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番外]临渊》青*

8、第七章

　　慕容明珠用力眨了眨眼睛，仔细而用力地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一遍。还是那张漂亮的脸，浅笑中隐含着一股处变不惊的傲气，与那日决斗中所见的一样。又伸手捏了下自己的手背。很痛……确定不是在做梦。
　　“明珠大哥，你怎么了？”身边的小包不解地捅了捅他的胳膊，人家在礼貌的跟他打招呼呢，摆出这副茫然自失的表情实在是很失面子的事情。
　　“呃……我只是在想，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我带路你也敢质疑吗？”这次发话的是跟着进来的乐韫，只见他轻摇折扇缓步走到案前，先对着慕容明珠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对石惊天拱手道：“原来安抚使一职由石小侯爷承领，果然是圣意明断。素闻小侯爷文才出众武略惊人，有了你的帮助，这个不成器的师侄我也可以放心了。”
　　“晚辈山野闲人，并无袭在身，请直呼名字就好。”石惊天恭敬回礼，这是慕容明珠见他数面以来，第一次听到他的语气中带了亲切感，显见对乐韫颇为尊重，“家父久闻先生大名，常自抱憾未能亲自结交，今日晚辈亲自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先是宰相大人，然后是这个白衣服冰山，现在据说就连那个难缠的威远侯都私下对乐韫青眼有加。慕容明珠悻悻地站在一边，有些没趣儿的摸摸自己的鼻子。眼看这两个满口敬语的家伙对着笑得如沐春风，互相谁也看不出对方的盘算。当然在他看来少不了装模作样之嫌……于是他坚决否认自己心底泛起的某种酸味是错觉。
　　偏偏那个小包哪壶不开提哪壶，虽然极力压低了声音，仍可听出其中的兴奋艳羡。
　　“真不愧是乐先生，到哪里都被当成座上宾。哎明珠大哥，你可得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啊。”
　　“……你闭嘴啦。”

　　好不容易挨到了只有自己人在场的时间，慕容明珠让小包关紧了门窗，急不可耐地开始连珠炮发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先生你今天无论如何要跟我说清楚。不然我就……哎呀，总之那个人……他……他……”
　　相对于他的急躁，乐韫却是不慌不忙。先仔细品了口茶，再笑眯眯地瞟了他一眼：“你就怎样？要是这么简单就被威胁出来，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眼看着慕容明珠真的要跳脚了，他才端正了神色道：“好了不开玩笑了。实话实说，他的到来我也是三天前才知道消息的。”
　　“宰相大人不是说过要亲自挑选帮手……”
　　“宰相也要听皇上的啊。据说是太后亲自出面游说，皇上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其实我早就应该料到，威远侯不可能轻易罢手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乐韫白了他一眼，“当然是认认真真做你该做的事。”
　　慕容明珠抓抓头发，脸色踌躇：“可是，那个石惊天……”他有点费力地念出这个名字，“他是石靖的儿子吧。
　　乐韫站起身，用扇子敲敲他的肩膀：“那又怎么样？你二人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可顾忌的？你一个武功高强的男子汉，还怕人家吃了你不成？再者，我也曾听到过一些传闻。这位石公子为人正派好侠义，与他父亲大不相同，说不定脾性倒与你相投。你二人若结交为友，不仅可以得到一个有力之人的辅佐，我们将来做事也会方便得多。”
　　他见慕容明珠听了话后已有所意动，便继续娓娓劝说道：“我们的慕容少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不会遇见这点为难就退缩了吧。你不是常说自己性格讨喜人见人爱吗？眼下就给了你一个展现领袖魅力的大好机会，如果你能劝得这个属下弃暗投明，至少以后面对冲突时是两不相帮，不是很有成就感的功劳一件吗？”
　　慕容明珠已经完全被他说服了，当然更重要的是，乐韫设的难题的确很有挑战性。想到那张总是爱搭不理的脸上能现出对自己心服口服的表情……他忽然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期待。
　　虽然他总觉得先生的话里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至于是哪里，他一时还没能想透。
　　乐韫低下头，极力隐藏自己好不容易忍住的闷笑：“总之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一切就要靠你自己了。如果石惊天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或者遇见为难的事情，就到柴家来找我。”

　　慕容明珠很快就发现自己先前根本是白担忧了，因为石惊天看起来似乎真的只是来老实做官的，一言一行挑不出丝毫瑕疵与可疑之处。而他的能力也的确出众，不论是文书民政方面的琐事，还是协助长官操练人马严肃军纪，均是应心得手处理得井井有条。有了他的辅助，再加上节度使本人的潜心学习，原本杂乱无章的边防军务在数月之内就被整顿得焕然一新。
　　慕容明珠逐渐发现，日常中的石惊天并不真的像他们初见时表现得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只是生性内敛，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过分亲密罢了。如果说慕容明珠是开朗直率的范例，那么石惊天就是温和含蓄的典型。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截然相反的个性，但在公务的合作上却是意外的默契合拍，仿佛早已练习多年一样。这一点不光是慕容明珠觉得神奇，就连石惊天也偶尔会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二人皆是少年英才，人品俊逸，即使处于京师等繁华之地也是惹眼的存在，更不要说在边城荒芜之处，并排站在一起只能用出类拔萃鹤立鸡群来形容。慕容明珠生性爱玩闹，也喜欢和周围打成一片，很容易令人产生亲近交往的念头。相比之下石惊天虽然稍显冷淡，却也自有一种特殊吸引人的气质。比如那个才接触了没几天的小包，就曾对慕容明珠不止一次地絮叨自己对这位白衣大哥是如何的仰慕。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慕容明珠甚至感到这里比在镇子上的生活还要有趣。虽说当初是被逼迫前来的，不过现在看起来，即使没有特殊的目的，这日子倒也不是一无可取。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自己身边这位强而有力的助手实在太过忠于职守，偏偏占的又都是正理让自己想耍赖都没地方去，每当脑海中浮现起副淡然自若不动声色的态度，毫无起伏的语调，慕容明珠就觉得脑门发疼。
　　“启禀节度使大人，本月二十七日该轮到虎汶县居民缴纳军粮了。”
　　“竟然忘的一干二净，这眼看着就要到了……我想想，是不是应该立刻派个司户准备名册下去登录收缴？”
　　“收缴记录已经造册完毕，所有档案都在这里，请大人过目。”
　　“……这不是都做完了吗？那还来问我干什么？”
　　“下官只是想提醒您，偶尔的失职不算大过，还望下不为例。”
　　“……………………”

　　“节度使大人，三军已经在辰时三刻操练完毕，只待您点名训话。”
　　“啊……每天都训一样的话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帮我应付两句就行了……”
　　迷迷糊糊的想要继续埋在枕头里，下一秒身上的被子被掀开，寒光差一点晃得人眼睛流泪。
　　“大人上任五日后即定下的规定，军纪想要整顿必须严规立威，除本人外其余人皆无权限点训。虽然下官明白持之以恒的确不是易事，但慕容大人显然不是那种言而无信虎头蛇尾之辈，你说是不是呢？”雪白的瓜子脸上笑容灿烂。
　　“说……说的极是，我马上就起身。不过在这之前，能不能麻烦你先把剑尖移开一点啊……”

　　“大人，北门的城墙有必要重砌。”
　　“派一队库廧去处理就好。”
　　“新丁入伍的队伍等待分编。”
　　“不是有录事参军在吗？”
　　“兵械库中上年的淘汰的长枪……”
　　“城里军需的铁铺是干什么用的？”
　　慕容明珠啪的一声合上简册，忍无可忍地喊道：“安抚使大人！石大公子！惊天少爷！这些小事不早就有律例在案了吗？照着办就是了，还来一一的问什么？你是我的助手吧！什么都要我来处理，还要你来干什么？”
　　白衣青年以整好暇地看着他，慢悠悠地开口：“节度使阁下，慕容公子，明珠大人且息怒，身为统帅总要掌控全局通晓一切，旁人怎能越俎代庖？如果什么事都交给属下来处理，那还要你这个长官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