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狗血文里写申论》批判式扭曲

54、第 54 章

　　好吧，姜还是老的辣，这话放之四海而皆准。

　　果然喻闻他没有看走眼，不管年轻时还是长大后，宋衡就是妥妥的老狐狸一个。

　　不过还好，宋衡给他留够了面子，也没有拆穿他的谎言，而是平静地收下他的礼物。

　　这一点喻闻倒是感激不尽。

　　第三幕梦境也逗留得差不多了。

　　喻闻琢磨着宋衡口中的“世界真相”，牵着顾景禾的手，随他走入第四幕梦境。

　　雾气缓缓合拢来时的路，场景逐渐消融修正。

　　现在来到第四幕梦境。

　　“这也是最后一层梦境了。”顾景禾引领他在最后一幕屏幕上停留，轻声道。

　　眼前熊熊大火冲天而起，浓烟吞噬豪华的宅邸，将可见度拉低到了极限，只能模糊辨认眼前的建筑是被大火焚烧的温家老宅。

　　这里是温听竹的命运绝响。

　　“火场？”喻闻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我要在里面体验活活被烧死的感觉吗？”

　　那温庭兰也太不是人了，如果沉沦于此恐怕就是无边的脑髓地狱。

　　“所以真的要被烧死吗？顾景禾？顾景禾？”

　　喻闻转头，哪里都找不掉顾景禾的身影，他似乎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哀叹一口气，喻闻认命地走进那片火场，来到温听竹死前的卧室。

　　他看着四周吞噬家具的火焰，俯身捡起手边的湿布捂住口鼻，试图在浓烟中撑过三十秒不晕倒。

　　“你难道反悔了吗？”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喻闻回头一看，顾景禾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的背后。

　　但这个顾景禾绝不是喻闻所熟悉的那个他。

　　眼前的他身着黑色的小夜礼服，头发往后梳成古典造型，戴着考究的金色单边眼镜，衣摆随着火焰翩翩飞扬。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突然消失又突然换装跑来吓我。”喻闻捂着鼻子上下打量，“这身制服很帅啊。”

　　顾景禾微微抬眉，伸出戴着白丝绒手套的手打了个响指。

　　瞬间，时间被停止了。

　　燃烧的烟尘悬停空中，噬人的火焰不再蔓延，就连房中节节攀升的温度也陡然降低。

　　喻闻甚至能够感觉到清凉的微风扑面而来。

　　“你这……”

　　喻闻放下手中已经漆黑的湿布，瞪大眼睛环视四周，由衷地向顾景禾竖起大拇指，“太赞了吧！”

　　顾景禾却皱起眉头，顾左右而言他：“所以，你的选择是？”

　　“我的选择？”
　　喻闻一惊，面前的顾景禾不似先前平易近人。

　　他随意的一举一动释放着强大的威压，宛如从天而降的高贵神明。

　　“现在回头，做回一名狗血文主角还来得及，你将继续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收获虽有辛酸但终归幸福的爱情，还有那些关心爱慕你的人……”

　　他严肃地盯着喻闻，“这些，你都要舍弃吗？”

　　喻闻闻言一愣。

　　“如果我舍弃这些，将会得到什么？”

　　喻闻的眼睛一眨不眨，慢慢站直了身，与高大的神明对峙着。

　　“你将获得……”

　　顾景禾伸手划出十字，虚空中竟同时劈砍出两道冷蓝色的刀光，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空洞，深不可测。

　　“自由。”

　　顾景禾空灵的声音在四壁回荡，喻闻慢慢睁大眼睛，盯着空洞后的世界。

　　他对这个空洞再熟悉不过，那是他呆了十年之久的快穿局！

　　“顾景禾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你打开的门通往何处吗？”
　　喻闻收敛笑意，神情肃穆。

　　“我知道，但我不能说。去，或不去，这一切由你决定，这也是我们之前的约定，不是吗？”

　　顾景禾盯着他，火光映照在深邃的瞳仁里却毫无高光，只有纯然的黑。

　　但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表情依旧圣洁，像是从古典教堂中走出的天使雕像，只有瞳孔像是漆黑的恶魔。

　　“你要我赌上自己的一切，来选择离开还是跟你走？”喻闻笑了。

　　“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没有这样的觉悟吗？”

　　顾景禾彬彬有礼地伸手，一旁的火焰随之熄灭，“如果没有，那么就请你转头离开，我为你留下了一条逃跑的生路。”

　　火场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听见火焰吞噬房屋劈啪作响的爆裂声。

　　喻闻深吸一口气：“那如果我走了，这个世界会变得怎么样？会因为失去主角而毁灭吗？”

　　“你不是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顾景禾漠然道，“这么多年来，你悉心教导‘喻闻’，给予他替代你的机会，将他培养成为一名合格的主角接班人……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吗？”

　　喻闻脑中闪过第三幕梦境里，温庭兰以“温听竹”的名义在剧院台上发表致辞。

　　那真是一场完美的演说。

　　假如故事的主角是他，也绝不会有人存在丝毫疑义。

　　从世界管理的角度考虑，也绝不会有丝毫漏洞。

　　毕竟就基因和系谱而言，温庭兰和喻闻都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

　　“所以，他将代替你成为新的‘温听竹’，也就是新的书中主角。”
　　顾景禾宣布道。

　　“原来如此……”

　　喻闻点头，“那我跟你走后，名义上的我会葬身于此？”

　　顾景禾点头：“烧焦的尸体我会负责为你准备。”

　　喻闻若有所思：“那就好，我放心了。”

　　“你看起来像个恶魔，”
　　他抬眼直勾勾地盯着顾景禾，“实际上却是个好人呢。”

　　顾景禾一愣，旋即嘴角泛起笑意。

　　“我不否认我是好人，但我也不否认自己是个恶魔。从更合理的解释来看，我应该是一个邪神。”

　　他再次伸手，手心向上对着喻闻，直视着他郑重地说：

　　“生或是死？幸福或是自由？后退还是前进？
　　这位先生，你选择什么？”

　　喻闻毫不犹豫伸手搭上他的手心，露出笑容：“我选择你。”

　　顾景禾无光的眼瞳忽然多了一抹光芒。

　　这一抹光在刹那间燃起，亮得像是一条银河。

　　这一瞬间他整个人像是被合上了最后一块拼图，魔鬼的气息从身上片片剥落，露出最为纯净无瑕的灵魂。

　　喻闻和顾景禾在烈火中两相对视，彼此的眼中都映着对方的倒影。熊熊烈火中，两人的身影像是在慢镜头中被拉得很长很长。

　　喻闻忽然心上浮起一丝荒谬，他好像婚礼上轻举左手的新娘，等待爱人在她指尖套上那枚改变一生的戒圈。

　　“既然选择了我，就绝不能后悔！”

　　顾景禾翻转手腕，与喻闻十指相扣，另一只手猛地搂住他的肩膀，带着明亮的笑容随他直直往后倒去！

　　瞬间，周围停滞的时间重新流动，所有烟雾同时膨胀，所有烈焰同时高涨！

　　喻闻瞪大双眼，看着浓烟烈焰在他背后一齐爆开，巨大的冲击波扫至眼前！

　　然而还未来得及发出尖叫，他和顾景禾同时跌入孔隙之中。蓝色刀光顷刻消失，把烟尘火光和高热悉数挡在外面。

　　夜幕之下，白雪之上，温氏老宅轰然倒塌，留下一地废墟残骸。

　　“看见了吗？这就是温听竹的末路。”

　　顾景禾展开黑色的大翼，抱着喻闻平安地降临在地面，抬头欣赏着远方白雪飘落下冲天的火光。

　　这时候他的装束又回到了从前，仍然是那个深入人心的白大褂形象。

　　喻闻惊魂未定地扶着膝盖喘气，抬头道：“刚刚那个顾景禾，不是你吧？”

　　“何以见得？”顾景禾露出诡异的微笑。

　　“这还用问吗？刚刚那个你不过是梦境的幻影，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喻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过，原来我跟你有这么一段渊源吗？邪神同志。”

　　“是的。”

　　顾景禾很爽快地承认了，“事实上，真实的你在第一个梦境时就开始对整个世界有所怀疑，而我也循着怀疑的气息而来，与你相识。”

　　“然后你就一直引诱我离开这个世界，来到快穿局打工。”喻闻促狭地笑了，“真有你的啊顾景禾。”

　　“不许冤枉我，离开这里是你自己萌生的想法，我只是起到了一点推波助澜的作用。”

　　顾景禾无辜地眨眼，像个纯洁的小白兔。

　　“不过，如果你在刚刚的梦境里选择离开我，继续当你的男主角，就会被梦境吞噬，从而永恒地被困在这座燃烧的建筑中。”

　　顾景禾微笑道，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多么可怕的话。

　　“这温庭兰还真是……”喻闻闻言一阵恶寒。

　　“不过，你告诉我这么多是有什么用意吗？”

　　他挑眉，
　　“如果你真的是名邪神，也知道传说中的快穿局的话，那你也一定知道这里现在发生的申论考试咯？”

　　“当然知道。”
　　顾景禾坦然道，“因为就是我干的。”

　　“什……”
　　喻闻愕然瞪着他，旋即释然地笑了。

　　“等我出了这个梦境，一切都会被我遗忘，是吧？这就是你敢于如此胆大嚣张自曝家门的理由。”

　　“全都被你猜中了。”
　　顾景禾温声笑道，“我很欣赏你。”

　　“我管理这么多小世界，你是头一个挣脱命运束缚主动成为快穿局员工的人。”

　　“谢谢你的欣赏，还得是你给我这个机会，帮我脱离原世界来到快穿局这个更大的平台。”

　　喻闻开玩笑似的微微欠身，“也感谢你百忙之中拨冗来到我的梦境中帮我脱身。”

　　“不，不是我帮助你。”
　　出乎意料的，顾景禾打断了他，“是你帮助了我，同时也拯救了数百万个世界。”

　　忽然，远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黑车飞速驶来，勉强停靠在路边。
　　温庭兰跌跌撞撞地从车中跑出，不管不顾地向火场里奔去。

　　宋衡站在一旁，和消防队队长低声交流现场情况。

　　喻闻遥望着二人，仿佛回望自己的过去。

　　四人仿佛站在一条直线的两端，一头连着温听竹，一头连着喻闻，中间是长长的七年光阴。

　　漫天大雪飘落在四人的肩头，一瞬间漫长得仿佛永恒。

　　顾景禾贴心地将黑色的翅膀高举过头，如大伞一般为他遮蔽风雪，静静地陪他凝望。

　　喻闻踟躇着。
　　“不要沉迷于此，喻闻，这些画面都已成为历史。”

　　顾景禾忽然打断他的思绪，“好了，是时候该说再见了。”

　　“这么快？”喻闻回过神来，抓着他不放，“我还有很多想问的呢！”

　　“你忘了吗，等你回到现实中，这些梦境都会被遗忘。”

　　“所以，不如由你自己去寻找，那隐藏在过去中的真相。”

　　顾景禾温柔地拂去他肩膀上的积雪，又忽然攥着他的肩膀往后一推。

　　随着这轻轻一推，喻闻忽然脚下踏空身体一轻，直直向身后坠落！

　　隐约中，他听见顾景禾最后的轻笑：

　　“如果再不快点回去，他们就要结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