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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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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华楼上,少司君和阿蛮相对而坐,宫人在送来茶水糕点后一并退下,这氛围静谧祥和得很,只是阿蛮却始终没能放松。
他低头碰了碰茶盏,感觉到少司君的视线如影随形。
只是经历了方才的失言惊魂,阿蛮打定主意再不要开口说话,便一心一意吃着茶,顺便品尝这送来的糕点。
楚王驾到就是非同一般,这底下送来的瓜果糕点也是从前不曾吃过的甜香。阿蛮本是要分散注意,久之倒是认认真真吃了起来。
吃完一盘,又喝了口茶。
那叫一个唇齿留香。
阿蛮时常吃不饱。
做任务时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方方面面都要谨慎,饥饿是时常有的事情,他的胃也因此落下了毛病,有时发作起来会疼得一身汗。
为了男扮女装,他吃得比以往更少,近来偶有胃痛,只是不算严重。
他吃完茶水,下意识摸了摸胃的位置。
只是说曹操曹操到,那隐隐的痛感在那下一瞬就翻涌上来,令他的神经为之一跳。
阿蛮吸了口气,神情毫无变化。
……哦,原来刚才看到少司君的时候不是错觉。
是真的开始胃痛了。
“夫人怎么不吃?”
“吃了这般多,是我失礼了。”
“我喜欢看你吃东西。”少司君平静地说,像是根本不觉得这话多么奇怪,“你每次吃东西,都会让我拥有食欲。”
阿蛮睫毛微颤,下意识抬头看他。
在日光下说出这段话的少司君没有夜间的阴鸷疯狂,那眉眼清淡得很,除去时常落在阿蛮身上的眼神,看起来并无异样。
阿蛮缓缓言道:“……大王近来没什么胃口?”
少司君:“自记事以来,于吃食上都没什么胃口。”
……那不可能。
阿蛮藏于袖子里的手指微动,慢慢收紧成拳头。
至少在宁兰郡的时候,他吃食都很正常,阿蛮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很好养活,只除了……
司君也爱盯着阿蛮看。
他的脸,是什么下饭神器?
又或者……
是什么引起了少司君的兴趣,以至于拥有了食欲?
而这,才是少司君死盯他不放的原因。
阿蛮在心里细细思量着楚王对他另眼相待的缘由,却没落下回答:“大王可曾看过大夫?”
“药石无医。”
少司君随意捏起一块糕点咬了半口,细细咀嚼着。
而那随口抛出来的字句,却是如此惊人。
怎会有人这么随便说出来这种话?
阿蛮不由得仔细观察起少司君,从他进食的模样,再到他细微的神态,动作……虽未蹙眉,可阿蛮感觉得到甜香的糕点在少司君的口中,仿佛是干瘪无味的劣质馒头。
天生没有味觉吗?
不然为何对美味也无动于衷?
阿蛮莫名涌起这样的猜想。
身为一个只要吃饱就挺高兴的人来说,的确不太能理解。
只是腹中抽搐的感觉越发强烈,让他神色微白,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细想。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握成拳,将那抽痛隐忍下来。
“……这么来看,大王也很好养活。”
“很好养活?”少司君扬眉,似乎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何意?”
“大王不怎么爱吃东西,岂不是没有偏好,做什么吃什么,不是很好养活吗?”
少司君笑了起来,用帕子擦了擦手,“那像夫人这般,吃什么都津津有味的,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好养活?”
“有的吃就是福。”阿蛮勉强笑了笑,额头隐隐有薄汗,“总不能多嘴挑剔。”
少司君若有所思地盯着阿蛮看了好一会,那锐利的眼神近乎穿透他的身体,让他整个人僵住,呼吸都轻了下来。
好在之后,少司君也没再说什么,甚至还在碧华楼吃了夕食方才回去。
有楚王在,夕食的水准直线上升,虽不是大鱼大肉,却也精致许多。只阿蛮胃痛,吃得比往日少了许多。
饭后楚王并未多留,待他离开后,秋禾与秋溪两个围了上来,都压不住脸上的喜色。
三紫:“你们怎么这么高兴?”
秋溪:“大王虽有夫人侍君,却不曾听说与哪个一起吃饭。”
秋禾也道:“这可是别人不曾有的殊荣呢。”
不过吃了个饭,只因是和楚王一起吃的,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无上荣耀。再想起宫女猜测那些后宫女人未有承宠的事情,阿蛮就感觉胃痛更烈。
阿蛮抿了抿唇,哑声说:“我有些累了,想去休息。”
秋禾秋溪忙上前想要搀扶,阿蛮摇了摇头,自行上了二楼去。两个秋没有跟上来,三紫却是紧跟其后。
待阿蛮进了房间,三紫想跟着跨进去时,却看他转身压住门框,拦在她的跟前。
那阻拦之意非常明显。
三紫停下来,反射性将阿蛮打量了一番,只除了脸色微微发白,其他倒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压低声音:“你平日出任务,说话也是这么不知分寸吗?”
楚王刚来时,三紫听着十八与他的对话,心都快要跳出来。楚王想宠谁就宠谁,十八说那话是在戳谁的心窝子?
让他别跪着还不乐意了不成?
那话往浅了说是一时失言,往深了说是不知好歹!
如果十八以往也是这么做任务的,她都要开始怀疑,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此事是我失言,往后不再会。”阿蛮撑住门框的手指绷紧,指甲微白,其用力程度近乎痉挛,“三紫,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三紫狐疑打量着他,仍是不能在他脸上看出什么,低声嘟囔了几句,到底转了身。
就在阿蛮要关门的瞬间,三紫突兀回头,劈手袭向他的面门。
阿蛮神情肃然,矮身避开她的袭击。
无声无息里,两人飞快交起手来。
不到三十招,三紫被阿蛮掼在墙上,自她发间夺走的木簪已然抵住她的太阳穴。
卡在喉间的胳膊勒得三紫满脸发红,拼命挣扎起来,“……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觉得我有些不对,所以想试探我?”阿蛮面无表情地说,“可你终究只是二十七。”
呼哧,呼哧……
三紫已经说不出话来。
阿蛮的声音冷漠,透着冰冷寒意:“再有下次,我会直接杀了你。滚!”
他拗断木簪,一个巧劲将人踹到边上去。
三紫死里逃生,不敢耽误,翻身下了楼。
待寻了处无人的空房间,这才真的敢咳嗽出声,胸口剧烈的起伏,是对刚才濒临死亡的恐惧。
阿蛮刚才,真的差点杀了她。
楼内排序,虽不是完全依照武艺,阿蛮也不是身手最好的那批,可三紫是真的打不过阿蛮。
方才出手试探,只是本能觉得阿蛮有些不对,却摸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劲。
……只是看阿蛮暴打她的模样,应当只是她想多了罢。
…
驱走三紫后,阿蛮倚靠在门板上沉沉吸了口气。
许是因为放松下来,胃中绞痛再压不住剧烈翻涌起来,疼得他脸色发白,额头薄汗冒出,整个人滑落在地蜷缩成一团。
阿蛮勉力调整呼吸,挨过最疼的一波,勉强靠着门板坐起来,掐着几个穴位缓缓按压,也不知揉了多久,一阵作呕的欲|望翻涌上来,他才起身去屏风后扶着木桶吐了出来。
吐完后,他趺坐在边上,虽是汗津津的模样,可人已是轻松许多。
久病成医,阿蛮往往是这般熬过去的。
缓过劲,他先叹了口气。
不必三紫说,他也知道今日那话不该说。
不过是旧时旧事与今时今影交叠一处,让人恍然似梦。
他在司君面前总会不自觉放松下来,仿佛那是安全所在……毕竟在那相处的几个月里,是阿蛮难得轻松的日子。
可司君是司君,少司君是少司君。
纵然他们是同一个人,可阿蛮也不能再沉溺过往。
阿蛮慢慢爬起来清理自己刚才弄出来的狼藉,又推开窗户散去味道,等将一切都遮掩干净后,方才拖着疲乏的身体倒在床上。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今天本该要去流芳斋还书,可到底困顿上涌,还没再想什么就跌落梦乡。
小睡两刻钟,阿蛮转醒,迷瞪着翻了身。
正当他懒洋洋地盯着窗口的落日斜阳时,沐浴着血红残阳的三紫刚巧翻窗进来,满脸焦虑,甚至顾不上不久前的争端。
阿蛮坐起身来,蹙眉看向她。
三紫声音又快又急:“十八,楚王招你今夜侍寝!”
命令已经送到碧华楼,只是传令太监听说苏夫人刚歇下,便说不必唤人起身。眼下秋溪秋禾两人在底下喜出望外,可三紫听了却是如遭雷劈,立刻赶来告知阿蛮。
在她看来,这的确是这潜伏最大的破绽。
如果十八真是个女人该多好,顺顺利利送上床,也不必有现在的麻烦。
身为死士,什么贞洁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现在楚王看中的是她,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身体。
阿蛮听了三紫的话后面无表情,只是无来由地深吸了一口气。
……少司君不是说他不做情夫的吗!
总觉得,胃又痛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