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异世界逃生》寇也

2、第 2 章

　　他们宿舍一共四个人。

　　分别是许舟、沈星辉、佟闻，和已经意外离世的虞苏。

　　佟闻眼底透出点腼腆的笑，白皙的面庞在惨白的灯光下毫无血色。他指了指被他放在桌上的一提饮料，五指也在灯光中显得苍白：“我买了饮料，给你拿点。”

　　许舟应了声。

　　像是总算与这位同宿舍却不怎么与人交流的室友搭上了话，佟闻此时格外的有些高兴，他拿了些饮料，想了想又从他白天买的水果里拿了些莲雾给许舟送过去。

　　“吃些莲雾，安神的。”

　　许舟接下了。

　　佟闻更高兴了，他刚想和许舟趁此再聊上两句，也算是增进一下他们两年都没怎么涨过的友谊，就见许舟起身，转身上了床。

　　“我休息了。”

　　“啊……好。”佟闻有些失望，但总体依旧还是欢喜，虽然看起来不管他哪一方面都和社牛搭不上边，但他却是整个宿舍内最喜欢交朋友的一个。

　　他朝着那边在冲他竖起大拇指的沈星辉得意的抛了个眼神，转头开始在手机上和他的好朋友宣扬起了这件对他来说简直旷日持久的事。

　　许舟坐在床上，透过帘子的缝隙打量着这个本该死在水房的室友，他的手机放在身前，打开的聊天界面透着微弱的光。

　　上面和虞苏的聊天还在十天前。

　　【世界上可能会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吗。】

　　放假还未返校的虞苏说：

　　【我看见了一个人，他和我长的一样。】

　　两天后，虞苏再次发来了消息：

　　【我又看见他了。】

　　【太像了。】

　　他说：

　　【他在找我。我能感觉到。】

　　他说：

　　【他又来了。】

　　他说：

　　【许舟。我看见你了。】

　　消息就此停留在这一条上。

　　宿舍内的场景已经进行到佟闻拿着莲雾分给沈星辉，又拿了苹果准备去洗洗，他身上的热意已经有些消下去了，只留下湿湿嗒嗒的水珠，混着宿舍内潮湿的水汽一起，黏糊糊的粘连在身上。

　　“呼，好热，这天气可真奇怪。”

　　沈星辉抓着衣服的领口往外拉扯，以此想要灌些风进来，佟闻笑着看他一眼，回头间顺手去拧水龙头：“去洗个澡呗，洗完就舒服了。”

　　“今天哪来的水。”沈星辉心不在焉的坐下，随手拎了本书出来扇：“你没看群里发的消息？宿舍水管坏了，得明天才能修。”

　　与此同时，水龙头被拧开，里边空空荡荡的，没有一滴水流下来。

　　佟闻一愣。

　　“等会儿去水房打点吧。”沈星辉道：“今天凑合先一下。”

　　佟闻猛地看向阳台上摆放的水壶，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看向许舟拉着床帘的床铺。透过一层厚厚的床帘，许舟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佟闻眼里的寒意。

　　“打水洗多难受啊。”过了半响，房间内才又响起佟闻的声音，他对着沈星辉道：“去隔壁宿舍吧，洗的舒服点。”

　　沈星辉皱了皱眉，明显有些动摇。

　　“走吧。”佟闻加了把火：“我刚给朋友说了，直接去就行。”

　　沈星辉屈服了。

　　学校的水房向来是个摆设，对于学校的大部分人来说，有水有电的宿舍本身就已经注定他们很难再去踏入水房一步。起码对于沈星辉来说，水房这种东西，他也只在刚进入大学时出于好奇去看过几眼。

　　“那行，你等会我，我先去下厕所。”

　　厕所的门关上，宿舍里只剩下佟闻和许舟两个人。

　　安静在房间内蔓延，但又隐隐传递着紧绷又急促的呼吸声。

　　“许舟，睡了吗？”佟闻突然开口了。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漂浮的烟：“宿舍水管坏了，要不一起去洗？”

　　许舟应了一声。他睁着眼，眼神透过帘子像是在直视床帘外的人：“不用，之前去隔壁洗过了。”

　　“好。”

　　宿舍再度安静下来。

　　静谧在房间内传递，却莫名有种剑拔弩张的意味，床帘十分厚实，将外界的景象和光线遮的严严实实，可许舟就是能感受到，在与他一帘相隔的床前，有着另一个人呼吸的热度。

　　他的脸正对着他的床头，在与他相隔一个床帘的地方，死死的盯着他。

　　厕所传来冲水的声音，紧接着房门就被打开，沈星辉拿着手里的洗漱用品，一边走一边对着佟闻询问：“诶，你说，咱两就不拿那么多了吧，拿一份就差不多……你站在许舟床前干嘛。”

　　眼前微妙的热意朝后退开。佟闻对着沈星辉笑了笑：“我问问许舟要不要一起。”

　　“哦，对。”沈星辉恍然大悟的一抬头：“许舟一起吗？”

　　“不用。”许舟回：“你们去吧。”

　　“唉，好。”沈星辉有些欲言又止，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又还是憋了回去。佟闻拍拍他的肩，理解的看了他一眼，但也什么都没说，只带着沈星辉去到隔壁。

　　“那我们先过去了。”

　　许舟在虞苏去后越发的孤僻，但这些事都不是他们作为外人可以来评判的。

　　房门关上，这次的宿舍只剩下了许舟一人。他拉开床帘，意味不明的看向的佟闻的床位。

　　虞苏是美术生，而且还是一个极具天赋的美术生，他说有人跟他长的一样，那就绝对不仅仅只是“像”的地步。

　　十几天前，许舟收到了虞苏第一次给他发来的这类消息，十天前，他收到了那句【我看见你了】。

　　准确的说，是【我看见“你”了】。虞苏的家在苏州，而当时的许舟依旧还呆在宿舍里，在对方明确知道他地址的情况下清楚的和虞苏对着话。

　　再之后，虞苏离世。

　　许舟很想知道，那个在虞苏口中和他长相基本一样的“许舟”是否真的和他一模一样，又为什么会在他分明不会去苏州的情况下出现在与他相隔万里，却又与虞苏格外相近的苏州。

　　又三天后，许舟在一个同样阴雨绵绵的晚上，亲眼目睹了另一桩杀人事件。

　　他清楚的看见，在学校废弃的莲花池后，有人拿着刀狠狠捅向前方站立不稳的人，前方的人摇晃几下，意识全无的跌进只剩下枯枝的莲花池里。

　　之后，许舟从本该没什么人的莲花池对面，听到了一声来自女生的尖叫。

　　行凶者快速逃离，女生则大骂着喊他站住，她追了几步，等到黑影窜入树林，又不甘的停下，她拿出手机报警，同时赶忙绕过莲花池从桥梁上过来查看被害者的情况。

　　许舟这时候已经将被害者从莲花池里捞起来了。他看向女生的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件事本该就此结束，在接下去的几天迎来市里的警察，在一片人心惶惶中调查完那晚的监控，成功抓住行凶者。可事情远没有那般简单。

　　第二日许舟才知道，莲花池里的尸体不翼而飞，就连血迹也被清的一干二净，报警的女生推翻了自己的证词，表示自己只是天黑错看导致慌乱中报了警。警察秉持着严谨的态度要求查看当晚的监控，却被告知由于最近天雨过多导致莲花池的监控在几天前就已经彻底失去作用。

　　警察无计可施，又因为莲花池的水质里确实没能检测出血迹的反应，也只能当做女生真的报了假警，半信半疑的退了场。

　　而许舟在这一天终于明白了虞苏可能的死因，以及对那最后一句话有了实感。

　　他本该在那晚陪着女生一起等待警察到来的。可他没有。

　　因为他去办了一件另外的，对他同等重要的事情。

　　那天的雨不大，月光也很暗淡，可许舟的位置偏偏就让他在最不容易被对方发现的角落近距离目睹了那场谋杀，他清楚的看见了那张，在月光下扭曲的脸。

　　那张脸，和后来被他捞出来的受害者一模一样。

　　虞苏的话在那刻第一次有了实质，他在心神巨震下做了当时觉得很对，但实际上错误的决定——他让女生留在原地等候，自己则去找了那张有着和受害者一模一样脸孔的行凶者。

　　再后来，他有特意去女生上课的教室外等候，女生和朋友有说有笑，被他拦下来时在朋友打趣的推攘中对他笑笑，可看他的眼神却全然陌生。

　　“你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从那一刻起，许舟就知道，这件事对于学校来说可能才真的是彻底终止。

　　但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时间拉回此时。

　　阳台上的水壶依旧四个并排的放着，可本该落上灰尘的三个此时却只剩下了两个。

　　许舟向来将自己的物品整理的干净，他的水壶不落灰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虞苏原本也会跟着他打理，耐着性子将自己的水壶擦的光可鉴人，他老是在擦完后对着许舟笑笑，有些漫不经心的说出一句：“再这么下去，我都能被你整出洁癖。”

　　而最近，虞苏那未曾被带走的水壶上也跟着落上了灰，就像他还未曾完全开启的人生，还未来得及发挥出自己的光亮，就已经迎来了结尾。直到此时——

　　那两个格外和谐的水壶并排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在另外两个落满灰尘的水壶映衬下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佟闻当然知道他动了水壶，甚至已经知道他去过水房，这次和沈星辉去隔壁洗澡，他大概率还会隐晦的向隔壁询问他是否真的去借用了浴室。

　　许舟不怕他问。因为他在回来后真的去隔壁借用了淋浴，开门的同学满脸的惊讶，但出于同学情谊还是慷慨的将浴室借给他，对于这个向来孤僻的隔壁室友，对方显然也不怎么知道该怎样与他相处。

　　床帘再度落下，遮住了一室的景象。

　　许舟猜，那具水房里的尸体也会很快就消失。就像是那具莲花池里的尸体，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就悄无声息的失去他们的踪迹。

　　连血液的痕迹也不曾被留下。

　　那天夜里，许舟清楚的感受到，有人站在他的床前，看了他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