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罗场中心不想被讨厌》叶莫笙

14、第 14 章

　　男人说话时的热气落在安黎钰的后颈，激起一阵痒意。

　　他没怎么听清格伦达尔说了什么，满心满眼都是对方这样过于亲密甚至贴近到有些唐突的举动。

　　对于安黎钰而言，对方虽然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但是因为太久没见多少也已经陌生了，更何况格伦达尔现在真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安黎钰决定和凌肆离开的时候，格伦达尔才刚刚成年，虽然已经是个足够照顾自己甚至一起照顾他的大孩子了，但是身形还是标准的少年，至少完全不能像现在这样轻松地把自己环住。

　　吊桥效应带来的依赖感因为这点陌生被打破，安黎钰不太自在地蜷起肩膀。

　　这样的姿势他看不见格伦达尔的表情，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只能靠回忆刚刚对方的行为来判断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像很多年前的撒娇一样，在远行拜访朋友回归时，格伦达尔总是喜欢像树袋熊一样整个人扒在自己身上。

　　安黎钰把这归咎于缺爱。

　　只可惜每个孩子都会迎来长大的叛逆期，不再和父母亲近，格伦达尔也不例外，渐渐变得讨厌自己，幸好这是在梦里，梦里的格伦达尔会像自己所期望的那样爱自己。

　　唔，但是他的手未免也搂的太紧了……

　　安黎钰不太舒服，忍不住伸手做出推拒的举动：“格伦达尔，你放开……”一点，我有点呼吸不上来了。

　　后半句话没能成功说出来，因为格伦达尔已经自动将他的话脑补成另一种含义，双手顿时禁锢得更紧，冷声道：“我不想听。”

　　那些原本安静的触手诚实地反应了主人的心态，开始蠕动疯狂朝安黎钰的方向涌来，攀上他的手腕脚踝，成为主人禁锢住他的绳索。

　　格伦达尔很喜欢这样的小妈妈，完全被他所掌控的、毫无逃走可能的小妈妈。

　　“乖。”他忍不住放软声音，主动约束了触手们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

　　安黎钰的表情有点懵，因为这突然的变故，他大概还是没能搞清楚格伦达尔在自己梦里的形象为什么会是一只章鱼……人？

　　他茫然地看着格伦达尔不断凑近。

　　后者苍白的指尖抚过他的右眼：“安，把眼睛闭上——”

　　安黎钰莫名感到了不安，但几乎要压在眼瞳上的手还是让他选择了乖乖听话。

　　格伦达尔划破手指，被红色浸润的指尖不再苍白却依旧冰凉，落在安黎钰眼皮上时让他颤了颤。

　　格伦达尔在他眼皮上轻轻划动，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安黎钰突然听见他说：“这样就足够了，剩下的时间不够完成太多了，回去吧小妈妈。”

　　跨空间的精神交流会损耗人的心神，哪怕格伦达尔的私心一直在教唆他让安黎钰留下来，留得再久一些，格伦达尔也舍不得做出这样的决定。

　　总归他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回去吧……”格伦达尔说。

　　安黎钰只觉得他沙哑的声音在此刻蒙上一层薄雾，变得朦胧缥缈，最后消弭于风中。

　　再清醒时眼前的景色已经变回了故屋的陈设，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自己只有一只摇尾巴的白猫。

　　安黎钰突然感到了一阵孤寂，内心空落落的难受极了。

　　凌肆曾经问过他就这么离开会不会后悔，安黎钰当初给的答案是不会，甚至完全可以说哪怕是有机会能够和格伦达尔再见，他也不会再见他了，哪知道现在会变成这样，甚至到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地步。

　　安黎钰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子，转而开始思考正事。

　　他不知道，白猫红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他如今的样子，白皙的脸颊上有一道红色痕迹自右眼延伸而来，勾勒出一个法阵的样子。

　　白猫歪头观察着，估量这个法阵大概需要多久才能被定位到，让本体准确无误地来到这个世界。

　　大概是不需要多久的，本体的本事它一清二楚，更何况还涉及到他最重要的小妈妈，本体可比谁都怕他跑掉。

　　白猫放心下来，慢吞吞地舔起爪子。

　　左右不过一天，这么点时间完全足够，不会有人能找过来的——唔，大概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安黎钰自己不太安分主动出去。

　　它瞄了眼旁边神情严肃的安黎钰，觉得他一天时间应该也想不到什么办法，顿时更安心了，黏黏糊糊地凑过去求撸。

　　可惜它猜错了。

　　另一头的艾萨克正在处理奥尔登和芙萝拉。

　　芙萝拉很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不过把奥尔登拉下水的很彻底，甚至隐隐有把所有事情矛头都压到他身上的趋势。

　　毕竟，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呀，当然是被坏大人教唆了才会干出这种事情的啦~

　　奥尔登倒是想解释自己和艾萨克的目的一致，但又说不出口自己是因为担心艾萨克会对外乡人心软才会想着越俎代庖的，只能沉默地应下罪行。

　　所幸艾萨克还惦念着和他那么多年的情谊，排除众议暂时保住了他，代价就是奥尔登必须尽快抓到安黎钰。

　　偏偏他们搜遍了整个镇子，都没能找到安黎钰的身影。

　　芙萝拉美滋滋地鼓掌：“真好呀，说不准漂亮哥哥已经离开了呢？就像他来的时候那样突然。”

　　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尽管艾萨克不愿意承认，但安黎钰既然成了不进的意外，自然也有可能成为不出的意外。

　　但他还不死心。

　　奥尔登也是，两人等了那么久才终于等到传说中的外乡人绝不甘心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找。”他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

　　莫维镇最偏僻的角落，黑雾的笼罩之地，也是最后仪式的举行地。

　　芙萝拉忍不住笑了出来：“所以奥尔登叔叔是觉得哥哥自投罗网去了吗？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儿外乡人想进去有多难吧？”

　　黑雾里是莫维镇历来惨死的先辈，大多是很久之前住在那儿的巫师杀的，理由是一句轻飘飘的冒犯。

　　芙萝拉猜不到先辈们会在那里做什么，不过无论是什么想必都不至于叫人用命来偿还。

　　先辈们死得怨，自然怨念也大，化作徘徊不去的亡灵藏于黑雾中，反倒成了那幢木屋的保护圈，多少有些好笑。

　　就像他们如今还要屁颠屁颠地去给当初对镇子施下诅咒的巫师献祭以求得庇护一样可笑。

　　莫维镇可真是太惨了啊，统共就生活过两位巫师，两位都是喜怒无常的性子，一个因为屋子杀人一个因为爱人杀人，到头来遭罪的永远都是他们。

　　先辈们不会对镇民出手，因为镇民是他们的后代，是自己人，但要是外乡人却很难落得一个好下场。

　　安黎钰总不能自己上赶着找死。

　　芙萝拉轻吹一口气，吹掉手上的碎发，下了最后定论：“奥尔登叔叔也太异想天开了。”

　　艾萨克却是信了。

　　哪怕不信他也得信，他必须给刚有了希望的镇民一个交代，不然奥尔登的下场只有死。

　　他也必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安，安……

　　他在心中默念安黎钰的名字，最终下定了决心：“就去那儿。”

　　而到了之后，屋内通明的灯火显然也给了他们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