　　他一个人连啃带挠，脚上也没闲着，还是没拧不过这八个人，被硬生生推到河里。

　　“狗娘养的小白鬼，都给我咬破了。”

　　“我手上也被挠破了。”

　　“你看他扑腾的，狗刨都不会，哈哈哈……”

　　只见他噌的从水里窜出，被一团红光包围着悬在半空，几人笑声瞬间顿住。

　　震惊之余，一人先出了声，“鬼…他真的鬼，快、快跑啊。”

　　还没等跑出两步，几人便被一股神秘的力气揪了起来，一阵子啊乱叫，被拎着在水里涮了两涮，再拎到半空中，就变成了一片哭声。

　　“他不是鬼，但我是，你们谁再欺负人，我就把他吞了。要是再敢来河边打扰我清净，就把你们都吃了。”

　　“不会了，不会了。”

　　“不敢了，呜呜……”

　　几人被甩到岸边，慌忙爬起来往家跑。

　　“今日之事要敢说出去，就把知情的人都吃了！”

　　听完这句话，那几个小孩跑的更快了。

　　白发小孩被缓缓放在岸边，便顺势躺在地上，惊魂未定之际，偏头看到一红衣女子缓缓走进。

　　直到人停在面前，他擦了把脸上的水，才看清她的长相，不由愣了下，好漂亮的姐姐。

　　任卷舒细细打量他的脸，三百多年了，这般长相还从没在人身上见过，美的有些不像人了，她弯腰轻声道：“你没事吧？”

　　这声音，是刚才说话的人！侧编的黑发垂下，发尾几片羽毛在他眼前扫了又扫，他翁张着嘴半响才问出口，“漂亮姐姐，你是神仙吗？”

　　任卷舒笑了笑，两手伸到面前，故意做了个吓人的表情，笑道：“我是妖！”

　　后面的四人紧张了下，这怎么就随意说出口了？

　　他没害怕，反而有些不信，“姐姐骗人吧，怎么会是妖呢？”

　　任卷舒笑了笑，“不逗你了，我们就是会些功夫，四处游玩罢了。”

　　“谢谢姐姐救我。”他爬起来去拿自己的斗笠带好，“我叫李因，李子的李，因果的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