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楼》轼偌

9、春情只到梨花薄

　　“师姐，我总感觉江大哥对你……”
　　姜笙拍了拍她的脑袋“江大哥江大哥，都说了是我们的大哥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况且，我可是已经有了夫君。”
　　她与段离，已有一儿一女，但尚未婚嫁，所以他人并不知晓。
　　而此次远行，也是去樊楼大婚。
　　江书临与姜笙是结义兄妹，二人是在酒楼里斗酒相识的。
　　她抚了抚马匹便打算扬长而去。
　　“师姐！”姜楚楚从怀里取出一块上好的玉“这是我赠你的新婚贺礼！里面的白色乳液是我近日新研制的美容养颜液！新婚时涂上一定是极好的！”她将于在她面前展示了一番“这个中间的用针在这个红点处一扎就可以取出。”透明的水晶中间有一个小红点针尖般大小。
　　她接过仔细瞧了瞧“这般好看的水晶打碎了岂不是可惜。”十分珍惜的别在腰间。
　　“我可是设计过的，这水晶也不是一般的水晶！”楚楚托住师姐的手“相信我！”
　　她的发间透过一股温暖“好，相信你。”
　　她愣住了“师姐，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的。”
　　一个拥抱过后就只有她远去的身影。

　　梨院是历代樊楼主的住所，但现在的梨院不单单是一颗梨树。
　　新任楼主，在树下搬了个石桌，“后日宜婚嫁。”
　　“你好着急呀，师兄。”出声之人将脸贴在他耳边，从后面抱住了他。
　　楼主拉住身后之人的手，将她抱在怀里。
　　“是啊，着急的不行。”说着就要将脸埋上去。
　　怀里的小师妹竟泪眼汪汪的揉着手腕“好痛……你干嘛要拉我……”
　　段离有些愧疚，自己竟然弄疼了这个小祖宗“对不起……我给你拉。”说着把手递给了她。
　　怀里的人哼了一声，把头埋到他怀里“你还是这么不会哄人，每次尘儿哭了都要我哄！”
　　“我有哄他……他自己要哭……”

　　“爹……我刚刚……差点摔死了……”
　　拿着本剑谱的段离看了眼，苦巴巴的段梵尘，把手上的剑谱丢给他“嗯，真厉害，这本剑谱给你练了。”送自己的孩子一本超级难得又厉害的剑法哄他开心，这法子也只有他想的出来。
　　“娘！我要……娘亲！”

　　“哼，你那是哄人嘛！”
　　“可……我只学过怎么哄你。”
　　“你还有理了！”
　　“我没理，我错了，我会学的，别生气了好嘛?”
　　他学什么都快，唯独感情方面是他的薄弱点，总是下意识的说出些刻薄的话，因为儿时的他就是被这么对待的。
　　“段离。”
　　“我在。”
　　“我教你。”你儿时他没教你的我来教你，他教错的我来纠正。
　　“好。”

　　打闹声传遍了梨院，大风刮过，传来的也只有梨花的笑声。
　　“段离，你生气。”
　　他的脸上露出了无措。
　　“我……不会。”
　　我不会对你生气。

　　水晶打碎的碎渣插在她的指甲，鲜血流淌蔓延到了白玉旁。
　　地上的鲜血与婚服融为一色，她靠倒在梳妆桌前，桌上的琉璃制品接连破开。
　　她的手透支着身体向远了的地方伸，用鲜血为她的写了一道保命符。
　　房门被一脚破开，她知道是她的新郎官来了。
　　“段离……”
　　她的手被他紧紧握着“我在，我在。”
　　“现在……可以拜堂了嘛?”她笑了笑对上他无措的双眸“夫妻对拜。”她将头微微向前倾，他闻言立马靠上。
　　两对泪人就这样拜完了堂。
　　“夫人看似中了见血封喉，实则不然，这水晶内置的白色乳液混合多种致命之毒，且刚涂抹时却会有滋润之感，实则是在渗入体内…… ”
　　“救她。”
　　“已过半个时辰，救不了。”
　　“救她。”
　　“段离，救不了，我只能为她续上半个时辰的命，有什么话快说吧。”

　　“段离，我是不是很蠢啊，从前……刀山火海都没死，现在竟然……被……”
　　“不蠢，你很聪明。”
　　“段离，我……好像挺拍死的。”
　　“那我陪你。”
　　“替我活下去。”
　　一滴泪无声的落在她的脸颊上，她的手已经无法动弹了，她只得在他怀里出声安抚他。
　　“段离，我是个自私的人……”
　　“我只爱你。”
　　“我信你。”

　　“段离，我困了。”
　　那人突然没了声。
　　“哄我睡觉。”
　　“别睡……好吗?”
　　他一遍遍的哀求她别走，他需要她。
　　“你再不哄我，以后就哄不了了。”
　　对啊，再不哄她，以后就没人哄她了。
　　他学着她从前那样，唱着童谣，将她抱在怀里。
　　“我睡喽……”说罢便闭上了眼。
　　坐在床沿的楼主无措的抱住怀里的妻子，他给她盖好被子，像往常一般俯下身子在他额间一吻。
　　“有毒……”紧闭双眼的妻子，用沙哑的声音提醒他。
　　吻停在她额间久久不动，泪浸湿了他们的脸庞。
　　额间的唇，紧紧贴着，不停的动着。
　　“姜笙……你别睡……你别睡……好不好……”
　　他在说什么啊？听不清了……
　　“乖……睡……”她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好……睡觉……我们睡觉……”他躺在她身侧，小心的把她抱在怀里，手止不住的颤抖“姜笙……你睡着了嘛？你别睡好嘛?”怀里的人不语，屋内烛火都熄了“笙儿……你别睡……我怕……你别睡……”

　　大约 一个时辰后，北楼主带了一批人来。
　　眼前漆黑一片，点上灯只见楼主夫人脸上泪痕都未干透，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樊楼主考在他胸口，头发凌乱不堪的掩着面。
　　“段离。”那人未应，突然他瞧见了楼主的唇，和夫人一般发白只有一丝气色“快，把他给我弄下来。”

　　“庸医……咳咳……”靠在桌沿的段离，在睡醒后第一句就是对救命恩人的谩骂。
　　“逝者已去，你也……”
　　“庸医。”
　　“……”樊楼北楼主的医术，南楼主的武术，东楼主的毒术，西楼主的剑术，可谓都是天下一绝“不与你计较。”
　　“庸医。”说罢便托着身子要去床边。
　　“我已经带去处理了，过几日再去见也不迟，你自己也差点死了，好好修养吧。”
　　那人站在原地没动。
　　“喂，段离?”走上前看，站着……晕了……

　　此后的樊楼主不再如从前那般，他将樊楼事务交由长子段梵尘打理，梵楼在江湖上如退隐一般消失了十年之久。
　　楼主夫人的尸骨埋于梨院中央的那颗梨树旁，楼主日日在树下倚着，什么都不做，偶尔会找许多话本在树下念起来，他会在树下教儿子如何打理事务，教女儿如何挥剑。
　　“爹爹，我为何从来没见过西楼主啊?”
　　楼主顿住了，他命人取出了一把剑，这把告诉女儿“这叫寒霜剑，西楼主的配剑。”
　　小琉璃愣了许久“爹爹，我能成为新的西楼主嘛?”
　　“好。”
　　少年上前扯了扯父亲的袖口“爹，我想当东楼主。”
　　“好。”
　　“楼主也可以。”
　　他愣了愣“会很累。”
　　“所以您该歇歇了。”
　　段离愣了许久，最后抚了抚他的头“好。”

　　那天，段离将楼主传位给段梵尘，同任东楼主，西楼主由段琉璃就任，北楼主不变季余池，南楼主夏铭。

　　自从姜笙去后，段离害了相思病，没撑几年便去了。
　　他同往常一样倚靠在梨树旁，回想起他们在此许下的诺言“段离，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白首不相离！”
　　“嗯，我们长命百岁。”
　　“百岁怎么够！我们要当长生不老怪！”
　　少时，她总是喜欢逗他笑。

　　“笙儿，真抱歉没能替你一起活下去。”
　　“嗯，我原谅你了。”
　　猛的他抬眼，眼前人即使心上人。
　　“笙儿！”他起身紧紧抱住她“你别睡……你别睡。”
　　那人眼里含着泪水，却笑道“怎么现在你成小哭包了啊……”她在他唇上一吻“我在。”

　　最后，他被葬在了她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