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酒店谋杀案》林下者

7、第 7 章

　　袁柏一站在他身边盯着小巷子看了很久，突然说：“这个月，把一批临时工转为正式工吧。”

　　韩易峥有些惊讶地瞥他一眼，否定道：“临时工是派遣过来的，不能直接转为正式工。他们自己跟派遣公司签过合同。”

　　袁柏一没有管过临时工，不清楚这些情况。他不满地深吸一口气，侧在身旁的手指“哒哒哒”地敲打着右腿。

　　韩易峥看着他继续说：“要想把临时工转为正式工，首先要让临时工离职，他们和派遣公司的合同才能解约。但是一般情况下，派遣公司的解约员工三个月内不能进入上一家公司工作。”

　　“他们解约三个月后，才能面试我们酒店的正式员工岗位。”

　　袁柏一点点头，不再说话，心里却有了别的打算。

　　在吴子涵和康柏清扫垃圾巷时，刘兰娇也被叫上去进行访谈了。

　　刘兰娇想起昨晚谭颖说的话，她看着警察，迫切地想要指认杀人凶手。

　　王文兵看出她似乎有话要说，放下茶杯，直起身子询问道：“刘小姐，你是有话想说吗？”

　　刘兰娇立刻用力点头，精心涂抹的杏红的嘴唇快速的变化着，说道：“我好像知道谁是杀害刘俊盛的凶手！我觉得是康柏！就是酒店客房服务部的临时工。”。说完，她的目光在两个警察之间来回转动，像是在寻找支持。

　　陈祥乐看了王文兵一眼，关上笔记本，说：“你接着说。”

　　刘兰娇纤细的食指完成数字九的样子，放到嘴唇上，沉思着如何说出这一切。很快，她放下手，说：“我经常看到刘俊盛欺负康柏。他总是让康柏干他的那份活，端菜，去后厨帮忙。有时候他没来上班，都要康柏帮他打卡。而且，他经常在小巷子里打康柏。有时候是扇巴掌，有时候是踹他几脚。”

　　“除了你，有人知道这件事吗？”王文兵问。

　　刘兰娇思考一会，摇摇头：“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刘俊盛脾气大，谁都要骂两下，其他人可能会觉得康柏只是挨骂比较多，没想到他还会挨打。“

　　“领班呢？“

　　“刘俊盛自己就是领班，另一个领班不敢管他，也不想得罪他。因为……刘俊盛跟经理比较亲。“刘兰娇眼睛盯着桌子乱转。

　　王文兵又问了其他的问题，刘兰娇对答如流。

　　盘问结束后，两位便衣警察很快就离开了。

　　他们一走，被盘问的员工们，特别是服务员，立刻躁动起来。

　　刘兰娇回到工作岗位上，没一会儿，谭颖就过来了。

　　“你怎么说的？“谭颖凑过来询问道。她侧过身子，假装帮刘兰娇整理橱柜里的盘子，手拿着抹布，迅速的乱擦一通。

　　刘兰娇扭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凑过去小声说：“按照你教我的那样说的。警察都记下来了，也许很快就要往这个方向查了。“

　　谭颖点点头，擦着盘子沉默不语。

　　刘兰娇想了想，又说：“我们要不要放出消息？就说康柏疑似杀人凶手……“

　　“我想想……”

　　谭颖擦着盘子，思考良久。她觉得凭借刘兰娇几句话不可能给康柏定罪。警察需要证据，康柏也需要更明确的作案动机。

　　谭颖没跟刘兰娇说下一步的行动，但刘兰娇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

　　中午休息时，在员工休息室里吃午饭的服务员们坐在一起，纷纷讨论刘俊盛生前的事迹。

　　“诶哟，上次他还骂我来着，现在遭报应了吧！”

　　“我听说他欠了很多钱，被债主弄死了。……那个血啊，整个天花板都是！”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啧！我就住那个小区！”

　　在混乱嘈杂的人群中，两个小团体显得格外沉默。

　　康柏和吴子涵坐在一起，安静地吃着餐盒。只是他们吃饭的速度比以往慢了很多。

　　而另一边，刘兰娇和谭颖都盯着康柏的方向，暗中观察他。

　　刚过三个月试用期的前台妹妹黄珍珍兴致勃勃地听着周围人的谈话，试图从中拼凑刘俊盛这个人的生平。

　　坐在黄珍珍旁边的前台文员赵雨馨在酒店工作一年半了，她对刘俊盛的人际关系了解更清楚。她坐在人群中，突然转身看着刘兰娇大声说：“刘兰娇，你不是跟刘俊盛关系最好吗？你知道的消息说出来让我们了解一下呗！”

　　刘兰娇突然被喊名字，吓了一跳，撑在桌子上的手臂很明显地抖动了一下。这个反应被周围人看到了，他们纷纷报以审视的目光。

　　刘兰娇脸色涨红，生气又着急，她一着急语速就很快，听起来模糊不清，像是虚张声势：“你瞎说什么！我……我和他只是同事关系！我怎么知道他下班了会干什么事！你怎么不问你自己，你不也经常跟他来往吗？我怎么知道这些？！……”

　　刘兰娇越说越着急，突然指向前方的康柏，嗓门越来越大：“康柏呢！你怎么不说康柏！他才经常跟在刘俊盛屁股后面，谁知道这两人有没有猫腻！”

　　康柏突然被叫名字，脸色煞白，他颤抖着嘴想要反驳，但刘兰娇声音很大，语速也很快，根本不容许别人插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他这边。

　　就连身旁的吴子涵也带着窥探的目光看了过来。

　　康柏转头看向吴子涵，满脸不知所措。

　　吴子涵压下窥探的心思，护着康柏，扭头对着刘兰娇大声喊道：“说话这么快，生怕别人听清楚啊！你是不是心虚了？”

　　刘兰娇更加冒火，张红的脸更加明显。她气急了，猛地拍桌子，大声吼道：“你瞎说什么？！你干嘛护着他？你也参与了？！你们两个杀人犯！”

　　“哈哈哈”

　　帮厨佟林看着这狗咬狗的场面乐不可支，笑出声来：“欸哟喂！怎么互咬起来了？”

　　刘兰娇狠狠瞪他一眼，正要开骂，却被闯进来的领班黄兴敏吓得噤声。

　　黄兴敏轻轻关上门，压着怒火斥责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当这里是菜市场啊！还想在这里吵架是吧！”

　　所有服务员立刻转头不敢说话。佟林悄悄翻了个白眼，转回桌子里，不在乎地继续低头吃饭。

　　黄兴敏看到佟林的挑衅，更是愤怒。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熊熊燃烧地怒火，冷静地说道：“既然你们不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那就接受惩罚！在场的所有人都记一次小过，从你们本月的工资里扣除两百块钱。“

　　有些凑热闹的员工很不满，但看着领班怒气冲冲的脸色，仍是不敢反驳。

　　午餐时间快结束时，员工们纷纷离场。

　　刘兰娇对刚刚的事耿耿于怀，扔餐盒时都不忘记瞪康柏。

　　但当她看向康柏时，却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刚才的茫然无措早已消失了，康柏面无表情，冷漠地盯着她，像暗中观察的野狗。

　　刘兰娇背后一凉，如芒在背。她匆忙移过视线，随手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就跟在谭颖身后快速地离开这里。

　　吴子涵走在康柏身边。他余光瞥到康柏面无表情的脸，心中疑窦丛生。你和刘俊盛有什么往来吗？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吴子涵心绪复杂，但他无法问出口，因为他怕康柏不肯说，或者说不上来。

　　两人心思各异，沉默着一起走完了从员工休息室到大厅的长长的一段路。

　　下午的时间在繁忙的工作中偷偷溜走。

　　晚上九点，吴子涵和康柏两人疲惫不堪地排队打了下班卡。

　　他们总算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两人从小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背包，相伴着离开了酒店。

　　深夜，各个楼栋都关了灯，小区里陷入浓稠的夜色中。外面是无边的寂静，连寒风都轻手轻脚地吹过树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但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关了灯躺在单人床上的吴子涵，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翻过身，看着不远处的桌子。黑暗里，他只能模糊地分辨出桌子的轮廓。

　　但他对桌子很熟悉，哪怕只有模糊的轮廓，他也能立刻在脑海里画出桌子的真实样子。

　　白色干净的组装桌子，和刘俊盛家里的那一张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型号。当初正是刘俊盛推荐给他的。

　　那张在刘俊盛家里的桌子还像自己家里的这张一样干净吗？

　　上面是不是沾了很多擦不干净的血？

　　吴子涵睁着眼睛胡思乱想。他总觉得面前的桌子不干净。在黑暗中他明明只能看到轮廓，但他能感觉到桌子被一些黏稠的液体沾上了。

　　这时，窗外冷厉的寒风开始用劲撞树梢，发出“呼呼呼”的叫喊声。

　　在吴子涵耳朵里，像是有人在求救。

　　他在说：“呼呼呼……救救我……给我叫救护车……呼呼”

　　耳朵旁的喘气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吴子涵受不了地闭上眼睛，把头埋进被子里。

　　而隔壁的小出租房里，康柏坐在小板凳上喝着热水，盯着窗户发呆。

　　狭小的单间出租房是没有阳台的，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窗户外面是贴得很近的另一栋出租房的灰旧的墙壁。

　　康柏刚刚睡着了，但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刘俊盛还活着。他像恶魔一样拦在康柏下上班的必经之路上，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康柏看到他就条件反射般发抖。他不知道刘俊盛又有什么事情要逼自己配合他。

　　梦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很糟糕。像是从深海里拼命地游出来，却发现海面没有岸边。

　　他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欺负人的。

　　康柏喝着热水，不停地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