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酒店谋杀案》林下者

22、第 22 章

　　康柏找到领班黄兴敏后，原本积攒的勇气却突然耗光了。

　　黄兴敏看到康柏来了，心虚了三秒，又立刻理直气壮起来：“康柏，你今天下午未经允许擅自离岗，还被副总经理抓个正着。”

　　康柏愣了一下，急忙辩解道：“领班！我不是故意的！我正要来跟你说这件事，是胡小华！他……他抓着我，把我拖到垃圾巷那里……您能跟上面反馈一下吗？我真不是故意擅自离岗的！”

　　黄兴敏无意跟他纠缠，点点头敷衍道：“行行行，这件事我反馈一下。你先回去工作。”

　　康柏点点头，失落地走了。

　　趁袁柏一出差，梁嘉乐来到他的办公室拿回解雇通知书。

　　解雇通知书上已经签了字，梁嘉乐有些纳闷：明明之前还要给人家转正，现在怎么突然说变就变，一点情面都不给？

　　如果袁总不认识对方，那为什么还要特意加上他？

　　梁嘉乐把解雇通知书交给人事部。人事白春玲注意到总助梁嘉乐纳闷的表情，觉得这件事可能还会有变故，一时间觉得有些棘手：这工作不会做完了又改吧？那我岂不是白干了？！

　　白春玲思来想去，点开钟学轩的聊天框：

　　【钟助理，客服部临时工康柏的解雇通知书，袁总已经签字了。但是离职日期这一栏还是空白的，请问他什么时候离职呢？】

　　白春玲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话：

　　【我之前收到康柏的转正通知，梁嘉乐助理说是袁总亲自加上的。……关于他离职的事情，需不需要再确认一下？】

　　钟学轩收到消息后，突然觉得自己捅了个麻烦。他不敢耽搁，立刻跟韩易峥汇报这件事。

　　韩易峥此时正待在办公室里看文件。

　　“韩副总，关于今天下午擅自离岗的临时工康柏，他是袁总点名要转正的临时工。虽然袁总已经在他的解雇通知书上签字了，但是这件事需不需要再次向袁总确认一下？”

　　钟学轩表面冷静，内心忐忑。

　　韩易峥听到后，愣了一下，有些理不清这里面的关系。

　　总经理点名要转正一个临时工？这里面难道没有客服部经理插手？

　　韩易峥表情冷漠：“我知道了，你先去工作吧。”

　　钟学轩点点头，转移任务后他心情格外轻松。

　　半个小时后，袁柏一外出回来了。

　　韩易峥带着供应商的资料来到袁柏一办公室。

　　袁柏一正在茶几旁泡茶。

　　“来的正好，过来喝茶。刚到的大红袍。”

　　韩易峥坐在他对面，询问道：“柏哥，我要辞退的那个临时工，之前是你点名要转正的？”

　　袁柏一倒茶的动作停顿住。他放下茶壶，面色不虞：“对。怎么？人事部那边不敢辞退？”

　　韩易峥熟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袁柏一不想细说，只简短答道：“之前我看他干活很勤快，没想到竟然是个老油条。辞退就辞退吧……”

　　袁柏一脸上失望的神色不假。韩易峥却有些看不懂了：一个临时工而已，需要投入这么多感情吗？像是要培养他一样。

　　但韩易峥向来严格执行规章制度，康柏违反了规定，自然要接受惩罚。

　　这件事就此略过，康柏被辞退也被一锤定音，两人开始讨论起公司的事情。

　　当晚，四个人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半垂身子的落地灯散发着鹅黄的暖光，窗帘紧紧拉起，宽敞的卧室里一半昏暗一半明亮。袁柏一盖着被子睁着眼睛。

　　他怎么都睡不着觉，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自动回放当初见到康柏的场面。

　　那个时候，康柏刚刚入职，一个人抬一大箱纸盒，走得歪歪扭扭的。

　　那个时候，领班是谁来着……？

　　袁柏一转动眼球仔细回想。但他还是想不起来。

　　那个时候，领班还不是姓黄的女人，而是一个身材高挑纤细的波浪卷女孩。样子艳丽的领班性格也格外直爽。她看康柏举个纸箱都摇摇晃晃的，明显不符合公司要求，所以当场提出让康柏走人。

　　康柏听到后不知所措，表情呆滞的站在原地。纸箱则歪扭的被放在地上。康柏缓了一下，就快步上前向领班推销自己，直说自己能干好，祈求领班让他试工一天。

　　领班不是个好糊弄的，直截了当让他走人。

　　康柏耷拉着脑袋，一脸失落，像一只无处可去的流浪狗一样无助地看着挑剔的人类。

　　那个时候，袁柏一看着康柏祈求得不到回应的失落的眼神，心里很难受。第一次插手人事部的工作，让康柏入职了。

　　那时候，他觉得，只是一个临时工的工作而已。何必为难一个小孩呢？

　　两年前，康柏又瘦又小，面黄肌瘦，看起来就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孩。他当时年纪也确实不大，才20岁。平常人家的小孩还在读书呢。

　　但是，才两年……

　　袁柏一又气又伤心，重重地翻了个身。

　　才两年，怎么乖乖的小孩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深蓝色的窗帘把玉盘般的月亮和星空夜幕挡在外面。

　　不知道正有人念着自己的康柏此时怀抱着同样的愤怒。

　　他知道自己被骗了。

　　一年前，胡小华拉自己入伙，说跟着刘俊盛干能赚钱。康柏惟命是从，他们说什么就干什么，除了分到一点苍蝇腿，只得到胡小华数不尽的打骂欺侮。

　　他昨晚故意发那样模棱两可的短信给胡小华刘兰娇三人，就是为了试探他们。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上钩了。

　　刘俊盛死亡事件，凶手一定是胡小华刘兰娇三人！

　　康柏憋着火气笃定的想。

　　他一定要揭发这三个恶魔的脸皮！

　　夜色深沉，寒风呼啸，树影重重。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两只野猫闪着瞳孔从垃圾桶中窜出，追赶着对方跑进暗巷深处。

　　不同于袁柏一和康柏的愤怒纠结，韩易峥和吴子涵两人则陷入了迷幻的粉红泡泡里。

　　韩易峥想着对方之前的依赖和今日的逃离，抓耳挠腮般心痒难耐。

　　要是他能再接近我一点就好了……

　　韩易峥在心里惋惜道。

　　可是没一会，他又咬牙不肯缴械投降：他只是一个服务员而已！谁会看上一个服务员？！还是男的！

　　学历低，家庭条件差，社会阅历少，眼界窄，瘦巴巴的，除了长相清秀一些，还有什么优点？

　　连小姑娘都不会看上的一类人，你为什么非得放低自己姿态？！

　　韩易峥皱眉暗斥自己。

　　可是即使这样翻来覆去的劝导自己，韩易峥还是情不自禁的在脑海里描摹吴子涵的样子。

　　比起刚刚宽敞明亮的卧室，吴子涵的出租屋略显昏暗。

　　房东贪便宜，天花板上的灯泡只是堪堪照亮整个屋子。吴子涵自己买的台灯照亮范围有限，灯光看起来格外的不均匀。

　　吴子涵刚洗完澡，躺倒在单人床上，发愁地翻来覆去。

　　他回想起今天韩易峥看自己的眼神。他虽然没有完全看懂，但对方眼里的眷恋？能这么说吗？

　　吴子涵纳闷的想，也许是眷恋，也许是单纯的好奇，反正韩副总看着自己不像是对待陌生人的样子。

　　也对，毕竟是照顾了两周的下属……

　　吴子涵之前一直以为，韩易峥来看自己纯粹是彰显自己的身份和对下属的关怀。但现在，吴子涵觉得这里面似乎藏着别的东西。

　　韩易峥对自己很明显是不一样的……

　　但是是真的吗？

　　吴子涵又不敢笃定。

　　无论如何，这也许是一次机会……如果我能讨好韩易峥，我是不是就能借势？这样的话，我的工作和生活能得到很大的改善……韩易峥这么年轻就当上了领导，如果他愿意指点一下我，甚至是拉我一把，那么升职加薪还会晚吗！

　　吴子涵期待又忐忑。

　　第二天，四人心思各异，来到酒店。

　　康柏气得心口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脸色苍白地站在队列里听训。

　　领班黄兴敏说完日常的训诫和昨日工作的情况后，解散队列。

　　“康柏，你留一下。”

　　康柏转身的动作停滞，惊疑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黄兴敏全然不在意康柏的表情，拿出纸质版的解雇通知书，冷漠地通知：“你昨天擅自离岗的事，人事部已经调查清楚了。人事和经理确认了，你们违反规章制度，在工作时间里勾心斗角，所以你和胡小华都被开除了……你上完今天的班，明天就到五楼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黄兴敏说完自顾自地离开了，留下呆滞在原地的康柏。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缓慢消化这个消息的康柏，回过神来的那一瞬间，眼眶立刻湿润泛红，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一时间，康柏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只想藏起来，缓慢咀嚼这个悲伤的事实。

　　他泪眼婆娑，只能依稀看清解雇通知书的表头文字，内容则模糊一片。

　　周围不断有服务员在走动。

　　康柏不愿意在人前失态，悄悄去了后花园。

　　寒冬里的清晨，天空乌蒙蒙的，后花园寂静清幽，连小鸟的啼叫声都很少。花园最右边有一排遮天的大树。

　　康柏坐在一颗大树下的木椅上。枝繁叶茂的大树把原本就黯淡的天光遮得严严实实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树下还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