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主/戚all）数风流》许微

1、数风流（一）

　　大江东去，自古风流数不尽，英雄说不完。多少惊世俊杰，天纵英才，只叹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摧。无数英雄豪杰，被江湖岁月摧了，摧出一身内伤气质和寂寞情操，千疮百孔，颓废难抒，于是都开始琢磨：江湖这日子没法过啦，这伙食——冷馍咸菜；这住宿——荒野山洞；这人情——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前途插朋友两刀；最最不能忍受的是，为了成大事忍这些凄苦倒也罢了，偏偏摸爬滚打却只是在穷乡僻壤的山寨寨里争一炊饼铺子该缴的保护费，着实使英雄气短。于是就想着：是英雄就该要入京。还是北漂吧。
　　正好他们这些在江湖里被摧过的，大都磨砺出了一般人难比的意志品质和实战能力，要北漂也确实有资本。于是京师藏龙纳虎，招贤集英，四方能人异士源源不绝涌入，一片百花争妍的盛景。
　　这对京城的用人单位来说当然是非常有利的。
　　然而人才虽多，也须吹尽黄沙始见金。
　　诸葛正我身为神侯府的主人，其招人用人一直秉持着要么不进门，进门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奇才中的奇才这样一个原则。也正因为如此，神侯府虽然用人数量不多，却一直是京师最高端的单位之一。
　　其实京师虽然大小帮派势力无数，但能够称得上高端的，一共就只有神侯府和蔡相府两家。只因为用人难，慧眼识珠难，驾驭精英人才更难。那些人中龙凤的，多半会有一些怪脾气，或者恃才傲物，或者阴沉难测，或者有什么变态怪癖的，最要命的是，很多都不甘人下潜藏野心，稍不注意很可能就养虎为患，反被他们爬到头上去压着。所以一般人根本不敢用那些精英中的精英，人杰中的人杰，也就神侯府和蔡相府这样有势力、有魄力还有魅力的大门大户，才用得起那样的顶尖人才。
　　尤其诸葛正我，他一辈子都在发现人才，培养人才，别人还在学习怎么辨识人才时，他已经在考虑怎样驾驭人才这种高端课题了。
　　他看一眼就知道，这个刚刚被江湖摧过，前几日刚刚进入神侯府的九现神龙绝对是个顶尖的精英，而且绝对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戚少商正在庭院中洒然且寂然地，练着一套剑术，白衣惊鸿，身姿若龙，尽显玉树临风。诸葛正我负手廊下，深沉地注视着远处这个既强力又危险的新人手。
　　诸葛其实心里有点肉痛。这个万里挑一的精英戚少商虽然来了，却把他自己培养的同样万里挑一的精英铁手置换出去了。虽然两人能力相当，但用外人总没有用自己人来得放心。而且，他还只有一只手，两只手换一只手，总觉得有点小亏。当时是箫剑僧挂了，花珍代挂了，孙青霞还没来，方邪真和追命还不认识，目前神侯府正值缺人之际。要是铁手不为了戚少商的事跑掉，两个人都为神侯府干活便好了。
　　诸葛暗暗下决定要把戚少商一个人当两个人使唤。
　　也就是把一只手当四只手使唤。
　　不过戚少商此人，用好了能助神侯府劈山开路，用不好则恤本无回还要倒蚀一把米。诸葛正我深深深思了一阵，过一会儿，向独自在另一边演用新暗器的大徒弟无情招了招手，把他唤了过来。
　　“世叔，什么事？”
　　“人说潜龙勿用，余儿，你看戚少商这个人怎么样？”
　　无情看向晨雾中那一抹矫若游龙的身影，极为严谨地揣摩了一下逆水寒一案时戚少商此人的所作所为，以及旁人的言辞评价，然后严肃而认真地回答诸葛说：“戚少商此人身怀大才大能，且有壮志与野心，虽经一时挫败暂且消沉，但他日壮心更为内敛，只待时机，必成吞吐风云之人。”
　　诸葛正我点点头，道：“余儿，你与他共事，可知最需要小心的是什么？”
　　无情想了想：“此人亦正亦邪，需要小心他受惨烈打击之下、偏离正轨？”
　　诸葛正我：“与戚少商共事，最需要小心的是你的性取向。”
　　无情：“……”
　　诸葛正我：“余儿，我知道你身世凄苦，最容易对年长于你而又保养得当气质成熟容貌年轻的人产生依恋、动心动情，所以提点于你。希望你把持自己，要知戚少商是个很危险的人物……”
　　无情虽觉无稽，但也惶然恭敬道：“谨记世叔教诲，戚少商确实是个危险的人物，我绝不会与他有什么因私忘公的纠葛……”
　　诸葛正我：“对女人，戚少商很危险；对男人，戚少商同样很危险。”
　　无情：“……”
　　诸葛正我抚了抚颔下微须，终于转了转话锋，道：“余儿，现在鸡鸣才过，时辰尚早，不过清晨，戚少商却已在此练剑，这说明什么？”
　　无情启唇欲答，但想到今天的世叔思维好像不大在调上，于是也不知当说不当说，有些腹诽地望向诸葛。
　　诸葛慈祥地道：“余儿，你是怎样想的，便怎样说，直说无妨。”
　　无情于是道：“——这说明戚少商并未因此次打击而彻底消沉，他仍勤奋自勉，其心未死。”
　　诸葛正我：“这说明他的精力很旺盛，晨起需要稍作宣泄。”
　　无情：“……”
　　诸葛正我：“余儿，我知你心中必定认为我是在作无稽之谈，我也是想提醒你，戚少商真的很危险，为了我们神侯府，无论如何，你要自持自爱。其实不止是你，游夏、略商、凌弃他们也是一样的。”
　　无情：“……”

　　这次对话无情虽然不太敢苟同诸葛的意见，但却直接导致在无情心中留下了“不行啊戚少商很危险千万不能跟他太接近否则很容易真的发生世叔说的那种情况吧”这样的一个阴影。因为这次对话中的诸葛正我实在太严肃太严肃，太认真太认真。无情从小由诸葛正我抚养长大，诸葛的教育风格一向是嬉笑怒骂皆成教育，经常微笑甚或玩笑着向他们灌输大道理，而像那天那样的严正深沉表情，无情罕有见过。
　　无情的这个阴影也就导致了日后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旦面对戚少商，就下意识地变成刺猬一只以保持距离，断绝一切可能，甚至有变本加厉变成豪猪的趋势。

　　无独有偶，当很长一段时间过去，戚少商登上金风细雨楼之巅的时候，执掌六分半堂的雷纯登门相府去向干爹问安。
　　“纯儿，此后你与新一代楼主戚少商执掌的金风细雨楼必将长期周旋下去，纯儿可知干爹最担心的是什么？”身为人干爹的蔡京慈爱无限地说。
　　雷纯清清婉婉地一笑：“干爹是否担心戚少商会利用其江湖人情党羽，向我们施压？”
　　蔡京：“与戚少商长期周旋，干爹最担心的是你的贞操。”
　　雷纯：“……”
　　雷纯在心中快速思考着把哪种反应表现在脸上给蔡京看最好：严肃？淡定？害羞？娇嗔？纯情？豪迈？女王？……
　　最终雷纯耳根飞出浅绯两点，纯纯滟滟地轻轻跺了跺脚嗔道：“干爹讨厌~干爹知道人家已经……已经没有……”
　　“啊，啊……”蔡京知道自己失言了，便道，“反正，啊，就是那个意思。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啊。戚少商这人，很厉害，纯儿千万莫要中了他的圈套，到头来感情事业两头空啊。”
　　“……”
　　可惜雷纯对蔡京不像无情对诸葛正我那般敬仰听服，无情是身为万人迷而不在意，戚少商是身为万人迷而不知足，而雷纯出于一种万人迷的自信骄傲以及万物皆可利用的理念——她跑去给戚少商下套了。
　　日后她细细研读戚少商的自传以及许多男人女人所著的与戚少商不得不说的故事，才知道自己那时的行为是多么的视死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