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韫玉》灵诃

37、第三十七章

　　在程家和九部一同努力之下，镇妖司五个元老中那个心怀鬼胎的被揪了出来。
　　原来就是他为了让跟随李夙清投胎为人的戚寐为自己所用，才把镇压在本部的佛母头送给了戚寐，可是戚寐哪吃这一套，她拿了佛头便利用幻身跑了，所以他才记恨着戚寐这么多年，有的没的全都算到了山鬼头上，实际上山鬼在十年前已经土崩瓦解，内部成员所剩不多。

　　不过他想要去世戚寐的目的也十分奇葩，居然是为了搞垮程家在长安的地位，并取而代之，可是他们同是镇妖司元老，不能正大光明的搞事情，只能一边暗地里来，一边又将责任推给满心满眼都是带走宋绫的戚寐，好全身而退。
　　可是万万没想到，程家花中金雇的民间术士，就是宋闻祈，萧令和岑越三人，到后来那老头子想要撕破脸，结果连程家人的头发丝都没碰到，不仅如此自己的阴谋诡计也尽数暴露。

　　不过戚寐并不在意真相是否被公布，她们回到长安后，戚寐就和宋绫说，要在最后一面的时候，用贪婪杀了她，不过她现在的力量衰微，勉强靠着佛母头中的力量度日，所以是用手机给她发的信息。
　　但是就算这时候了，她还是用上了可可爱爱的颜文字，画风极其割裂。

　　后来宋绫就知道她这发消息的习惯是从哪来的了，因为跟在她身边的女孩子发消息的习惯也是这样，教给戚寐用智能手机的时候，戚寐顺便也把她的打字习惯学去了。
　　宋绫也是通过她才知道，戚寐其实一直都在忘尘山深处的山洞中，她们其实相距不远，她之前一直以为戚寐远在天边，甚至藏在国外，亦或者是那个宅院之中，但是她一直在忘尘山里，只是没有被人发现而已。

　　这女孩和宋绫同岁，也是在长安一中上学，戚寐留在那里的幻身无法走出校园，而同在一中上学的女孩，却因为有阴阳眼的缘故可以看到戚寐，在宋绫回家后，住校的女孩看着孤零零在学校的戚寐，终于没忍住和她搭话，久而久之就熟络了起来。
　　后来女孩也去了忘尘山，见到了戚寐。

　　宋绫从陵水回来后，去过李夙清坟头好几回，有一会还叠了金元宝过去，但是却无济于事，这人死活喊不出来了，宋绫真是气恼啊，关键时刻李夙清溜没影了。

　　在宋绫找戚寐前，女孩对宋绫说：“其实我很羡慕你，有很多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记挂着你，那时候我常常看到你一个人，就很好奇你是什么样的人，后来认识戚姐姐后，我也想过找你，可是她很严肃的拒绝了我，那次登门，实在是唐突了，对不起，是我好奇心太重。”

　　宋绫挠头，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挺普通一人。”
　　女孩擦去眼泪，说：“如果你要杀戚姐姐，请温柔一些，就当是我自己的请求。”
　　宋绫深觉头疼，但还是答应下来。

　　今年长安初雪下的很早，她们赶在大雪封山前去找戚寐，女孩和傅青琅守在山洞外，戚寐就在山洞深处的潭水中，她穿着单薄，头发不再是粉色，而是没有一丝杂质的白，眉毛和睫毛也是纯白，瞳孔的颜色浅的看不出来，手指甲还是黑色，就和她身上穿的裙子一样。
　　天空中飘落的零星雪花落到谭水中，戚寐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望着宋绫。

　　宋绫问她：“你在这里不冷吗？”
　　戚寐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也不是很疯癫，她用冻的冷白的手接住雪花，说：“在你来之前，我大部分时间都沉在潭底，或许我本来就是忘尘山的一只山鬼，早就不是人了。”

　　她看着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宋绫，问她：“师姐，你和傅青琅那家伙在一起了？”
　　宋绫摸摸鼻子，怎么连深山老林里的戚寐都知道了，戚寐看她那怂球样子，嗤了一声，说：“在你和她成亲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会有一段孽缘，有时候我也后悔，是不是乖一点，一直陪在你身边，就能代替傅青琅呢？”

　　见宋绫脸色就像打翻了的颜料盘一样，戚寐用手撑着下巴靠在池边，像极了一条妖冶诡秘的鲛人，她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和她的力量同根同源吗？”
　　宋绫好奇，“为什么？”
　　戚寐脸色又臭起来，瞥了她一眼，说：“师姐你怎么到现在都没想起来，当然是因为她并不是师姐捡回来的，而是因为她是黑莲教主的女儿，本来要献祭给佛母的，后来你给救了，带回家养着，所以才能承载佛母一半的力量。”

　　宋绫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但转念一想，黑莲教和佛母后来都被戚寐吞并吸纳，那些也都是陈年往事了，她说：“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对她怎么样的啊。”
　　戚寐挑眉点头，“我当然知道，我告诉你，正是因为那时候你让我保密，我答应了你，遵守了承诺，而你也该把许我的承诺兑现了。”

　　她一字一句道：“把你的刀拿出来，杀了我，在你死之前，你就说让我等着下辈子，现在我等到了，你也该来杀我了，好完成你我共同的愿望。”

　　戚寐的情绪很激动，但是苍白的脸颊却激荡不起来一点血色，这样的戚寐还要硬撑着要把自己带走，她其实也在想，那时候自己除了傅青琅谁都不信任，就算戚寐把一切和盘托出，自己或许也不会信，况且……戚寐这人就是死钻牛角尖，又是个驴脾气，一条黑路走到黑。

　　宋绫也盘腿坐下来，冷静地看着戚寐，并且毫不犹豫拒绝了她：“我不会杀了你。”
　　戚寐也眼神冷然的看着宋绫：“如果我说，你这辈子未完的三个诺言，只剩下一个了，最后一个就是杀了我，只要这三个诺言完成，你可以不再有磨难，也会脱离前世的困扰，只要你——杀了我。”

　　宋绫想起李素云阿姨论道时说过的话，她学了样子对戚寐说：“我从来没每天一睁眼，就是为了完成那三件事，不管是偷懒也好，还是帮别人打退鬼怪恶灵也好，都是因为我发自内心的想干，对我而言没什么区别，很多时候我都忘了那三个劳什子诺言的事，如果我为了虚无缥缈的因果，放弃眼前的一切，那么完成再多也没用，不杀你，不是我爱心泛滥，而是因为我心软，我下不了手，你懂不？不是因为任何高大上或者什么别的玄而又玄的东西。”

　　戚寐神情一怔，有些奇怪地说：“你怎么现在和师父似的。”
　　宋绫：“……”你还真是油盐不进。
　　戚寐又问：“那你为什么过来？”

　　宋绫扶额叹气，这人问题怎么这么多，她想来就来了呗，什么为什么，难道她做事之前都要给自己编个理由吗？

　　戚寐忽然招手，让她凑近点，宋绫不禁有些警惕，但是她却说：“我这里还有个傅青琅那家伙的小秘密，你要不要听？”

　　宋绫承认自己确实心动了，她拍拍手站起来，往池子边凑了凑，可忽然戚寐闪在池子边，五指成爪冲着宋绫心口而去，宋绫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眼见贪狼从脖子里的玉坠中破空而出，门外的傅青琅也忽然出现在宋绫身后，一把给她往后拽去。
　　但是宋绫伸出手，喊了声贪狼回来！

　　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只不过是戚寐一心求死的手段，自己不敢拿刀捅活人心窝，但贪狼自己是有意识的，它当然可以判断出攻击性的行为并自我防卫。

　　就在惊变之际，一缕幽魂从宋绫佩戴的小木珠中逸散而出，先凝聚出的了一只手在贪狼即将刺穿戚寐胸膛的时候，握住了刀柄，然后白气渐渐凝聚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一开始宋绫看到穿着青色旗袍的青年女人还不敢认，反应了几秒才看出来这是李夙清。
　　宋绫差点破口大骂：“你不早点出来，而且我之前跪你坟头给你烧纸，你怎么都不出来。”

　　刚将贪狼刀尖怼在地上摆好姿势的李夙清，肩膀一垮，回头对宋绫说：“那我不一直附在珠子里吗，你没感觉出来还怪我啊，我就一次出场机会当然要用在关键时候了。”
　　宋绫：“……”
　　听起来蛮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戚寐从潭水中走了出来，她的双脚下逐渐有黑色莲花绽放，泪水布满了她的双眼，可是在看到李夙清那双熟悉的面孔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李夙清摸了摸她的脸颊，微微歪头，轻声细语地说：“看，我穿着那件裙子来看你，你说过这件很好看。”
　　戚寐点头，说道：“我觉得，要是能活到以后，就学洋人，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

　　李夙清点点她的额头，戚寐扑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宋绫这才知道原来她们相处的模式还真是大姐姐和小妹妹一样，但是为什么戚寐这家伙对着自己就是又掐脸又卡脖子。

　　傅青琅看穿了宋绫的想法，在她耳边小声说：“她们吵起来也是那样。”
　　宋绫无奈：“没话讲。”

　　戚寐的生命力在肉眼可见的流逝，李夙清要把她带走，带去一个非人的世界，或许是投胎也好，或许是去那里受罚也好，戚寐的归宿并不在人间。
　　临走前她还蛮贴心地向那个泣不成声的女孩嘱咐，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李夙清的出现就像是给戚寐做了净化一样，看不到一丝戾气，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师姐从没怪过自己，释怀后自然心境坦然。

　　李夙清化作一缕清烟迎着雪花飘去，戚寐追随着她的身影，肉身化作逐渐透明的黑色莲花，它们在潭水上存在不过片刻，也逐渐消失不见，她的灵魂化作黑色光点和清烟一同远去，就像划过天际的烟火般。

　　在戚寐离开后，李夙清也不见了身影，宋绫一开始还因为第二颗珠子碎了担心，结果非但没有鬼找上来，她半人半鬼的体质也莫名治好了，她去续昼居找宋闻祈解惑，不过宋绫没找到人，她们有事外出，只给宋绫留了一封信。
　　信里说她未完的承诺已经完成了，现在的她神魂完整，已经是个自由身了。

　　宋绫似有所悟，但是有时候话还是不要说全才好。

　　来年春天。
　　宋绫和傅青琅穿着登山服去忘尘山爬山。

　　好容易爬到山巅后，傅青琅把早就准备好的戒指拿了出来，眼看她要跪下去，宋绫赶紧把她扯起来，欢天喜地戴上了戒指，背过手冲傅青琅比划着，问她好不好看。

　　傅青琅说了声好看，沉默一会问她：“是不是被你猜到了？”
　　宋绫捂住嘴轻咳两声，说：“没有啊，我只是太开心了。”
　　其实去年她就知道了傅青琅在选戒指，但是为了保持惊喜，她还是不好说为好。

　　山花烂漫之中，宋绫跳进傅青琅怀中，和煦春风里头，一对璧人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