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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审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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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十一月,潮湿温暖的枫丹气温下降,连着刮了好几天的风,偶有冰晶从高空中飘摇而下。
歌剧院一年少有的开了暖气,由露景泉拾阶而上,推开厚重的黄铜大门,顷刻如春风拂面。
今天进去歌剧院观看审判的公民一一脱了外套,霍莉也不例外,然而再温暖的环境也温暖不了她冰凉的心。
她坐着观众席红丝绒的椅子上,仰头望向审判席上的最高审判官大人,原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滑到眼角,宛若初春虹彩蔷薇叶片上的露珠欲掉非掉。
“我以最高审判官的名义,认定马塞尔非流程操作机械炸毁枫丹科学院机械工程实验室,致两人轻伤,三人重伤,八只膨膨兽十只海獭死亡有罪。”
最高审判官严肃正义的宣判声响彻歌剧院,霍莉悲从中来,眼角的露珠化作小雨扑簌直下。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①
霍莉邻座是位很高大的先生,灰红色的西装系着松松垮垮的领带,严肃又松弛,脸上透着股超脱他年龄的老成。
他是新上任的梅洛彼得堡监狱长莱欧斯利,等待审判结束接犯人入狱。先前冗长枯燥的审判听得他打瞌睡,说到膨膨兽和海獭才来了点精神。
他笑着自言自语的嘀咕,“怎么还有膨膨兽和海獭?”
霍莉吸了下鼻子,哽咽着为他解释,“实验室的房顶,飞到海滩边,膨膨兽和海獭,刚好在岸边晒太阳,无辜的命丧黄泉。”
原来是这么回事,确实有点好笑,可旁边的女孩哭得太伤心,估计认识那位马塞尔先生。
莱欧斯利忍住笑意,将随身携带的手帕递到她面前,柔声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霍莉迟疑了一下接过手帕轻拭眼角泪水,“谢谢你。”
最高审判官毫无感情的声音继续,“现在,交由「谕示裁定枢机」进行最后定夺……根据「谕示裁定枢机」给出的结果,马塞尔有罪,流放梅洛彼得堡三年。”
“三年,三年,我这一辈子还有多少个三年。”霍莉再也忍不住用手帕捂住眼睛放声痛哭。
莱欧斯利往远处受控席上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孩和马塞尔年纪相当,两人估计是恋人,或许已经订婚了,婚期将至爱人却要去坐牢,辜负正盛青春。
可惜律法无情。
审判结束,人群从两边通道散去。
莱欧斯利也起身,不放心的看了眼哭得沉浸的女孩,可被一个陌生男人安慰应该只会觉得害怕吧,便没再多管,往歌剧院外暂时关押犯人的小屋子走去。
再次推开黄铜大门,短暂的春天结束,他拢拢衣服,太久没到水上来,忘记枫丹的冬天也这样冷了。
守在小屋子门口的两个看守刚和歌剧院工作人员交接完,看见他过来站好汇报,“大人,手续已经全部办理妥当,可以走了。”
那就走吧,早点回去,水下还有一大堆活呢。
他正说要走,回头见二三十米外被狂风刮弯腰香柏树下站着位眼熟的先生,蓝衣白发随风舞动身姿依然挺拔,是枫丹的实际控制人,那维莱特。
接手梅洛彼得堡后,他有想过要去沫芒宫拜见一下这位大人。
可因为一些历史原因,梅洛彼得堡虽作为枫丹司法体系的一环,却独立于整个枫丹之外,严格来说那维莱特并不是他的上司。他们保持互相尊重配合,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不过梅洛彼得堡始终是依附枫丹的,他也是合法的枫丹公民,和执政者搞好关系总没错。
他让看守先等一下,往那维莱特那边走去,不卑不亢的打招呼,“那维莱特阁下。”
“莱欧斯利先生,不必这么客气。”那维莱特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还没恭喜你出狱以及拥有一份新工作。”
“谢谢您。”莱欧斯利将手放在胸口弯腰。
开口就说工作,看来最高审判官大人并不是无事在这吹冷风发呆而是专程在这等他,要是能再为他提供一点帮助就好了。
他厚着脸皮开口,“梅洛彼得堡的事务比我想象的复杂,和沫芒宫有关的我真摸不到一点头绪。”
“我会安排人协助你处理。”
“那和生产有关的……”
“是梅洛彼得堡的内务,需要你自己解决。”那维莱特停顿一下,出于好心提醒,“刚刚那位马塞尔是机械的方面的天才。”
梅洛彼得堡的生产正是用一些机械生另一些机械。
“哦?”莱欧斯利为拉进自己和审判官阁下的距离,笑着问,“送我的上任礼物?”
那维莱特沉默一瞬,声音如风平浪静的水面无一丝波澜,“你在指控我让马赛尔炸毁科学院?”
“没有!”莱欧斯利吓得音调都拔高了,见那维莱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好像不是在阴阳怪气才呼了口气说:“开个玩笑。”
最高审判官工作时冷峻严肃,私下让人琢磨不透,交流起来太费劲,莱欧斯利准备随便找个借口溜了。
此刻夹雪的寒风吹过,带来女孩的凄惨的哀求声,像一出相当悲惨的歌剧。
“求求你们了,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吧。”
莱欧斯利顺着声音看去,是刚刚坐在他旁边女孩,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圆圆的眼睛泛红发肿,看着我见犹怜。
守在门口两个看守面对如此惨状似乎有点动摇,朝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莱欧斯利点头。
遥远的眼神交流逃没逃过最高审判官的眼睛,他持不同意见,“这样似乎不符合规矩。”
“说两句话而已,无伤大雅。那个女孩估计是马塞尔的未婚妻,我现在给他行个方便,有求于他的时候才好说话。”莱欧斯利说完意识到不太对,“这不犯法吧?”
“没有明确禁止这种行为的法条,不过,”那维莱特示意他看过去,“似乎不是你想要的效果。”
小屋子中伸出一只手毫不留情的将女孩推出门,女孩一个趔趄扶住门框才站稳。
接着马塞尔暴躁的声音几乎要震碎耳膜,“滚,你这个蠢货,我死在梅洛彼得堡也不想再跟你说话。”
女孩又拍了几下门,无果,顺墙壁蹲下委屈的抱住自己,默默抹泪。
能炸了科学院的人才,可以想到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可对女士这样还是太过分了。
莱欧斯利生出些怜香惜玉的心,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溜走,于是和那维莱特说过去看看。
小屋子门口。
冰凉的墙壁隔着薄薄的裙子带走背部的温度,霍莉打了个喷嚏,刚刚出来的太着急,忘记穿外套,再不去穿衣服今天估计会感冒。
感冒就感冒吧,反正她前途已经一片黑暗,病死算了。面前光线忽然一暗,尚带体温的灰红色外套从天而降,将她完全包裹在淡淡的茶香之中。
她抬头,是刚刚那位先生,他腰间挂着银制手铐,好像刚才两个看守也是得到他的许可才放她去和马塞尔说话的,他是梅洛彼得堡的人。
“谢谢。”她朝他伸出右手,“霍莉·里夏尔。”
莱欧斯利轻握她的指尖,“莱欧斯利。”
霍莉吸吸鼻子,眼眶再次变得湿润,泪汪汪的望着他,“莱欧斯利大人,我可以和马塞尔一起去梅洛彼得堡吗?”
莱欧斯利觉得她可怜但摇头,“梅洛彼得堡可不是什么旅游景点。”
“那我要怎么才能去梅洛彼得堡?”
“翻翻枫丹法典?”和审判官大人说了几句话,新任的监狱长法律意识猛涨,“开玩笑的,我没教唆犯罪的意思。”
霍莉想说自己也不可能犯罪,她靠着的墙壁突然被从里面拍得震天响,马塞尔等得不耐烦了。
“梅洛彼得堡的人,聊够天没,走不走了?”
第一次见这么想去坐牢的人,莱欧斯利一把拉开门,刚刚距离受控席太远,他现在才看清马塞尔的正容。
是位很周正的先生,眉眼俊朗,仪表堂堂,倘若在别的地方遇见,决想不到他是这么暴躁的人。
莱欧斯利冷着脸摘下腰间的手铐,“可以了,先生,伸手吧。”
马塞尔配合的举起双手,任由手铐夺走他的自由。
霍莉依然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的拽住马塞尔的裤腿,“马塞尔,我求你了……”
马塞尔不等她说完,使劲扯回自己的腿,如恶魔般冷笑,“最后一组数据我测出来了,可我偏不告诉你,现在实验室和设备都毁了,你等着再被延毕吧,蠢货。”
延毕……小小两个字如万把利剑插入霍莉心口,如果此刻是一场映影,她该用洁白的手帕捂住口鼻咳出一口鲜血。
八年前,她去须弥教令院因论派留学。
第一次的选的研究课题是《论岩神对璃月的未来的发展与影响》,调研还没结束,摩拉克斯宾天了。
她无奈从璃月返回须弥,因锁国令滞留稻妻,于是把课题改成了《论锁国令与眼狩令对稻妻的影响》,论文刚写一半,巴尔泽布想开了,国不锁了眼不狩了。
此时已经六年过去,她从留学生变成了“留”学生。
她一气之下,从因论派转学到妙论派,想仗着家里的资源投机取巧尽快毕业。一切如她想的一样,有马塞尔的辅导,这次论文写的相当顺利,现在只差最后一组数据,马塞尔把实验室炸了。
她的数据她的论文全要变成雾气随马塞尔消散在水底了,正如璃月一句俗语,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猛站起来,迎着寒风追向已经走出一段的马塞尔,“马塞尔,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马塞尔,你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