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人日记》冉天音

2、菲利普日记2

　　旧历138年9月6日，雨，雷电，海上触礁季

　　哦，皱巴巴的小家伙真丑。

　　这一次她做出来的婴儿活下来的有两个。

　　一个是一头灰白深绿色眼睛的女孩，另一个是长着一头黑毛的金眼睛男孩。

　　妈妈很开心。她甚至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破天荒地头一次抱住了我，就像我那群傻瓜同龄人的母亲拥抱他们那样。

　　……可我知道她一定更想拥抱那两个小猴子，给他们一人一个亲吻，只不过碍于他们过于脆弱的身体，选择了我来表她的快乐。

　　我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割成碎片了。

　　她看那两个孩子的眼神是不同的，那是真正的属于母亲的眼神——

　　那正是我在那群傻瓜朋友的父母们身上所看到过的。我很难受。胸腔好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我不能对她哭，那会让她更疏远我。所幸玛丽安阿姨总是会对我张开双手，允许我在她怀里哭泣。

　　妈妈，妈妈。

　　我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我是个完成度很高的作品，我是那么听你的话……我也想要那种真正柔软的目光，而不是表面慈爱，实则全是冷漠和评估的审视啊！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但我知道我不能在妈妈面前哭泣，或者表现出任何不愉快。

　　新的作品已经出来了，天天在我鼻子底下晃，并且据说比我更完美，是整个人类史上所能达到的人造人最高峰。

　　我不能杀了他们。一旦被发觉，倒霉的只会是我，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危险品销毁。

　　妈妈看我的眼神已经不像从前那么耐心了。她最近总在下意识冷落我。更何况就算解决了这两个也还有资料留下，结果是必定还会有新的婴儿被制造出来。

　　我决定尝试着喜欢他们。

　　不只因为这是争取妈妈欢心所必须的措施，还因为……

　　女孩的眸色是她最喜欢的绿，男孩的眼睛则与她一模一样。

　　有时周末放学回来，我会痴痴地看这两个孩子，看他们宝石般闪耀的眼睛，看他们吐着口水泡泡朝我笑，看他们渐渐地褪去了新生儿的丑样子，逐渐变得漂亮起来。

　　迷人的小家伙们。

　　我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基因果真比我更优越。

　　我一天比一天喜欢他们。

　　而且我终于发现，从前总会轻易因为妈妈疼痛的胸口，渐渐不再被她影响。

　　同时我还发觉，在看着这两个孩子的笑脸时，总会觉得心口很暖……

　　这真是太好了。我可不想在被人道销毁之前就因为心口疼死掉。

　　终于有一天，我怯怯地向妈妈提出，想要像对待弟弟妹妹一样亲手照顾他们。

　　妈妈同意了。

　　她眼神古怪地看我一眼，说“希望你能够以身作则好好地做一个哥哥”……

　　哦，这真是太棒了！感谢上帝，感谢人类，感谢我脱离培养皿的11年半，感谢我还活着，我现在感觉好极了！

　　除了好极了，我还能怎么样？

　　你要我做一个好哥哥，我就做一个好哥哥。你要我做一个好儿子，我就做一个好儿子。你要我立刻自我销毁也没问题，只求你在我离开前……

　　再给我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