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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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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不久前,她还精神矍铄地给自己讲解佛法,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何皎皎回想起她离开时的那个背影,只觉得心脏被抓了一把,难受得厉害。
赵女士说,原本李超出了事,老太太就郁郁寡欢,那天回家后,更是彻夜难眠,也不再吃饭了。她说自己愧对佛祖,白信了一辈子的佛,做了一辈子的假善人,不想让子女再造业。赵女士拗不过她,又心疼她一把年纪了,只得答应尽快赔偿。
“那天我打电话给你,说愿意赔偿。老太太也在我旁边,说要和我一起,亲自给人家道个歉。”赵女士望着远处,陷入了回忆之中。
“可是我们刚出门,她就突然头晕,又说外面怎么电闪雷鸣的,害怕得发抖,但那时候明明是个大晴天。”
“我送她去医院,路上就开始胡言乱语,说什么有鬼,拿着铁链过来了,还说什么有老鹰飞来。城市里哪来的什么老鹰。到了医院,一套检查都没做完,人就不行了……”
赵女士走后,何皎皎一个人坐了很久。
她的脑子很乱,心里也堵得慌。
她开始怀疑,自己去找老太太到底是错还是对。她以为自己是绝对公平,绝对正义,在成功说服了老太太后,还为自己的聪明而沾沾自喜。
王大军得到了满意的赔偿,甚至提着水果来感谢她。
她赢了。
但她没脸把这个案子写进宣传材料里。
很快,法院通知开庭。
何皎皎患了重感冒,浑身都没力气。
季长安说帮她去,让她好好休息。何皎皎拒绝了。季长安有点担心,推了一个会议,陪她一起。
法官还没来,大家都在庭外等。
法庭门口,有人哭,有人骂,有人怒气冲天,有人焦躁不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背后又有多少破碎的家庭,多少悲剧的人生。
何皎皎安静地坐在冰冷的不锈钢长椅上,无精打采。
忽然手中有东西塞进来,摊开手掌一看,是一颗奶糖。
季长安坐在她身边,笑了笑,说:“吃颗糖,振作一点。”
何皎皎握紧手心,抿了抿嘴唇,正想开口说话。这时候,赵女士推了个轮椅进来,里面坐一名十八九岁的男孩。他坐在椅子上,摇头摆尾晃晃悠悠的,一会儿又抱着自己的手指哼哧哼哧地啃。他是一张未经污染的白纸,永远都存着小孩子的单纯。
他看过来,冲何皎皎傻傻地笑,双眼皮真的很漂亮。
她起身,想去给赵女士打个招呼,但见她走过来,赵女士撇开了头。男孩倒是高兴,看见了漂亮姐姐,咿咿呀呀地冲她比划。
何皎皎苦笑一下,把手里的奶糖给了他,书记员便出来通知开庭了。
庭审的过程很快,李超认罪认罚,又有赔偿谅解,被减轻了处罚。只是在法庭最后陈述时,提起母亲,四十多岁的男人痛哭流涕。
法官敲下法槌的那一刻,一切尘埃落定。
李超犯交通肇事罪,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忏悔与煎熬。
走出法院大门,微风袭来,何皎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季长安说:“张嘴。”
何皎皎疑惑地“啊”了一声,一颗糖就被推进了她嘴里。喉咙里小舌头压紧,一股细腻的奶香,缓缓流到心里去。
不久后,她一个人又去了那个寺庙,给老太太请了一盏长明灯。
经过这件事,何皎皎再回村里,人们对她的信任又多了几分。刚回来不久,就帮忙解决了好几个纠纷,为了几颗白菜大打出手的,说邻居的摩托车过了自己修的路没给钱的,甚至还有二十年前的欠债的……多数都是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
何皎皎一个头两个大,这日子过得也太充实了点。
而今天来咨询的人格外多,大婶们像约好了似的,纷纷往她屋里钻。她只好支了张桌子,摆到院子外面去。
也幸亏季长安今天又抽空来看她,她忙得抓瞎,也不怕大材小用,直接使唤他来帮自己做咨询,这才分担了一部分火力。但很快,她就发现,原来季长安才是这火力的源头。
她和季长安各坐一桌,两边排起的队伍却差距巨大。自己这边只有五六个人,而季长安那边却排起了长龙,队伍都延伸到了大门外。
她本来也没觉得奇怪,季长安这种人才,平时咨询都是按小时收费的,还得提前一个月预约。这时候在村里做免费咨询,当然人多。
可当她认真解答完一个大爷的问题后,稍稍往旁边一探身,便发现好像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坐在季长安对面,单身托着腮,正含情脉脉地诉说着自己不幸的婚姻史。
季长安眉宇间带着不耐烦,忍不住打断她:“所以你说了那么多,到底想问什么?”
大婶嘴唇画得通红,像刚刚吃了个小孩。她无辜地努了努嘴:“我正在说嘛,说清楚了才能问问题啊。难道你不愿意听我讲话吗?”
在她脸上,劣质的睫毛膏已经晕妆,眼皮下面糊成一团。说着,还暧昧地眨了眨眼睛。一旁看戏的何皎皎不禁打了个寒颤。
季长安看了一眼手表,深叹一口气后,语速飞快:“你离了两次婚,但是财产已经分割清楚了,孩子的抚养权你也没有异议。至于男朋友劈腿这种事情,根本不在法律管辖的范畴内,你最好不要找人去打他,因为一不留神,万一打成轻伤二级,就会涉嫌故意伤害罪,打赢坐牢,打输住院这句话你没有听过吗?好了,五分钟咨询时间已经到了,我不会再回答你的问题了,下一个。”
大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这么快吗?我还没问完呢……”
后面的另一个大婶直接上前,耗开她的肩膀,屁股一抵,将她挤下了椅子。
“刘雪梅你有完没完,一个人霸着问是吧!巴拉巴拉讲个没完了,谁要听你的情史啊!赶紧滚下来,轮到我们问了!”
刘雪梅像个学川剧的,瞬间就变了脸,转头就骂:“朱志芬你赶着去投胎吗?你屁股大了不得,还敢挤老娘!我他妈还没问完,你等等要死啊!”
“你那是咨询问题吗?一对二筒画得跟他妈鬼一样,你想勾引谁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嫁了三个男人都被甩,还想人家大律师,你自己什么货色心里没点数啊!”
“我嫁几次怎么了,我那是人见人爱,哪像你一辈子守活寡的老处女!”
“我处你妈!”
没骂几句,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动起手来。何皎皎与季长安对视一眼,正要上前,制止住这场闹剧。便听见一声响亮的“卧槽”。
吵架停止了,众人循着声音往后望去。
只见在队伍中间,出现了一个光溜溜的屁股。还有正在掉落的一团黄色物体……
“卧槽!”
“谁让你在这里拉屎的!”
“快闪开!屎里有毒!滂几把臭!”
排队的人作鸟兽状,纷纷散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不明液体溅在身上。
看着眼前的场景,何皎皎像被点了穴,震惊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季长安先反应过来,立马拉她到身边,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可是连一向淡定的他,声音也是颤抖的:“你在做什么?你的监护人在哪里?!”
始作俑者裂开嘴,开心地朝他笑了笑,然后动作缓慢地抓起了一把黄色物体……
像一勺冷水浇在了滚烫的油锅里,人群被炸裂,四处迸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不要过来啊!!!!!!!!”
“救命!!!!!!!”
“妈呀!!!!!!!”
“唔……放开我!!!”
“yue……”
……
从来没有那一刻,季长安对上天的感激之情有现在这么强烈。感谢老天,让他生了一双长腿,可以跑得比别人更快一步。
在紧急关头,他拉着何皎皎迅速冲进了屋里,然后关上了门。外面是一场盛大的老鹰捉小鸡,有好几只小鸡落入了恶魔的手掌。从透明的玻璃窗户中,季长安隐约闻到了难言的味道……
何皎皎从逃跑时,就被他抱在怀里。此时,她从他的怀里探头,就要往窗外看看,这人间炼狱是怎样的场景。可她刚一动作,头又被按了回去。
“我要看看。”何皎皎瓮声瓮气地说道。
季长安往外望了一眼,那个二十来岁的傻子玩得正欢,裤子还没提上去……
他觉得头皮发麻,但也只能无奈道:“再等一等。”
而何皎皎看不到这些,只任由他抱着。她把整张脸都埋进他的怀中,轻轻地闭着眼。
今日他穿了件宽松的长袖衬衫,面料很薄,她的脸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他的身上带着极淡的烟草味,很熟悉,也很安心。
季长安说:“这儿生存环境太恶劣了,疯子也没人管吗?你还是赶紧回来吧,别呆了。”
他每说一个字,胸腔就会随之轻轻震动。
何皎皎拽住他衣服的下摆,心里想的是:刘雪梅人不怎么样,看人的眼光倒是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