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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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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鸡鸣四起。
楚瑜结束每天雷打不动的晨练,脸上薄汗微出,更显得面如粉玉。
正直凛冬,八百里太行山脉皆是银装素裹。
自大顺孝康二十五年勇毅侯莫琛里通外敌、满门被诛后,镇守冀州的莫家军自此烟消云散,民风彪悍的西北之地再无压制,作为西北要道的太行山脉更是匪寇横行。
楚瑜目前所在的石头寨,位于太行山深处的雁荡山。寨子依山而建,寨墙房屋多用石头所砌,错落有致,星罗密布。寨前山路陡峭,每隔三里设一处哨所,守哨人每三个时辰一换。寨后是大片良田,良田尽头是一汪碧绿湖泊,湖泊往上一道瀑布从天而降。真个是世外桃源般的好地方。
石头寨中男女老少共三千八百多人,其中十之七八皆为青壮,是太行山首屈一指的大寨。
寨中有六位当家,大当家崔颢治寨有方,讲究“只劫道,不伤人,只贪财,不图色。”二当家马述一柄长板斧,有万夫莫当之勇。三当家魏铨武功低微,却医术高超,识文断字,乃是寨中智囊。四当家何炳新一对铜瓜锤,冲锋陷阵来去自如。五当家陶潜喜爱美酒,曾是佛家外门弟子,善使少林长棍。六当家丁鹏善使长矛,是石头寨武功最高的一位当家。
除了雁荡山石头寨,括苍山的猛虎寨、二郎山的二郎寨、莲台峰的莲花寨、幻云山的巨峰寨都是闻名太行山的匪寨,其中尤以猛虎寨名声最大。
相对石头寨崔大当家做事留一线,猛虎寨大当家刘文彪行事狠辣,其余几位当家也不是善与之辈。凡猛虎寨外出做“生意”,谋财、劫色、害命,皆是平常!
猛虎寨位于易守难攻的括苍山,寨众二千九百余人,在太行山与石头寨并驾齐驱多年。
北狄人打进冀州城后,楚瑜一家仓皇南逃。当日在一线天的巨崖深谷中,楚瑜因为一时义愤,杀得括苍山的一众土匪死伤过半。
为防众匪报复,楚瑜和家人冒着严寒赶路南下,不想外祖父薛成旧疾复发,命悬一线。走投无路之时,遇到了石头寨采买物资北上回寨的三当家魏铨及其夫人温氏。
三当家妙手回春,温氏夫人兰心蕙质,出于各种原因,楚瑜一家随着三当家夫妇来到了雁荡山石头寨。
来到山寨一月有余,楚瑜似乎已经习惯了目前的生活环境。
为了照顾薛成的伤病,楚瑜一家住进了三当家药庐隔壁的院子。
高高的院墙由坚固的石头砌成,推开大门,院中两侧各有一颗不知名的高大树木,树下安置了石桌石凳。
正房三间,正堂可做待客用餐之所,左边是楚瑜外祖父薛成与外祖母唐玉娘,右边是楚瑜父亲郑盛和与母亲薛明惠。
左厢房三间,中堂做了简易书房,左右两间楚瑜与幼弟祈诚一人一间。
右厢房三间,中间做了库房,另外两间分别由管家林七与老伴儿王氏及其他们的孙子大牛所住。
沿着石板路往后院去,左边是厨房,厨房外是一口深井,右边横七竖八绑了许多树藤,可以晾晒衣衫。院墙尽头则是柴房、茅房以及马厩等牲畜圈。
屋内设施老旧,却也结实耐用。洒扫干净后,楚瑜一家总算结束了多日奔波。经过三当家精心调理,薛成的旧疾终于有所好转。
大雪封山,寨中却隐隐有了过年的气氛。
温夫人将采买回来的物资一一入账,有的归置库房,有的分发寨众,零零总总,有条有理。
大当家丧妻多年,独生爱女崔灵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最不爱的就是日常琐碎。二当家无妻无子,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寨中内务多是三当家的夫人温氏打理,温夫人快言快语,办事利落,很是受大当家器重。
楚瑜一家初来乍到,寒冬腊月之中,也无处置办行头,温夫人便早早让人送来米面粮油、锅碗瓢盆等以作家用,真个是心较比干多一窍,八面玲珑心思巧。
楚瑜结束晨练,准备回院吃早饭,路上遇到了三当家和温夫人的独子魏善为,这家伙是个自来熟。楚瑜才来,他便和楚瑜称兄道弟,叫薛成作阿公,唤明惠为姨母。
且一点也不掩饰如此行径的猥琐目的——他准备来年春天将楚瑜的小黑马和他的枣红马配成一对,最好能生出集两马优点为一体的小马,然后,送给大当家的爱女崔灵。
没错,魏善为不作为,在土匪横行的太行山,身处高手众多的石头寨,作为将要从事拦路打劫事业的匪二代,他精通算数,醉心于医学,尤其喜欢钻研毒术,对于武学一道,他被三当家夫妇逼着学会了几招三脚猫都看不过去的粗浅剑法。
而大当家的爱女崔灵崔小娘子,却最是喜好舞枪弄棒,师从二当家马述,一把宣花斧舞起来虎虎生风,耿直豪爽,敢爱敢恨。
对于魏善为这个平日里磨磨唧唧,练起武来逼逼赖赖的青梅竹马,她是一丁点儿共同话题都没有。
不过,是人就有所好,崔灵女士第一爱练武,第二就是爱骑马。
魏善为功夫不咋地,人情世故方面却肖似其母温夫人,为了成功借到宝马,这是他近半个月以来第三十六次来找楚瑜。
楚瑜爱惜自己的小黑马,见到这个欲要借马行不轨之事的家伙就头疼。
“楚瑜兄弟,楚瑜兄弟!不要走!不要走!”魏善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今天不找你借马!等会儿曲鸣、何从文要带着寨中一帮兄弟去深山打猎,你去不去?你要去的话,咱俩一起。”魏善为边说边啃着硬邦邦的杂粮馒头。
经过魏善为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叨扰”,楚瑜知道了寨中许多的人和事。曲鸣是已故聚贤堂堂主曲靖之子,大当家亲授枪法,视如己出,善使红缨枪,是寨中新一代翘楚。何从文是四当家何炳新和夫人段氏所生,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何从武,这两兄弟,从文不爱文,却是武痴一名,从武不学武,最好锦绣文章。
“你不是以斯文人自居吗?不在你家药庐钻研医学之道,跑出去干嘛?给别人添乱呀!”相处时间稍长,加之魏善为着实难缠,楚瑜说话也不客气。
“嘿!你个臭小子,为兄是想着你才来不久,不认得几个人,何从文他们肯定不会叫你,你要想去咱俩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不是!”魏善为颇是理直气壮。
接着他又不好意思地嘿笑两声:“当然哈!这次灵妹妹也要去,我是担心她个姑娘家,曲鸣、何从文都是心思粗浅的武夫莽汉,我要是不跟着去,万一出啥事了可咋办?”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楚瑜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可又念及三当家和温夫人对自己一家的周全照顾,想着这魏善为武功低微本就是个绣花枕头,寒冬腊月之中,太行山皆是深山密林,要是遇到猛禽巨兽,这家伙根本无力自保。
“那你等我!吃过早饭,咱俩一起去看看。”楚瑜来到这里一个多月,忙着照顾外祖父起居用药,帮着母亲收拾居所、归置家什,还没出去逛过,今天正好借此机会出去转转。
闻言魏善为拖着楚瑜的胳膊就准备往外走:“吃什么早饭!我带了一大包馒头,路上边走边吃!”
“他们出去骑马不?我总要拿上弓箭才好啊!”楚瑜撇开魏善为的手,准备回屋,告知家里人一声。
“哎呀!那你快点,就骑你的小黑马,我在这里等你啊。”
楚瑜回到院中,只有王氏在厨房收拾一些零碎,楚瑜便让她转告母亲一声自己出去了,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随后便背着弓箭,拿上长刀,牵着小黑马去和魏善为汇合。
两人快马来到山寨中心聚辉堂,屋外已是拴着各色马匹,屋内闹闹哄哄已经有三四十人,尽是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大家你推我嚷,好不轻快!
魏善为带着楚瑜,一路打着招呼,左右穿梭,总算找到一个还算僻静的位置坐下。
两声锣响,崔灵、曲鸣以及何从文何从武几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安静,大家安静!大家都知道,今年的冬天不好过!北边的狄人犯我大顺边境,冀州城中的百姓为了活命,只有南下逃亡......”不爱武的何从武开始了今天冬猎的活动致辞,大家都很给面子的安静下来,毕竟他身旁还站着个牛高马大的何从文。
“一年一度的冬猎,既是我们石头寨多年的传承,也是在座诸位为寨尽心的机会......”
“咱们石头寨不似括苍山猛虎寨那群恶匪,啥钱都赚,啥人都抢......”
“为了遵守大当家定下的规矩:不欺贫,不抢弱,只赚取富商巨贾的过路财。我们石头寨外出‘做生意’从来都是讲究江湖道义的......”
“本次冬猎,希望诸位能遵守寨规,守望相助,猎物事小,平安事大......”
“通过选拔的人,来年开春就可以随着几位当家外出‘做生意’了,大家一定要好好珍惜此次机会,也希望大家能够平安归来......”
这冬猎宣言,不说文采如何,倒是很接地气,非常适合这群在土匪窝里长大的年轻人。
就在何从武说话的间隙,魏善为已经给楚瑜细说了冬猎来由。
石头寨中颇多青壮,大家都想过好日子,随着几位当家外出“做生意”就是过好日子的最佳途径,每做一次“生意”就能多分一份钱财,不参与“做生意”就只能指望那点微薄的月钱,为了家里人的吃穿用度就必须多种田,产出的粮食还得给寨中交一部分以作公用。
冬猎只是一个由头,每年春节之前举办一次,从中选拔出功夫过关、心态过硬的年轻人,作为石头寨向外发展的新鲜血液,从事拦路打劫的基础业务。
“这‘何秀才’还挺能说会道,你看这一个个的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魏善为翻着白眼和楚瑜吐槽。
同是石头寨有名的绣花枕头,魏善为与何从武同人不同命。魏善为不想学武,三当家和温夫人竹条子、竹鞭子伺候,何从武不想学武,四当家和段夫人就请先生教他习文练字、做锦绣文章。魏善为喜欢医学毒术,总被寨中同龄少年孤立嘲笑,何从武读书写字,却被寨中老少赞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作为参照物,魏善为是极其不喜欢何从武这个“小秀才”的。
“好了,大家排好队,七人一组,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崔小娘子一声令下,大家唯命是从。
“灵妹妹,我和楚瑜也想参加此次冬猎,你们把我们也带上吧!”魏善为拉着楚瑜,跟在崔大小姐和何从文屁股后边,誓要做好跟屁虫。
“魏善为,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来凑什么热闹,要是遇到危险还得多分出个人来保护你,快回你家药庐,不要给我们添乱!”何从文手执长槊,背上弓箭,牵马急行,根本不想带魏善为这个碍事的家伙。
“从文兄弟,看在咱们两家相交多年的份上,你也不能扔下我不管啊!你要是不管我,我......我就去找段姨评理,你也别想得好!”魏善为是个不要脸皮的混不吝,且他口齿伶俐,憨直老实的何从文哪是他的对手。
“从文,不要和他废话!魏善为,你带着你旁边这位,和我们一组,你俩最好不要拖大家后腿,不然要你们好看!”崔小娘子脾气大嗓门也大,一锤定音,带上了这两个临时跟上来的拖油瓶。
魏善为一甩脑袋,朝着楚瑜眨眼怪笑,一脸奸计得逞的小人模样。
楚瑜看着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耍宝,好似感受到了太行山活泼的少年义气,对接下来的冬猎也有了一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