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疾》灵诃

24、第二十四章

　　她忽然想起来那天那大叔领导说的话，这几天她心里老想着，但是傅青琅也没开口问，真是心里憋得慌。
　　宋绫试探性地问傅青琅：“队长，你不好奇那天把我单独叫走说什么了吗？”

　　傅青琅眼睛都没动一下，直接说道：“无非就是让你杀了戚寐。”
　　宋绫：“……这么好猜吗？”

　　亏她还纠结反复半天，不知道和傅青琅说，原来她早就猜到了。
　　傅青琅轻嗤一声，虽然没有一声多余的语气词，但是宋绫还是能听出来她对于镇妖司那些领导的不屑，很正常嘛，那些领导对于活了这么久的傅青琅来说都是小孩子，就好比宋绫去琢磨一个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一样，简直太好看透了。

　　宋绫说：“他们也让你去杀戚寐？”
　　“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我没搭理，我们俩的力量相似，除非像是李夙清一样。”傅青琅语气一顿，避开了她和戚寐同归于尽这个话题，“况且她和那傻子也并不是不死不休的关系，那种结果也是迫不得已，她都不愿意做的事，为什么我要做。”

　　宋绫算是品出来一点味道，她们三个关系还真是简单中透露着复杂，她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没法想明白。
　　傅青琅这才看脸皱成苦瓜的宋绫，安慰她说：“不用发愁，你只要按照你的想法做就好，不用管他们。”

　　宋绫盯着傅青琅眨巴两下眼睛，拽着安全带乖乖说了声好。
　　她是想通了，活了这二十二年，傅青琅和戚寐都没互相下死手，她这个新上路的菜鸟干嘛在这又唱又跳的，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他们进了镇子后，目前在家里没事干的听她们过来调查，全都围了上来，低调不了一点，毕竟这年头治安好了不是一丁半点，邪教什么的也被打压的很严重，第一天摆在明面上，第二天就能给薅进去，所以会“传染”的风邪病并不多见，大家既害怕又好奇。
　　在确认没有私自拍摄后，她们才去检查那几个症状比较轻的，为了不引起反感，做后勤的穆月只带了一台微型记录仪挂在手腕。

　　但奇怪的是，这里根本不像是邪炁肆虐过的地方，只有淡淡的痕迹，只要用正常的清楚手段就好。
　　阳光和煦，街道安静，老百姓们扎堆交头接耳，虽然带着害怕和小心翼翼，但是大多都面色红润，有些养了田园犬和鸡鸭的家宅也很安静，可能是前几天闹出的那些事，让小动物们一看到陌生人靠近就很焦躁防备。

　　查到第六家的时候，傅青琅已经开始给上面汇报了，明明是安排他们去查，可是这些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宋绫看着院子里咯哒咯哒的老母鸡，拽下来野草伸进栅栏里逗它们，母鸡们一开始还躲在一边，没一会儿就开始大胆靠近，嘟嘟哒哒她手里的叶子。
　　见傅青琅那边交涉困难，宋绫从口袋掏出手机，想要问问一个人。

　　戚寐，应该没有人比她清楚她的炁去哪了吧，就是不知道之前那些号是不是临时的假号，她只能试一试。
　　但是很快那边就有回信了：
　　你终于来问我了，其实不用在这边找了，我都用幻身收集起来了，但是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我也可以去找你，然后给你证明。

　　她回复戚寐：不用，谢谢你了这次。
　　宋绫把野草扔到一边，站了起来。

　　她冲傅青琅说：“不用找了，这里都干净了，让百姓这几天多晒太阳好了，我们现在去找那宅子吧。”
　　傅青琅也放下手机，很快就知道她干什么去了，“你去找戚寐了？”

　　宋绫点点头，怕傅青琅生气，但傅青琅却摸了一把她的脑袋，“我不会生气，走吧，收拾东西回去，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等下次再进山里。”
　　宋绫喜笑颜开，挂在她的背上撒娇。

　　等到上了车，宋绫再点开手机，才看到戚寐又说了一句：
　　你还是以前一样，师姐。

　　宋绫一瞬间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明不一样好不好。
　　但是却又忍不住想上辈子也是这样吗？
　　明明看着是正邪不两立，但是戚寐还是会帮李夙清，而李夙清也没有对她赶尽杀绝。

　　几日后，她和傅青琅两人又回来去查那处宅院。
　　马上入冬的长安真是萧瑟极了，郊野由于树木繁多荒无人烟，温度更低，一阵阴风吹过，靠着树的宋绫弯腰打了三个大喷嚏，她摸了摸凉飕飕的胳膊，打算去车上随便翻点什么裹身上。
　　宋绫还没打开车门，一股凉气顺着鞋子就涌了上来。

　　宋绫刚想拿刀把这不长眼的东西砍了，但是转念一想，她们俩已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半天了，就为了去找戚寐百年前留下的踪迹，她是真的累了，反正这是傅青琅的车，于是她又把手放下了。
　　宋绫柔弱地捂住脑袋，正要装模作样去给傅青琅告状，但是傅青琅已经踩着靴子过来了，把外套糊在了她的脸上，顺手踩碎了从车底窜出来的黑气。

　　宋绫被蒙着脸，闷着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衣服。”
　　“之前没在户外久待吧。”
　　宋绫把脸上的衣服扯下来，吭哧吭哧穿上，“没有，队长的小楼里多暖和，嘿嘿，谢谢队长给我带衣服。”

　　傅青琅抬头看了眼这树，“这东西之前吊死过人，刚才看还没东西，看来是藏起来了，呵，还知道守株待兔。”

　　吊死……人……
　　虽然宋绫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些“黑气”是阴煞之气，大部分是来自这些人死后化成的鬼物，但是每次贴脸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会吓一跳。
　　宋绫默默后退一步，强迫自己不去看这树。

　　傅青琅说：“快做上来吧，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去下一个地方采集信息。”
　　宋绫哦了一声，刚坐上副驾驶，后知后觉问傅青琅：“所以你不会是特意停在那树附近，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傅青琅看了她一眼，调侃道：“看来特训确实有效，现在看着脑袋灵光不少。”
　　宋绫哼了声，靠在车窗上故意不去看她，但是实在憋住，切了一声说：“我一开始也很聪明。”

　　傅青琅略有敷衍地嗯了几声，但是宋绫是个很容易满足的，没一会儿又坐正，扭着头和傅青琅扯闲篇，问她：“我们真没有找错地方吗？”

　　虽说算不上真的没有半点人烟，但是顶多有放羊的牧民会赶着羊从这里经过，十里开外连个房子都没，戚寐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傅青琅给宋绫指了个方向，那是山的深处，离她们现在所在的外围部分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傅青琅说：“那里面有一个废弃的深宅大院，是一百年前戚寐和她同归于尽的地方，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残留着她们的炁，从外面无法看到，但是它确实在哪，还影响着周围的灵体。”

　　傅青琅说：“来自家人的背叛带给李夙华的阴影一直都在，只是她掩饰的太好，就连她们的师父也没发现，后来他们家人死后，魂魄也被戚寐拘起来为自己所用，还是她们的师父发现了她身上的阴债越来越重，但那时候她的寿数将尽，她知道自己死后戚寐没了约束只会越来越疯狂，虽然教给了李夙清封印佛头里邪祟的法子，但深知自己的无能为力。”
　　宋绫感叹：“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傅青琅不屑地呵了一声，但也不得不承认，“李夙清一直都想拉戚寐回头，只是……”
　　宋绫接上她的话：“只是连她也失败了，对吗？”
　　傅青琅点头。

　　那疯子生来就是个无可救药的人，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李夙清还想要把这个煞笔引到正道上，虽然说她嘴上说是为了老百姓不受荼毒，可是她不还是来了这宅子，在把刀尖戳进她心口的时候，还是面露不忍么。
　　傅青琅看在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呢。

　　宋绫其实很少听傅青琅主动提起过，就连这些事，或许在外人眼里她们就是彼此最大的仇人。
　　但是傅青琅说过其实李夙清最亲近的就是李夙华，就算在这个师妹叛出师门后，也有过心平气和坐下来喝茶交谈的时候，傅青琅回忆中那时候的戚寐，在李夙清跟前那么乖顺娇憨。

　　李夙清和戚寐真的是杀红了眼的仇人吗，那些同拜在忘尘山学道的日子真的只是云烟吗？
　　宋绫觉得不见得。

　　宋绫猜测道：“镇妖司后来把外围封起来了？”
　　傅青琅：“不错，我们初步猜测，戚寐她想要恢复原本的能力，或者是想要把你变成原本的李夙清，不管是哪一种，都必须要回来这里，去打破镇妖司设下的封印，把她留下来的炁取一部分。”

　　听完傅青琅的解释后，宋绫沉默半晌。
　　她扶额苦笑：“我这样和李夙清哪还有半点关系，戚寐真是个……大变态。”

　　青天白日，山道上却起了雾。
　　宋绫就算穿着外套，也感觉到凉飕飕的，白色的雾气中带着股颓败的灰色，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山村小尸之类的取景地。

　　宋绫沉默了片刻，说：“这是不是有点突然了，刚才还好好的呢。”
　　正说着话一个白色骷髅就撞了上来，宋绫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但是从傅青琅手腕上缠绕的金色光丝已经像箭一样射了出去，把这骷髅的脑子轰了个大洞，接二连三的不明物体扑了上来，都被她的法术解决了。

　　傅青琅连面色都不带变的，稳稳当当开着车，“说明我们来对地方了，不把这些东西清理了，难道要让戚寐先比我们找到宅子。”

　　但是越来越多鬼物覆在车上，用丝线单个洞穿实在是太慢了，傅青琅示意宋绫抓紧安全带，然后直接猛地踩了刹车停在了路边，傅青琅一甩车门下去，冲轮胎踹了一脚，巨大的金色莲花自车底腾空而起，像个大炸弹一样把贴近的鬼都烧成了灰烬。
　　宋绫在车里感叹傅青琅是真猛，能使用暴力解决的事绝不废一句话，就算不拿着早就使顺手的贪狼，也照样能把脏东西们变成渣渣。

　　傅青琅上车扯下安全带继续赶路，她问宋绫：“害怕吗，如果你怕的话我们回去，明天我再单独过来。”
　　宋绫挺了挺腰杆，默默收起捏着贪狼的手，“我有什么可害怕的，反正来都来了，好不容易摸到了边界，不探一探也太可惜了。”
　　傅青琅一踩油门，向浓雾深处疾驰而去，宋绫抓着安全带，紧紧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