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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白发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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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楚宁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狭窄逼仄的公寓内。
灰败长满壁癌和水痕的墙壁，地上摆着一个脏乱的小茶几，上面是杂乱倾倒的酒瓶、吃一半的方便面和几颗腐坏多时的水果，时不时有蟑螂窜过。
他环顾着四周有些出神。
空气中混杂着浓重的酒气和常年潮湿的气息，湿度高的好像吸一口气肺部便盈满水。
他看到年幼的自己正坐在地上，和年幼的姐姐一起拼着拼图。
在昏暗的楼房内，两个小孩正拧着眉细细寻找能拼上的拼图块，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忽然，门的地方传来声响。
两个小孩瞬间慌乱了起来，七手八脚把地上的拼图收好。
“是、是妈妈……”
小温楚宁浑身颤抖，小脸苍白。
温佳宁：“快，躲进柜子里。”
温佳宁顾不得落下几块的拼图，快速拉着“小温楚宁”躲进了房间内的衣柜。
温楚宁就像是个旁观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他抬脚跟着两个孩子进了房间。
“砰——！”
楼房的门重重被人打开，接着是几声高跟鞋的脚步声，听着很杂乱，还有女人痛苦的呻吟声。
“妈妈又喝醉了……”
小温楚宁恐惧的往姐姐怀中缩了缩，眼眶中泛起泪水。
“嘘，阿楚阿楚，别怕，姐姐在。”温佳宁轻轻拍着怀里的弟弟安抚道，尽管她自己同样也害怕的发抖。
客厅安静了片刻，接着传来女人模糊不清的吼叫声：“温楚宁！温佳宁！都死去哪了？！”
茶几上的东西被一把扫下，传来玻璃的破裂声和水果滚落的闷响。
“妈的，两个兔崽子整天就知道拿我钱！”
“要不是有我养着你们早就死了！像乞丐一样露宿街头懂吗？妈的，两个小乞丐。”
“玩拼图不知道要收好吗？！再不出来……我明天见一个打死一个！”
衣柜的缝隙透进一丝光线，温佳宁握紧拳头，轻手轻脚地推开衣柜门。
“姐姐！”
小温楚宁连忙小声呼道，慌张的想拉住姐姐的衣?。
“嘘，阿楚躲好。”温佳宁对他温柔一笑，揉了揉他的头，接着重新阖上衣柜门。
站在一旁的温楚宁看到，温佳宁阖上柜门后，按捺不住急促地喘着气，身体止不住颤抖。
她也很害怕。
但是她必须出去，阿楚明天就要看病了，要拿到钱。
小女孩深吸了几口气后，才勉强镇定下来走向客厅。
“妈、妈妈。”温佳宁怯生生地小声喊道。
女人立刻猩红着眼转过头，脸上的妆容糊掉了些许，她身上穿着近乎是暴露的小吊带，脚上那双丝袜已经被撕碎了大半。
“这不是在家吗？躲什么躲！老娘刚刚吼那么大声没听见吗？！”
女孩低头站在原地不吭声。
“说话啊！啊？是聋了还是哑了？”女人不耐烦的狠狠捏住温佳宁的脸颊，力气大到指甲深深刺入皮肤。
“妈妈！疼！”温佳宁哭喊着。
“疼？疼就对了！妈的真晦气，今天已经遇到一个够变态的客人，回家还要看到你们两个兔崽子。”
女人一巴掌将女孩扇到地上，地面刚刚破裂的玻璃碎块扎入女孩细嫩的小腿中，温佳宁立刻尖叫了起来。
“不！”温楚宁瞳孔一缩，连忙想将小女孩从玻璃碎片中抱起，但他的手却穿过了女孩的身体。
碰不到。
他抬头，却刚好对上了女人的视线。
温楚宁心一滞，那些刻意被他遗忘的回忆，在这一瞬间忽然重新甦醒，像噩梦一样狠狠扼住他的脖颈。
女人的视线却穿过他，看向坐在地上的温佳宁。
“叫什么叫？你有我痛苦吗？你知道为了养你们我每天多辛苦吗？我真是后悔生了你们两个，要不是你们，我能过得比现在好太多了！”
“妈妈，阿楚……明天就要看病了，需、需要钱。”温佳宁捂住被捏到瘀青的侧脸，硬着头皮说。
女人坐在沙发上点起一只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嗤笑一声。
“老娘他妈买包都不够用了，还拿来付你们这些小乞丐的医药费？”
女人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拍了下大腿，嘴中吐出一个烟圈：“哈，也行，今天你让我打爽了，我就给你钱怎么样？”
她弯腰吐出带着酒气的烟雾，靠近跪在地上啜泣的温佳宁，准备将发红的烟头摁上女孩的脸。
“姐姐！！”
小温楚宁突然从房间内冲了出来，紧紧抱住温佳宁，那烧红的烟头也顺势紧紧摁上了小温楚宁的背。
“唔嗯！”
衣服和烧焦的皮肉黏在一起，血肉模糊。
“不要打姐姐！我不要看病了！呜呜……不要打……”
女人勃然大怒，拿起一旁碎了大半的酒瓶就要砸向两人。
温楚宁几乎没有思考便挡在两个小孩身前，但奇怪的是酒瓶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缓缓睁眼。
女人的动作和狰狞的面孔僵在原地。
眼前的画面像是停滞了一般，所有人的动作皆定格在空中，接着身周的场景像烟雾一样慢慢消散。
温楚宁愣怔地看着最后一点烟丝在空气中消散，下一秒，接着另一幅画面又慢慢随着烟雾的洒落浮现……
这次温楚宁还是站在同样的公寓中。
只是这次的房子看起来更加老旧、破败，看起来像是已经又过了几年。
砰砰砰——
身后传来拍打门板的声响。
温楚宁转过头，发现稍长的温佳宁正一脸不安的敲着某间房间的门。
与上一段回忆不同，温佳宁看着大概是高中年纪了，却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有些瘦小。
“妈妈的门锁了。”温佳宁转头向一旁的小温楚宁摇了摇头。
小温楚宁看起来也长大了不少，身高抽高了些，大概是初中的年纪。
两个人身上都有不少伤痕，却大部分都被长袖长裤给遮住。
“……要报警吗？”小温楚宁一顿。
温佳宁皱着眉思索半晌，有些拿不定主意：“妈妈工作在晚上，早上也常常睡不醒。”
小温楚宁咳嗽了几声：“可是她之前从来不会锁门。”
温佳宁：“我去叫隔壁的邻居。”
说着少女便推开大门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带回一个看着五六十岁的大婶，她看起来刚睡醒不久，嘴上骂骂咧咧的。
“你们这些兔崽子就是大惊小怪，你们妈妈干什么行业的不清楚吗？不就是锁个门而已，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但嘴上说归说，大婶还是顺着温佳宁的指示走到那间锁上的房门前。
“喂，温家的妈妈！！你的孩子在找妳，能不能开一下门啊？”
大婶边拍着门，边扯开嗓门大喊，三分钟过去了却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奇怪，这也该醒了啊？”大婶嘟囔着，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安。
大婶的嗓门不是一般的大，这一喊一些好事的邻居也凑到温家门口偷看着里面。
“喂喂喂，大清早在吵什么？”
“哎，听说是温家那个做鸡的起不来载小孩。”
“而且还把门锁上了，她家小孩喊了半天也没开。”
“搞什么？不会死里头了吧？”
“我昨天凌晨三点才看到她回家啊，应该不会吧，可能只是睡太死而已。”
“哈，我之前点过她一次，滋味还挺不错的。”
“去去！噁心的病痨鬼别在这里碍眼！”
小温楚宁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看着茶几上的蚂蚁，面无表情的听着邻居们的闲言闲语。
最后在邻居的七嘴八舌下，大家还是一致决定先报警。
警察很快就到了现场，因为这些大爷大妈经常一点小事就报警，警局只有派出一位巡逻的警察来处理。
那位胖警察先是厉声驱散了温家门口聚集的三姑六婆，接着便抬手开始敲门。
“温小姐？您在里面吗？如果在的话可以请您帮我开一下门吗？”
一样没有人回应，胖警察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他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温佳宁：“小朋友，你们的妈妈会不会是出去了？”
“她的鞋子还在玄关，应该没有出去。”温佳宁摇了摇头，指向玄关那一双酒红色的高跟鞋。
胖警察又敲了几分钟，见还是没有回音，决定联络警局其他人，准备直接破门而入。
小区附近就有一个警局，因此几位警察很快穿着防护装备走入公寓。
小温楚宁和温佳宁被赶到了后方。
温楚宁跟随着他们的脚步站在一旁，看着警察围在那扇锁住的门前。
只见警察撞了几下后，脆弱的木板门“喀啦”一声便被轻易撞开，门撞到墙壁重重弹了几下。
之后空气是一片凝滞。
“死、死人了。”不知道谁的声音说。
“立刻封锁现场！所有人不要靠近死者！”
现场立刻变得嘈杂混乱了起来。
从人群的缝隙中，温楚宁看到那个女人颈部系着一根绳子高高垂挂在天花板上，她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歪斜着，舌头吐出、眼球脱落，脸部因为压迫呈青紫色。
女人死前像是特意画了一个好看的妆容，现在看来却没有什么用。
“阿楚，不要看。”温佳宁抽泣着捂住小温楚宁的眼睛，但他已经全部看到了。
温楚宁站在一旁，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泪痕。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这恶梦般地场景里面轮回，烟雾散了又聚拢，一幕幕他不想再想起的画面重新浮现眼前。
温楚宁丧失了时间概念，只是麻木的不断在这片虚空中向前走着，经历着那些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他在这片腐臭的瘴气中沉沦，渐渐失去意识。
……
他像是浸泡在一潭冰冷的死水中，一直不断浮浮沉沈。
朦胧中，一道声音像是自深沉的海水中传来，听着很不真切。
似乎有人在唤他。
“人类！人类！温楚宁！！”
像是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将他从那片冰冷的死水中拉出。
这声音听着好耳熟……
他模糊地睁开眼，昏沈的视线中倒映出一个雪白的影子，那人还在继续喊着。
“温楚宁！”
眼前的重影终于勉强交叠，那是一个白发银瞳的美人，他正紧紧拧着眉，双手执着他的右手不断灌输着灵力。
一股暖意蔓延开来，那股微微蛮横的灵力源源不绝的流入他的灵根，滋润了原来干涩绞痛的灵田。
“白、白直？”
温楚宁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蠢货！你到底干了些什么？！”眼前的白发美人满脸怒容，但他的眼眶却有些湿润，“怎么……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温楚宁愣怔地看着化为人类的白直，虽然白直的脾气总是不好，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你知不知道要是吾再晚点来，你的命、你的灵根都彻底废了！”
白发美人说着，忽然怀中窜出一团黑影，站在白直肩上蹦上蹦下地唧唧叫。
是小噬魂子。
温楚宁此刻灵力散尽，没有识海听不懂小噬魂子说了些什么。
“闭嘴！”白直吼道。
那颗黑团子立刻蔫巴巴的噤了声。
“别、别对它这么凶……”温楚宁下意识道，喉头中再次涌出一口污血。
“你也给吾闭嘴！”白直用那双盈满水雾的双眼剜了他一眼。
温楚宁立刻乖巧的闭上嘴。
“待你恢复了些许，吾便带你离开此处。”白直喃喃道，手中仍然不断输送着灵力，但流入温楚宁受损的身体却犹如黑洞，只恢复了些许。
白发美人紧蹙着眉头，运转灵根，加大手中的灵流。
“白……咳……白直，你能帮我一件事吗？”温楚宁感觉浑身哪里都疼，意识已经再次朦胧了起来。
白直：“……你说。”
温楚宁：“我可能几天……几天醒不过来了，届时能否化为我的模样，替我回天月宗？”
“能。”白直没有询问缘由，只是咬牙道：“人类，你最好别死。”
“我有点……想睡了。”他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失血的寒冷让温楚宁忍不住往白直靠了靠。
脑中系统的警报仍不断响着。
白直好像说了些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