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番外]临渊》青*

2、第二章

　　身下是加了软垫的红木椅，手边的茶几上摆着上好的龙井细茶和京师面点，随侍的仆人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慕容明珠坐在这间宽敞明亮的前厅里，脑子里不禁浮现出这样一句诗：家书抵万金。
　　虽然跟原意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形容了。他明白当朝宰相不可能轻易接见一个无名小卒，更何况是一个风尘仆仆打扮寒酸的无名小卒。可门卫也不用摆出如此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鄙视态度，让直性子的慕容明珠险些就地与他争吵起来。后来有一位老管家出来问话，慕容明珠气愤愤地将所带书信呈交上去，心想若是还不成他就要强行翻墙而入了，虽然是宰相府邸墙高院深，但又如何能难得倒他？想不到那管家一见封皮上的署名，立刻面色陡变，匆忙进去之后不多久又返回来，言宰相大人有请这位小英雄，并吩咐家仆要以上宾之礼款待。
　　慕容明珠从不知先生的名字居然有这样的影响力，连宰相都要给几分面子，明明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这人比人还真是能……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宰相韩琪在上座问自己：“想不到昔日一别，已有数年未见乐先生了，不知他现在一切安好？”
　　宰相大人亲自询问，且绝不称名，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慕容明珠起身恭敬回答：“先生一切安好，只是前些时日又出门远游去了，在下动身之前他还未归家。”
　　“想当年老夫费尽口舌，力请乐先生留下佐政，但他还是执意要离开……”韩琪收起看完的书信，摇头感叹：“此等经天纬地之才不肯留在朝廷，实在是我大宋的遗憾啊。”
　　慕容明珠听得面颊一阵抽搐，眼看着面前的老人陷入了对往事的怀念，若要就此发展下去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消停不了，幸好韩琪没说几句就转了话题：“此次托付之事颇令人为难，幸好有乐先生鼎力相助。慕容少侠既是他所力荐，想必也是武艺惊人的少年英豪。”
　　一进京就被骗财的英豪么……慕容明珠默默地汗颜，顺口谦虚道：“您过奖了，小子后学末进，还不敢在江湖上妄称虚名。”既然书信已经送到，自己多留也是无益，这种钟鸣鼎食的官宦之家处处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重重礼节束缚得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离去。却听韩琪继续道：“少侠不必过谦，有乐先生担保，老夫对你绝对是信任有加。这些日长途跋涉到此想必也累了，不妨就在舍下先住着，等到殿试之日待我亲自向圣上举荐，盼你能就此技压当场，一举夺魁报销朝廷。”
　　刚要出口的告辞被这几句话生生的噎了回去，慕容明珠僵立当场，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您，您在说什么？”
　　“莫非少侠还不知道？乐先生不曾与你提起吗？”韩琪面露惊讶，“你已作为武举候选，不日就要参加殿试竞争武状元了。虽说你先前没有功名在身，但今年圣上特赦颁令大选贤才，只要有朝中三品以上大员的荐书，皆可入选比武之列……”
　　“等，等等，您让我先理一理……”慕容明珠以手扶额，他觉得很头晕：“什么比武……什么武状元……我根本没听说过？”
　　“那么少侠此次进京所谓何来呢？”
　　“当然是受先生所托给您送信的。”
　　“如果只是区区一封书信，乐先生又怎会让你亲自前来，”韩琪摇头，将信递过去：“你自己看看吧。”
　　慕容明珠忙不迭的展开信纸，只见上面的字迹十分眼熟，大意是受宰相所托，已挑好所需人选。现有师兄门下弟子一名，为人老实可靠，愿尽绵薄之力云云。
　　这人又自作主张给人胡乱安排了……慕容明珠暗中咬牙，拿信的手微微发抖。
　　“如今边疆又渐吃紧，正是国家需要少年英才报效之时。慕容少侠，比武之事就请你多多尽力了。”
　　韩琪笑容可掬，充满了长辈对后辈特有的鼓励与慈爱。但看在慕容明珠的眼里，怎么都像一只奸猾的狐狸。这两人分明是一丘之貉，怪不得当日连师父都一反常态，出于意料地同意了自己自告奋勇进京跑腿的请求，想必也早已跟先生串通好了吧。
　　“那……那比武结束以后呢？”
　　“如果你能夺得状元头衔，那最少也是四品武职。接下来就看圣上有意将你放任何处了。”
　　“这意思不就是……要做官？”
　　韩琪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目光中带着同情的笑意。
　　慕容明珠忽然感到前途一片黑暗，有种被亲朋好友联手卖了的错觉，而且还是自己上赶着跑来协助被卖的。不过要是不接受安排的话……不要说那位实际的“掌门”，估计自己的师父就会先出手了。可要是就此作罢，又觉得太憋气了些，更何况做官什么的，整日价钩心斗角还要随时提防皇帝砍脑袋，怎是一向散漫惯了的自己能忍的？
　　有办法了！慕容明珠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此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想不到小时候用来躲师父眼线下山偷果子的伎俩可以用在这里。
　　“既然是先生所托，又承蒙宰相大人不弃，明珠自当应承。”参加比武还不容易，到时候只要找个机会被打倒无法中选，就说是自己技不如人无可奈何，既不违反命令，又保全了宰相的面子，真是两全齐美。
　　韩琪高兴地捋须：“好好，如此多谢了。待老夫去嘱咐下人为少侠安排住处。”正要出门之时又忽然转过身：“差点忘记了，你来的前几日，乐先生也派人送来一封信，让我见面时转交给你呢。”
　　满腹疑窦地接过信，抽出其中纸张，上面赫然寥寥数语：

　　字付明珠：
　　宰相所托之事，乃重中之重。以汝之能，此次殿试必可拔得头筹，切勿敷衍了事，否则以门规处置，决不轻怠。
　　乐韫草示

　　这一封书等于毫不留情的给他的小算计叛了死刑，慕容明珠的脸整个皱成了包子状，忍不住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先生你玩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