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人日记》冉天音

5、菲利普日记5

　　旧历152年9月7日，雨，雷电，海上触礁季

　　我已经很久没写日记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外面天气怎么样，有没有雷暴和海啸卷过我们的海域？

　　我一点探究的兴趣都没有。

　　我们——是得到神的赦免，在吞没所有土地的大洪水中幸存的人类。

　　9个月浮上海面，4个月沉入海底。永远触及不到陆地，只能在大海中流浪，因为神虽赦免了我们，但我们并没有得到原谅——

　　我是这样被告知的。

　　我们人类，男性寿命90到150不等，据说最长有活到165岁的，我是这样被告知的，但没人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女性寿命据说比男性稍长，据说最长有活到180岁的，我是这样被告知的，但同样的，没人知道那到底是真是假。

　　是的，不知道真假。因为所有人都在成年后就停止了生长，除了一起长大的同龄人，没有人知道对方到底多少岁，就像我不知道妈妈到底活了几个世纪。

　　玛丽安阿姨在和她低声交谈的时候说漏了嘴。妈妈的身份证明已经快超过法定年龄界限，需要更换新的，并且——她有两个选择，将我、奥雷拉和阿尔方斯送走，又或者她离开这个繁育所，前往另一个，直到我和阿尔方斯死亡。

　　——离开这里，直到我和阿尔方斯死亡。

　　“听着，我的孩子，如果不想步上你先祖的覆辙，就永远不要相信人性。”

　　玛丽安阿姨抱了抱妈妈，“我们只是监控者，不能拯救所有人。人类之所以会触发繁育期，必定是因为他们肆意妄为，毁坏了我们设下的安全阀。是的，是的，我知道有很多人是无辜的。但所有前往繁育所，想要拯救人类，最后客死他乡的监控者们，都是这么想的。当然，我会想你的。对了，我在第三繁育所留下了不少异种，有两千多年了，有些说不定还活着，你帮我看看它们……”

　　——我不能。我不能出去。

　　我不能让妈妈和玛丽安阿姨发现我听到了一切。

　　我用力捂住嘴，青筋在手背暴起，胸口痛苦地撕裂，久违的恨意涌上心头：

　　假的，都是假的。我被告知的一切都是假的。

　　玛丽安阿姨这个骗子！

　　搞不好连这片大海都是假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被赦免，自然也不需要被原谅，全都是用来诓骗我们听话的手段……

　　“哎呀，小菲利普听到了。”玛丽安阿姨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她含着笑意说，“我是谁？我是玛丽安，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你是我带回来的样品后代。多亏了殷，样品的基因才没彻底断绝。不然又得辛苦她从第三繁育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