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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观妄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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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城,观月楼。
楼内红纱幔帐,层层叠叠,使得楼台上舞动美人的玉肌若隐若现,更显惑人。
一位紫衣男子从门外走进,像是喝醉了般摇晃着身形,跌跌撞撞像是随时都会摔倒,却又每一次都能稳住。
男子戴着面半面面具,面具下的眼神有些散漫,他扫视了下楼内的景象,随处便找了个空闲位置坐下了。
那人招呼过来小二过来上了好几壶酒,这时有两名美人摇晃着细腰走了过来。
美人红唇微张,气如芬兰:“公子,需要奴家陪你喝酒吗?”
那男子也不拒绝,而是笑着顺势揽上了旁边一位美人的蛇腰道:“好啊,那就一起来陪本公子喝酒吧。”
美人眉眼含笑,玉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往那人唇边倾去,那人薄唇微张就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又来者不拒,把每一杯靠近唇边的酒杯里的酒液都喝了下去。
那人还觉不过瘾似的,直接拿起装酒的玉壶仰头灌了下去。
浓郁的酒液顺着细长的水柱涌入口中,些许未入口的酒液顺着那人的唇边流向细长的脖颈,又流向衣襟之下看不到的风景。
酒液沾湿了脖子上挂着的红丝以及红丝上挂着的血玉。
旁边依偎在其怀中的美人笑得无比欢心,抬手想抚摸上那人的面具,结果刚一触碰到冰冷的面具时,就见一道肃光,伸出的那只手被凭空斩断,掉落在地。
被砍掉手的女子先是还没反应过来,待看到自己血肉模糊,平截一片的手腕时顿时血目惶恐:“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楼内,凄惨而惊悚。
旁边的几位美人看到此番画面皆是满目震惊,不过只一瞬,那些震惊又立刻掩了下去,像是无事般发生几人几乎同时起身,离开那位男子身边。
而后旁边来了一名男子,他愕然抓住被砍掉手的女子的脖颈,几乎一瞬间就传来了骨节断裂的声音,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头颅软趴趴地耷拉在白皙细嫩的脖子上,眼睛还怒睁着,满是惊恐,此刻正毫无生气地望着前方,好不骇人。
可周围仿佛对方才发生的一切置若未闻,依旧歌舞升平,酒池肉林。
那名男子将女子的尸身和残肢都拖了下去,除了地上还残留的血迹外,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很快,地上的血滩被悄无声息地吸收进暗红色的地毯中,连最后一丝存在的痕迹都被抹杀掉,给人一种这座楼会吃人的错觉。
喝酒的男子端坐在原地,还是一直在往嘴中送着酒,丝毫没有因为方才那一幕扰了自己的兴致。
伴随着酒液入口的清脆声,又是一道暗光朝着那人逼近,带着肃杀之意。
那人仿佛没察觉到似的,端坐在原地。
那道肃光直直朝着此人脖子,刚触碰到那人喉结处,那人手上拿着的酒壶一松开,掉落在地,在地上翻滚几圈发出沉闷声响。
想象中血溅四地的场景没有到来,与玉壶一同掉落在地的只有一面面具。
被刺中的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又不断缩小直至什么也没有留下。
而在那人消失的同一时刻,从楼上降落一道玄色身影,砸碎了面前的桌子。
待看到地上只有一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面具,玄衣男子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怒气和杀意,蛇形面具之下的脸不断扭曲变形。
听着身后传来的调笑声和歌乐声,那人紧咬着牙猛地朝身后一挥袖,顿时半边楼几乎化作一片废墟,该死的死,该伤的伤,无论宾客还是舞女。
所有声音立马安静下来。
袖中伸出右手来,手背上青筋暴起,五指僵硬扭曲,他想要去拿地上的面具,可那只手却又像是被刻意遏止着。
就在右手即将要触碰到面具时,那人却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压制住右手的动作。
面具之下传出咬牙切齿的声音:“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那人的左手拼命地抓住右手,连眼睛都呈现出一赤一白的割裂状态。
赤色眼眸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面具,眼神骤然一狠,他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明明是同一个人说出来的,却完全给人两种感觉。
话音落,左手便猛然泄了力,他捡起地上的面具,发现面具下盖着一样东西,是个白色的小圆球。
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那只血眸里的赤色又重了几分,里面仿佛翻涌着滔天的恨意还有一些道不明的情愫。
那只圆球被人捡起,翻个面发现上面有几笔简拙的刻画,像是五官。
血眸里复杂的情绪几经翻涌,扭住圆球的手骤然缩紧用力,手中东西即刻化为一堆齑粉。
粉末从指尖滑落,那人垂眸看到了地上的东西——白色的齑粉拼成几个字,在深色的地板上分外显眼,上面写道:
“观妄生。”
在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那人的血眸睁大一瞬,所有复杂的情绪消失殆尽,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但显然那个回忆并不太好。
巨大的痛苦席卷上来带着滔天的恨意,脖子上青筋暴起,双目皆变成嗜血的赤色。
这具身体像是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痛苦,“咚”地一下跪倒在地。
那人抱着头,面具下神情无比痛苦,终于再也忍受不住般烫头嘶吼:“啊啊啊啊啊啊!!”
仔细听可以听出来这嘶吼声是有两道不同的音色掺杂在一起。
一道满是痛苦,一道满是恨意。
声音振聋发聩,令人闻风丧胆,不敢靠近。
脸上的蛇形面具掉落在地,露出一张狰狞的脸。
这时,旁边再次降落一道声音,他看到地上像是发狂的颜祇皱了皱眉,抬手置于那人额前,稍一使力,原本还发狂的人逐渐安静了下来,归于平静。
眼眸里的红色逐渐褪去,颜祇摇晃着站起身来,直视着眼前之人质问着:“你不是说他会被我所掌控的,那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成他掌控我了?”
被质问的人丝毫不慌,平静解释道:“方才是你体内的残灵被勾起了仇恨,所以才会失控,更何况谁掌控谁看的不是你的能力吗?他不过只是缕残灵而已,你还怕压不过他吗?”
颜祇的眼神变得凶狠:“你在对我使用激将法?你在玩我?”
“若是你的实力连残灵都压制不了,还怎么救你的皇兄?窥天之力所带来的反噬可比他厉害多了。”
颜珩脸上紧绷的肌肉跳了几下,双手紧握成拳,在隐忍着什么。
那人背过身去:“今日你体内残灵发狂,是有人刻意所为,殿下还是注意些为好。”
“那人是谁?”颜祇问。
“能引得残灵发狂的人,这世间也只有一人了。”那人原本稳重的目光变得阴沉起来。
“谁?”
“霁尘国如今落得这般下场还全拜一人所赐,你好歹是皇家血脉,应当知道那人只能是谁。”
“霁尘国先任国君,颜展之?”这话带着质疑,显然是不相信这个答案,可那人却并未出声否认。
颜祇果断否认道:“不可能,过了这么久他应该早死了,不可能还活着。”
“别忘了霁尘国因何而灭。”
“祭百婴阵?”颜祇接连发问道,“长生之术是真的?颜展之真的长生不老了?”
“窥天之力都已经被炼成了,长生之术自然是真的,不过需要承受点代价罢了。”
“那若是我再来祭一次百婴魂,那岂不是我和我皇兄也可以长生不死了。”颜祇的脸上浮现出癫狂。
那人闻言只是看了眼颜祇的神情,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淡淡地收回目光,负手而立道:“殿下还是好好准备我们的大事吧,那一天用不了多久就要来了。”
颜祇抬手随口应道:“知道了,不就是把那个姓苏的给你抓过来嘛,我自有打算。”
“殿下错了,我们真正要的是天地之灵。”
颜祇眯了眯眼问道:“那我们为何不直接去抓那个旻渊,还要先折腾一番。”
“天地之灵的力量不是你能想象的,与神为位,换句话说,他就是神,不然你觉得他为何能凭一己之力将这霁尘国从天道手上救下来?”
颜祇嗤笑一声,满是不屑与嘲讽:“怕什么,千年之期将至,都快过了一千年了,天地之灵的力量估计早已到了强弩之末了,更何况我体内还有残灵附体,还怕打不过一个病秧子吗?”
那人深沉的目光望向楼内一片狼藉,他抬手指向这一片:“这就是残灵稍一发怒的力量,你并不知道你体内的东西东西经历了什么,也不知他泯灭了多久,可过了这么久,他的力量依旧如此强大。”
那人顿了顿,又道:“即便是即将陨落的神,那也依旧是神,不是凡人可以比肩和忤逆的。不过——”
“动了情的神那就不是神了,是人。”
天地之灵清明,但一旦沾染上了情欲,天地之灵就会变得污浊。
这是神唯一的弱点——
神因情爱世人,神也将因情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