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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仙情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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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厉雪殿的李听谷手盖在头顶遮住雨,只见四周的殿宇冷清,仙树灵草倒是长了不少,烟雾蔼蔼中秀山伟岸,灵气充沛。仅仅是呼吸一口就令人心旷神怡。
湿润的眼眸映满了于冬日反常的新绿,神光之中透露着一丝向往。她叹道:“这样的仙福宝地怪不得是道微仙尊的住处呢。”
如果她能隐居在此地,又不离烟火红尘该是多好。
目光落在垂丝海棠粉白柔嫩的花瓣上,李听谷不由想起那殿内如雪如月般的人,看见这花就仿佛窥见了他寒冷皮骨下藏匿的一丝丝柔和。
她一直都知道,以前那位银剑游龙,白衣翩翩的小师叔其实也有一点可爱的。
她顶着雨跑下去,等到了祈福台发现周侧镇民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修士在收拾法会后的残余。
四周爬柱上龙鳞片游绕,龙吟幽幽,呵在耳边有点冷意。
正要打算下山回去,身侧就传来熟悉的二人声音。他们正从后侧绕过来。
“师妹,你说这个李观意怎么这样啊,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她都还没见着道微仙尊的厉害呢。”
“人家身体抱恙,我们怎能强求。”
是朝昭和应玄。
李听谷避到爬柱后藏起来,手上扶着龙身,时不时将头探出去查看情况。她扣着鳞片,思量着还是躲着点为好,等他们走了她再走。
听到二人的交谈声逐渐远去,她才松下一口气。习惯性地扯下一片鳞片,丢进口中嚼碎。
回味着曾经的味道,她嘀咕着:“许久不吃了,味道还是那么好。”
这些龙并非真龙,而是掌门长老们用灵气化的形。真龙已几乎灭绝,这些爬柱上的龙除了灵气以外还赋了真龙的一丝魂魄。所以久而久之,这些龙也就有了灵性。
一颗龙头忽然贴上李听谷的脸,她早就习惯,还是按照原来的做法拍了拍龙头。
龙不会说话,但它记得她的味道。瞳孔放大,它似乎变成了嘤嘤怪一直往李听谷的颈窝凑。
“好好好,莫动,乖。”她无奈离得远了些,把龙头推回去。见它可怜兮兮地盯着她,李听谷心上一软。它什么都不知道,它只知道她很久没回来了。
龙头还不罢休想凑近,鳞片反复翘起合上,李听谷刚退后几步,肩膀上就搭上一只手。身体的机敏让她立马感到危险,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肩上的手。
“谁!”
她拉住那只手还未曾来得及发力就顷刻被反抓,然后紧接着腰身被他的另一只手揽住,连带着整个身子都被他圈入怀中。李听谷脑袋空了一瞬,鼻腔里钻满腊梅香。面庞被抵在柔软的布衣上,靠着他结实的胸膛。
李听谷咬牙切齿道:“陈半心!”
腰上的力道松开,她的嘴被手捂住。头顶传来略有气急的喘息,“在下失礼了,还请李姑娘将在下送回李姑娘的住处。”
慌忙之中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湿哒哒的热流就这么滴在她的脸上。他的半侧额头居然都在流血,现在眼眸黯淡,窥不见里面究竟是什么。
他脸上蒙了黑布,一副做贼的模样。半边身子躲在阴暗中,仿佛是不被世人认可的脏物。
她当即知晓了他的意思。自己有了危险,想将她与他绑在一起,威胁她救他。可是他以为这样就能牵制住她了么?
李听谷咬下他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他闷哼一声忍住没发出声响来。
“ 我不管你做了什么引得有人杀你,今天我就当没看到你。我不会救你,更不会惹火上身。”
他既选择让她来救,说明他早已知晓她身有灵力。她也也不想再装,直接用灵力挣脱他的束缚往前走。
他的死活与她何干?
龙不得离柱,李听谷舍下怀旧的心思欲离开此地。
谁知陈半心用灵力牵成丝线缠绕住她的手指,扯了扯示意她留步。
他虚弱道:“刚刚我给你下了毒,你若是把我带回你家避一避,我自会将解药给你。我们都是隐姓埋名在此,我诚心想与你结交,若是以后你有难我也会帮你。但是现在的你别无选择,你也不希望待会追杀我的人找上来将你我一起杀了吧。”
李听谷气得胸口起伏不停,她冷笑一声转过身去,正好瞧见他擦尽唇角的血对她露出和往日那般的温和的笑。
脉搏隐隐作痛,她似是要将牙咬碎,暗骂一声:“小人。”
冷月高悬,雪花纷飞。
李听谷背着陈半心穿梭在各个街道巷子中,身后几人皆是实力强劲的高手。她就搞不懂了,她难道看起来很像隐士高人吗?为什么他就这么坚信她有实力能保护他?
陈半心现在已经身受重伤,灵脉紊乱。在她背上趴着呼出的气息如火烧般灼热。
“你别就这么死了,至少死之前把解药给我!”李听谷撇过头感受他渐渐沉下去的呼吸,有了丝慌乱。
“死不了。”
他的头靠在她的脖颈处,随着他的轻笑那个地方变得酥麻。
随后她就默言不发了,专注着逃匿。
陈半心把身上所有暗器毒药都给了她,她虽然灵力低微,但是属于强者对技法的熟捻,与危险的敏锐感知还是远远高于追杀他们的人。
在用尽武器,七绕八绕的情况下,李听谷终于将身后的人甩开,勉强从后门回到了药生尘。
一进屋她就将陈半心往地上一扔,自己拉上床帐把汗水濡湿的笨重衣衫换下。
帐内妙影叠嶂,陈半心本就身受重伤,经她一摔更加晕眩。迷迷糊糊看清帐上的影子,霞色从胸口蔓延至耳后,身上更加烧热。他移开视线,只好盯着其他地方。
等李听谷换好衣裳后,她蹲在他面前,素净的手掌朝他摊开。她眼中精光难掩,定定看着他不允许他有一分退缩。
“解药。”
陈半心看着她素白的手心道:“还劳李姑娘吃了解药后顺便替在下上个药。”
“行。”
他如果真死在她这儿还真不是个办法,正好等他有力气回答她问题后,她找他好好算算账。
服下解药,那种深入的不适才缓缓褪去。
李听谷把陈半心的衣裳扒下,他虽眼神中有抵触,但还是顺从她的动作,任她对他上下其手。
“上去。”
她下巴点了点床铺,陈半心站起身来自觉把外裤脱了再爬上去半靠着床头。
她先没有替他上药,反而坐在床边用手钳住他的下巴。随后欺身而去,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逼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来剑河镇有何目的?靠近我拉拢我,想利用我,你想要什么?”
二人相视,陈半心眼中始终有不化的笑意,他望着她,尽管已经虚弱得不能再虚弱,也还是对她扬起柔和的微笑。
李听谷被他的笑感到不耐烦,锁住他的脖子手上的劲儿加重,眼神露出狠光警告道:“很好笑么?再笑,我就让你下黄泉去笑。”
陈半心忽然咳嗽不断,似是喉咙被她的手弄得不舒服。等她松开些许,他才眯了眯眼彻底靠在床头,嘴角依旧挂着笑容。
“李姑娘说笑了,在下对李姑娘并无恶意。只是偶然间发现李姑娘与在下极为相似,就想着与姑娘做个朋友。不然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危险呀。”
他顿了顿,语调轻轻的,“至于我是何人,李姑娘想知道?”
李听谷没管他语气中透露出的危险,“你敢说,我就敢听。”
“既然李姑娘这样真挚,那可否将真名奉上,你我二人也好深入了解一下。”
这个家伙是想和她交换真实身份呢,暗示她同为面具下的人,她想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得先报上自己的身份,不然她就不要想涉及到他的真实面目。
她回避这个话题,划下双方默认的界线。“我的名字就是李观意,何来真名一说。”
随后李听谷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后者呼吸一紧愣了愣。
她变回那个淡然的样子,不再追问。“你发烫了,身上可有药?”
陈半心取下手指上的玉戒,从里面拿出外敷内服的药。其中不乏有丹药,他倒出两颗自己吃了一颗,另一颗塞进李听谷的嘴里。
她嘴唇紧闭,感受到他指腹的温度,全身上下都不自在。但她还是吃了,上好灵丹的味道她还是认得出来的。
柔软舌尖触上他手指的那刻,陈半心迅速缩回去。
“今夜这样麻烦李姑娘,在下深感抱歉。”
他说着,看她出门舀水进来。
湿润的帕子擦净他额头上的血,陈半心忍不住去看她的眼睛。她正注视着他的伤口,嘴唇轻抿,神态宁静。难得的柔和。
但下一秒她又换上刻薄的嘴脸:“看什么?再看把你的眼睛剜掉。你别以为我给你上药就是默许以后你可以把我拉去做垫背。你我之间就是普通邻里,你的事我一点都不想参与。若是你敢把我身有灵力的事说出去,或者再给我下毒让我救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气息极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的小绒毛,还有她细致神态变化的一分一毫。
他忽视她的威胁,语色温吞,“李姑娘救我一回,我自是不敢再麻烦李姑娘。日后李姑娘有需要也尽可找我。”
这还差不多,李听谷想。但以后还是越远离越好,他恐怕来剑河镇和云清宗脱不了干系。万一又被追杀真把她拿去当了肉垫就一切都完了,她的美好生活也完了。
挑开里衣的衣带,肋骨和小腹处伤痕累累,错综交缠。除开新伤之外旧伤也留下许多疤痕。
他是从杀手团队逃出来的吗?李听谷从未见过有人身上有这么多伤。
他没放过她的一切神态,似是看透她心中所想,陈半心自嘲道:“家族任务,这么多年早已习惯。”
本想顺口问是哪个家族这样残忍,想起他们之间的界限李听谷还是把疑问憋了下去。
手指剜出冰凉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上,陈半心跟着屏住了呼吸。等到了小腹的位置,李听谷视线从他的腹肌上流过,又把裤子往下扯了扯,想露出完整的伤口。
“等等。”
陈半心拉住往下的裤子,眼中含着无措,“这里我还是自己来吧,背上的伤再麻烦李姑娘。”
“行吧。”还害羞起来了。
李听谷把药拿给他然后背过身去,身后悉悉窣窣的声音不断,她闲得无聊一搭一问道:“追你的人是云清宗的?”
“是。”
“你不怕他们找上你的琴铺?”
“他们不会,况且我蒙了面。”
等他自己处理好了前面,李听谷给他的后背上药。如她所料,依旧是伤痕一片。
陈半心感受着她微凉的手抚过他的伤口,心中异样之感生起。被她抚过的地方好像都变得很烫很痒。
一刻钟后,他穿上衣裳。清楚现在的处境,看着她的眼却有了尴尬。
李听谷才懒得和他编排些气氛,直接从衣柜中搬出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你睡地上,明天自己回去把被子洗干净给我拿过来。然后再给我点丹药,就当我给你上药的报酬。”
她说完这话就把床帘拉上,一言不合地蒙上被子不过一会就呼呼睡去。
陈半心睡在地上,被子上淡淡的馨香气息让他似要窒息。看着上方背对着他的模糊的身影,他眼中流露出真正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