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关于莉莉人生当中的八次告白》小池月杳

10、关于莉莉人生当中的八次告白

　　（28）
　　度假地点在西班牙。
　　克罗斯选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中海小岛：马略卡，Mallorca。
　　据说，这里全年超过300多天阳光灿烂。
　　波兰的天气不算好，作为2012年欧洲杯的主力阵容之一，克罗斯踢了大半个夏天的比赛。
　　现在，他更渴望灿烂的阳光。

　　他不是“刺头”性格。
　　工作上、球队里的事情也很少会让他挂心。
　　至于两个多月前那场欧冠决赛所带来的舆论危机，与其说会让他本人破防，不如说，带给他家人的烦恼更多一点。

　　事实上，克罗斯先生不止一次打电话过来，他通常挑选晚上的时间段，因为这样不会打扰到国家队的训练。
　　电话打来时，克罗斯正站在波兰酒店的房间里，盯着墙壁上悬挂的“卡舒比刺绣”发呆。

　　酒店负责人有专门向他们这群德国球员介绍过这个。
　　可能是出于奇怪的民族自尊心，毕竟历史上波兰和德国的关系有些“敏感”，相较于前者富饶的国土与璀璨的文化、历史，波兰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比较少了。

　　卡舒比刺绣被誉为波兰北部的明珠。
　　克罗斯扫过墙上的图案，三色堇与矢车菊被绣得栩栩如生，他心想：这确实是非常美丽的手工艺品。

　　电话那头传来克罗斯先生的声音，只听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嘿，儿子，你没事吧？”
　　没有人相信在经历了几乎“潮水”一般的恶评后，克罗斯的心态会毫无变化。

　　他们更愿意相信是这个年轻人善于忍耐。
　　他只是掩饰地很好，但实际上他本人一定很难过。
　　“哦，可怜的托尼，说不定他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夜晚偷偷哭泣呢。”

　　所有人，包括克罗斯的父母都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们想方设法地来关心、安慰他，通过各种方式，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给他提供信心，还有动力。

　　克罗斯本人很感谢这些关心。
　　但他也是真的想说：我不需要。
　　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保持清醒与理智，但有的时候，年轻的德国中场也会对生活中的某些现象感到不理解。

　　就比如：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向无关紧要的人寻求认同感呢？

　　他踢球并不是为了球迷踢。
　　也不是为了互联网上那些明明素不相识、却愿意连续骂他三十多条评论的网友踢。
　　他从来都只为了他自己踢球。

　　克罗斯的人生信条是：
　　永远都不要辜负老天赐予你的天赋。
　　因为这是命运的馈赠，是人生的彩票，是千里挑一，是绝无仅有，他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拜仁开出的450万欧元年薪。
　　他问心无愧，这就够了。

　　所以面对来自父亲的关心，克罗斯能够很淡定地说：“我很好。”
　　但在通话的最后，他还是难得放软了声音，朝忧心忡忡的家人们说道：
　　“欧洲杯结束以后来度假吧。”
　　“我很想念你们。”

　　虽然踢球一直是他的梦想。
　　但老实说，连续踢上一整个赛季加大半个夏天还是让人疲惫的。

　　克罗斯和拜仁的合同还有两年。
　　对方还没有表示出明确的续约意向，尤其是发生了欧冠决赛拒罚点球这件事以后，赫内斯明显有点“待价而沽”的意思在。

　　但克罗斯作为球员一方也不是特别着急。
　　他不想用一些盘外招，譬如舆论、私下联络其他球队之类的手段去逼迫俱乐部表态。
　　说到底，赫内斯可以不仁，但是他不可以不义。

　　但这都是后续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如今，他只想好好度假。

　　（29）
　　地中海的气候让人感到放松。
　　事实上，每逢6-7月夏休期，欧洲的球员们都喜欢一窝蜂扎堆到西班牙附近的小岛度假。
　　没有人会不喜欢阳光、大海和沙滩。

　　但和热衷于逛夜店的队友不同。
　　也可能是天性使然，总之，克罗斯喜欢待在安静、不受人打搅的地方。
　　他无法忍受嘈杂的环境，更无法接受身边的每一对男女都像“接吻鱼”那样时时刻刻地贴在一起，所以他基本不会参加拜仁队内组织的Party Time.

　　这当然会被人在背后偷偷吐槽。
　　克罗斯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对方会说什么，无非是不合群、性格无趣，又或者为人过分板正。
　　事实上，就连一些不入流的八卦媒体都在抱怨年轻德国中场的生活就像苦行僧一样枯燥无味。

　　但克罗斯才不在意这个。
　　他不想去，于是他就不去。
　　他连拜仁官方举办的啤酒节活动都能提前退场，还会考虑“不和队友一起去夜店玩”这种芝麻大点的小事所带来的影响吗？
　　在某些事上，他确实有一种奇怪的任性。

　　说回度假。
　　克罗斯在欧洲杯结束后推掉了一切采访活动，经纪人沃克尔·斯特鲁斯也贴心地没有用“琐事”来打扰他。

　　他订好了度假酒店。
　　那是一家位于马略卡东侧的海岛酒店，位置很不错，坐落于悬崖峭壁之上。打开窗户、向外探身，能直接眺望到远处褐色的岩石山景与茂密的棕榈树林。

　　做好前期准备工作后，克罗斯数了数人数，准备购买机票。
　　这次度假很凑巧，向来忙碌的德雷克斯勒先生难得有了空闲，而近些年、隐约有减少出差计划打算的德雷克斯勒太太则因为工作上的原因，被一通电话叫去了亚洲。
　　所以她遗憾错过了此次旅行。

　　坦白说，上一次两家人一起外出度假还是在克罗斯读中学的时候。
　　应该是2005年，也是一个炎热的暑假，那个时候莉莉刚好过完了她的七岁生日。
　　大人们给她准备了一个巨大的草莓蛋糕，足足有三层高，他们用手推车将这个“甜蜜的惊喜”推到了草坪上——
　　生日宴会正是在花园中举行。

　　郁金香花苞亭亭玉立，蜂蝶环绕。
　　午后的阳光将一切都染上了宛如蜂蜜一般诱人的金黄色泽。

　　而小姑娘穿着白色的蓬蓬公主裙，背后背着一个透明的塑料翅膀，头上戴着水晶王冠。
　　她像每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小孩一样，有着最无忧无虑的笑容，会热情地跟路上遇到的所有人打招呼，总是充满活力、热情洋溢。

　　德雷克斯勒夫妇将女儿教育地很好。
　　莉莉是所有人理想中的天使宝宝。
　　这不仅体现在她的性格上，譬如懂礼貌、善良、富有同理心等一系列优点，更表现为：
　　在面对人生的岔路口时，莉莉总是能很坚定地选择自己想要的那条路。

　　她很少会犹豫。
　　有的时候，她甚至会显得有些“小顽固”。
　　克罗斯记得很清楚，在菲利克斯十岁、又或者是更小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捉弄身边的人——
　　那个年龄段的男孩就是这样，调皮捣蛋、猫嫌狗憎，仿佛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精力，只要一个看不住，下一秒就敢窜上天。

　　对于如此性格的菲利克斯而言：
　　腿短跑不快、还不怎么哭的莉莉·德雷克斯勒无疑是最佳捉弄对象。

　　他以前最喜欢干的事是抢她的棒棒糖。
　　考虑到牙齿健康，德雷克斯勒太太给女儿一天能吃的糖果数量定下了严格的规定。
　　一般她早上会用钥匙打开糖果抽屉，然后从那满满一抽屉、各色各样的糖果堆中挑出一两个递给在旁边眼巴巴等着的莉莉。

　　大部分情况下是草莓味，有的时候也会变成葡萄味和橙子味，然后小姑娘会很珍惜地将这些糖果藏在围兜两侧的小口袋里。
　　莉莉藏东西没什么新意。
　　所以一般情况下，这些“财宝”会被菲利克斯一网打尽。

　　这恰恰是菲利克斯的“可恶”所在。
　　因为他这么干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他对莉莉那堆五彩斑斓的小零食才没有兴趣。
　　他很多恶作剧的出发点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这么做很有意思，很好玩儿。
　　所以他去尝试，并且乐此不疲。

　　虽然事后克罗斯将弟弟狠狠锤了一顿，但在这件事当中，最让他费解的点还是在于：
　　面对被抢走的糖果，莉莉竟然没有选择告状。
　　她似乎非常执着于“自己拿回糖果”这件事，所以她可以追在菲利克斯身后连续好几个小时。

　　从午饭追到太阳落山，非常、非常的顽固。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这个小姑娘很有毅力和恒心。

　　所以菲利克斯最后举手投降。
　　为了说服莉莉放弃，他不得不把糖果全部还了回去，还搭上了克罗斯先生年初带回来的一条包装精美的比利时巧克力。

　　莉莉过完七岁生日以后，他们两家人就开车去了三十公里以外的贾斯蒙德国家公园（Jasmund National Park）露营。
　　德雷克斯勒先生带上了他的钛合金鱼竿，克罗斯先生也不逞多让。
　　男人们在“钓鱼”这件事上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胜负心。

　　而平日里忙碌于家务的两位女主人，此刻显得悠闲了许多。
　　她们坐在野餐布上，品茶着水果红茶，面前是挺拔、苍翠的松树林，空气中传来青草与花朵的香气。

　　孩子们则热衷于“探险活动”。
　　年长一点的克罗斯无疑是最佳的队长人选。
　　他们再三向父母保证不会走太远，也不会去危险的水域玩耍。
　　于是，在带好了照明用的手电筒以及哨子之后，三人小队便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小树林中。

　　那真的是一段很有意思的经历。
　　虽然只是一片很小的树林，平平无奇，见到的最大动物是小松鼠，目之所及，所有看见的树木、植物都能叫出名字——
　　山毛榉、桉树、雪松，以及一些紫荆。
　　但他们还是像三个没怎么见过市面的“老土帽”一样，对每一个新发现都啧啧称奇。

　　“托尼，有蜘蛛诶！”
　　莉莉显然是那个最大的土帽。
　　她一手牵住克罗斯，另一只手不住地指向某个方向，然后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用一种异常惊奇的语气说道。

　　而此刻，托尼·克罗斯正忙着阻止弟弟用手捏起一只可怜的甲虫。
　　于是他只好敷衍地点头，“嗯”了两声，然后使劲拍了菲利克斯的后脑勺一下。

　　“你别戳它。”队长发了话。
　　听见这话，菲利克斯只好遗憾地扔了自己手上刚捡来的小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