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心》圣女厨

5、莫名其妙

　　开学来的这几周，陈邵羽和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已熟络，除了和某个人。

　　有些人大概是天生就有互相排斥的磁场。

　　班长和副班长在班级事务上需要协同工作，他们俩接触因此增多，尽管如此，在近距离和张竞越接触时，陈邵羽心底仍会有几分不自然，连带着语气都十分生硬。

　　某天，在饭堂和沈童扬李舜吃饭，陈邵羽百思不得其解，“你们说，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为什么我就是不能像对待他人一样对待他？”

　　“听兄弟一句劝，别想有的没的，讨厌他就是讨厌，没什么好说的。”沈童扬回答得简单粗暴。

　　“嗯。”李舜表示赞同。

　　如果是几周前的陈邵羽听了这话也会无比认同，他和张竞越就这样相看两厌就是再好不过的状态。

　　然而这几周，陈邵羽不得不承认，有张竞越这个副班长协助，事情做起来更轻松，而这人也从来不揽功劳，看着还真跟个默默无闻对班集体做贡献的好同学一样。

　　倒让前期一直提防他的陈邵羽心中多出几分，陈邵羽自己不怎么想承认的……愧疚。

　　性格是怪了点，稍稍惹人嫌了点，但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虽然过去一直是竞争关系，他到现在也不大服气张竞越，但现在两人同在一班级，他有必要一直和张竞越保持这种针尖对麦芒的关系吗?

　　自认成熟一点的陈邵羽决定尝试改变。

　　然而每次他再面对张竞越还是万般不自然，两人之间的氛围还不如陈邵羽和任意一个路人的随意攀谈。

　　没想到自己的社交调节能力在面对张竞越时差劲到这种地步，陈邵羽不免感到挫折，于是才询问起两位好友。

　　“说的也是，那就这样吧。”陈邵羽也懒得纠结，横竖他和张竞越的关系也就这样了，说不上话，至少还能合作把事情做好。

　　*

　　十五中的高二直到周六的中午才放假。

　　周六这天从早上开始，空中大片乌云沉沉，教室的多媒体有安装壁纸软件，附带有天气预报功能，那上面显示：今日暴雨。

　　还有几节课就能回家，教室内学生的热闹躁动和窗外风雨欲来的寂静对比鲜明。

　　旁边的季良一大早就在倒计时，几乎是还剩下十分钟的时间里，暴雨落下，雨点噼噼啪啪砸在玻璃窗上，外面很快白蒙蒙一片。

　　学生的天性使然，下意识会觉得课堂上除老师的讲解外的一切都很有意思，一时间许多人都往窗边看。陈邵羽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因此也顺便接收到了那些视线。

　　有一道不同于其他直接越过他投向窗外的视线，而是灼灼地停留在他身上，陈邵羽扭头探寻，又和张竞越对上了视线。

　　他们两个的座位一左一右，相隔几个座位，张竞越的位置比他后一排，正好有些微妙的对角，陈邵羽一回头能看见张竞越，而张竞越那边似乎也能看见陈邵羽。

　　开学到现在，他们两个之间这种无意的对视发生太多次，陈邵羽从一开始的炸毛到已经安然自若。

　　难不成……刚刚看自己的人是张竞越？

　　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但陈邵羽没挪开视线，试图在对方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张竞越也任由他打量，毫无波澜地看着他。

　　等等！陈邵羽心里突然意识到，现在情况好像变成是他目光火热地在看张竞越！

　　他干嘛上课好好的课不听，盯着张竞越的脸不放？

　　莫名其妙！

　　陈邵羽猛地转回脑袋，看向白板，掩盖什么似的，唰唰地抄写白板上的笔记。

　　另一边，张竞越也默默收回视线，笔落在本子上抄写着笔记。

　　但如果有人凑近了看，可以发现，本子上的根本不是什么笔记，而是由水性笔纤细的线条细细勾勒出的某个少年的侧脸。

　　因为暴雨，室内更加阴暗，而陈邵羽正好在窗边，窗外的光落在他身上，本就如明珠一样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人更加夺目，有人因为下课前的暴雨躁动，他只是凝神听课。

　　周围嘈杂昏暗，而他寂静明亮。

　　陈邵羽以为人家在看雨，其实不是，有人也在偷看他，只是视线不如张竞越的直白。最近两人因为共事拉近了距离，张竞越知道陈邵羽对他已经没有那么抵触，才敢不加掩饰。

　　张竞越垂眸，笔尖轻轻地细化已经勾好的轮廓，眉弓，鼻梁，唇，漂亮的五官。

　　张竞越很少对什么事物有强烈的兴趣。

　　之于他，陈邵羽是一个例外。从看见陈邵羽的第一眼，他就想凑近去看对方的眼睛，迟来的强烈的好奇心，让他想研究明白为什么对方的眼睛会有一种让他心悸的光芒。

　　知识和技巧是可以轻易攫取在手里的，陈邵羽不是，陈邵羽身上的光芒，他却找不到万全的方法收入囊中。

　　得不到的同时，他对陈邵羽的渴望愈加浓郁，恨不得吞之入腹。

　　他想靠近陈邵羽，而仅仅是靠近对方，闻到对方的气味，他就想要越界。

　　像失控的野兽。只能勉强维持冷淡的伪装。

　　*

　　等到下课，雨下得愈大，甚至刮起狂风。有人刚打开伞，伞就瞬间被吹飞，挂在了树上。

　　周围人一阵惊呼，引以为鉴抓稳自己的伞。

　　陈邵羽一看，这个倒霉蛋居然就是张竞越。

　　而此人颇为装逼，眼见伞被吹飞了，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站在一旁。

　　于理，张竞越帮过他几次，虽然陈邵羽不太想领情，但总归要知恩图报，于情，他们俩现在是同班同学，他是班长，同学有难，他也应该帮一帮他。

　　陈邵羽走过去，拍拍张竞越的肩，张竞越回头看他。

　　本来已经打好的腹稿又开始卡壳，陈邵羽想象中的流利的话语一点也说不出。

　　陈邵羽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和他有一样的感觉，很奇异，张竞越看人的眼神，总是会比平常更要专注，他的瞳色本就黑得深沉，有了镜片的遮挡，让人看不分明他的情绪，像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一样。

　　被他这样盯着看的时候，陈邵羽倒宁愿回到以前他们两个基本还不会和彼此对视的那种社交距离。

　　“如果你不介意……我和你一把伞，我们记得两个顺路。”自诩能言善辩的人现在只能苍白地组织语言。

　　张竞越被他触碰过的肩膀仍在发麻，他收敛情绪，低低地说：“谢谢。”

　　*

　　张竞越比陈邵羽要高，他主动将伞柄接过。

　　陈邵羽的伞是长柄伞，比一般的伞要大些，两个男高中生挤在里面也不会太窘迫，只是他还要注意脚下的水洼，走起路来他的手臂难免和张竞越的手臂碰在一起。

　　外头雨还在下，风中带有潮湿的冷意，伞下肌肤短暂相触而感受到的暖意让人格外留恋。

　　又一次不小心撞向张竞越，陈邵羽：“……抱歉。”

　　“不碍事。”

　　雨势太猛烈，旁边的机动车道已经积了很深的水，其他的车看到有行人，都会下意识放慢点速度，以免水花飞溅，尽管如此，站在外面的人还是会被积水溅到，陈邵羽已经看到张竞越的裤腿一侧被打湿了。

　　再看对方的脸色，神色如常。

　　身后水声由远及近，陈邵羽还没来得反应就被张竞越往里一带，靠到墙边上，而路边被疾速行驶的小电驴带起的一片水花也全都溅到了张竞越身上。

　　在此前，两人已经是肩膀挨着肩膀的距离，张竞越带着陈邵羽往里靠时揽住他的肩膀，姿势看起来像他靠在张竞越怀里。

　　被脏水溅到的感觉很不好，陈邵羽感觉到张竞越揽着他肩膀的手用力一瞬。

　　很快张竞越就放开他。

　　陈邵羽看见甚至连校服上也溅有泥点。

　　他讷讷地说：“谢谢你。”

　　“用你的伞，应该的。”

　　陈邵羽也不好说自己的心情。

　　按理说接受对手的示好应该愤恨才对，可是现在他和张竞越是对手也是协作关系，总感觉自己的立场在变得很微妙。

　　说是送张竞越回家，实际那天最后张竞越回到他家时陈邵羽看见他身上已经湿得差不多了，倒是自己，身上一点水痕都没有。

　　回到家的陈邵羽不免思考，张竞越其实也还算一个好人？

　　至少没有他从前想得那么惹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