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玉承文

44、孟家

　　随着天色渐亮，村庄里的人也渐渐出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戴着面具，看这模样就好比这里真的就只是个普通的村庄，里面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每个人都在干自己应该干的事。

　　当然这是在忽略昨晚之事的前提下。

　　苏遇摘掉了面具，沿路往前走着，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村民的身上，苏遇发现似乎这里的每一个人的眼神如出一辙般的呆滞，像是被人夺了心魄。

　　苏遇一人不知在路上走了多久，突然迎面撞上一老妇人，那老妇人形色匆匆像是急着要去什么地方，嘴里还不停嘀咕着什么，神神叨叨的。

　　苏遇只听清了其中几个字：“鬼……要生了……时辰过了……完了！”

　　那老妇人与苏遇撞了个正着后，先是叫唤了一声：“哎呦。”

　　随后那老妇人猛地抬头与苏遇对视，苏遇发现这老妇人瞎了一只左眼，脸上独独一只眼睁着正浑浊地盯着苏遇，可看清苏遇模样的那一刻，那老妇人的神色骤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老妇人苍白的嘴唇控制不住地不停颤抖着，指着苏遇道：“鬼……鬼王妃。”

　　苏遇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苏遇身后突然又窜出一个男人急急忙忙地对着那老妇人道：“哎呀，张稳婆，我可算找到你了！”

　　可张稳婆却置若罔闻，那只浑浊的眼睛死死地望着苏遇，开口道：“鬼王妃，我见到鬼王妃了！！”

　　那男子闻言也看向苏遇，随后又对着张稳婆急忙道：“张稳婆，你可真是老糊涂了，这是名男子啊，这么可能会是鬼王妃呢？好了好了，孟家女儿马上要临盆了，听说这次多半又是个鬼娃娃，你再不去接生，万一她诞下的真是名鬼娃娃，到时候一尸两命，鬼妾死了，鬼娃娃也没了，那鬼王还真是要找你麻烦嘞！”

　　那张稳婆许是被男人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充满恐惧的眼中也多了几丝清明，佝偻瘦弱的身躯跟随着男人离开了。

　　而那男人走时跟苏遇询问道：“这位公子，刚刚没吓到你吧？”

　　“没事。”

　　那男人放了心：“那就好，我们这边还有事，就先走了。”

　　于是苏遇目送着张稳婆与那男人一同离开，不知为何不自觉地苏遇也抬步跟了上去。

　　到了孟家，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门外站着位有些上了年纪的男人，想必是这家女儿的父亲。

　　孟父听着门内的动静紧张的来回跺脚，长满老茧的手不停搓着，看到张稳婆顿时就松了口气。

　　“张稳婆，你可算是来了！快进去救救我女儿吧，她可不能死啊！！”

　　孟父边说着边讲张稳婆往房内推，张稳婆也丝毫不敢耽搁立马推开门进了屋里又反手把门给观上了。

　　苏遇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孟父将张稳婆送进屋内后，抬袖擦了擦眼角浑浊的泪滴，转头又看见刚刚送张稳婆过来的男人，连忙道谢道：“村长，还真是麻烦你还专门替小女跑一趟，”

　　男人听闻立马推辞道：“哪里的话，我已经听天师说了，你家女儿这一胎十有八九是那位的。”

　　孟父像是也早有预料了，毕竟他女儿迄今为止别说成亲，甚至出生至今都没见过几回陌生男子，更别说怀孕这种事了，那孩子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不过一想到他的女儿要真诞下那鬼娃娃的命运，孟父顿时又红了眼眶，真是可怜了他那苦命的女儿啊！

　　村长见到孟父的样子连忙安慰道：“老孟，你也别伤心了往好处想，若孟清梅这一胎诞下的真是名鬼娃娃，那就说明清梅真是被那位看上了，一旦那位娶了你家女儿，那你家的福气可真是在后头嘞！”

　　孟父听了这番话却依旧没有高兴起来，他看着男人半响下一秒竟直接跪下了，村长见此连忙搀扶住。

　　孟父急切道：“村长，我们家不要什么福气，你答应我不要我们家囡囡送走好不好？清梅她还这么小，她不能去啊！！”

　　村长也顿时慌了神，仿佛这男人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沉着脸打断孟父的话道：“老孟，这话可不能再说，万一被那位听到了，只怕到时候不仅全村人要跟着你家遭殃，连清梅跟着嫁过去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你要是真想为你家清梅好就听我的，此话切记不要再说，待清梅产下鬼娃娃后就老老实实地给那位嫁过去。”

　　孟父见此像是也害怕了，闻言真的住嘴不再说。

　　村长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孟父的肩膀道：“天师已经说了，等鬼王妃一出现，之前那些嫁出去女娃儿们就会归家，清梅自然也会跟着回来。”

　　孟父焦急地拍手道：“村长，那你说那鬼王妃要啥时候才会出现啊？”

　　村长：“我也不知道啊，听天师说是要等那位自己满意了，就说明鬼王妃出现了，自然就不会再有鬼娃娃了。”

　　两人纷纷不再说话，屋内顿时又传来一声惨叫声，孟父的心顿时也跟着紧张起来，连忙跑到紧闭的房门前呼喊道：“清梅啊，你坚持住啊，爹在呢，莫怕莫怕。”

　　可屋内女孩的惨叫声却依旧此起彼伏，又传来阵阵脚步声，听那动静应该是屋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屋内的声息就渐渐弱了下来，骤然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吼声响彻天际，让孟父的心也随之一紧，不过很快这声嘶吼声被婴儿的啼哭声所取代。

　　屋内传来惊喜声：“生了生了,母子平安！！”门外的孟父和村长听到这话后悬着的心也终于松了下来。

　　不过很快这些祝贺声又静了下去，紧闭的大门被推开，走出来的是张稳婆，眼里失了神，沾满鲜血的双手止不住的抖索着，嘴里不停嘀咕道：“这都是命啊，这都是命啊，可怪不得老婆子我。”

　　孟父和村长看见张稳婆这般神情，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孟父坚持情形顿时就站不起身了，他伸手拦住要离开的张稳婆道：“张稳婆，我家清梅怎么样了？”

　　可张稳婆却恍若未闻，一副被人夺了魂的模样，浑浊的独眼死死地盯着沾满血的双手，依旧自顾自地嘀咕道：“这都是命啊，这都是命啊，老天爷你可别怪我。”

　　孟父见张稳婆这副模样也识相地松开了手，村长也仿佛对张稳婆这般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了，走进张稳婆身边搀扶道：“张稳婆，我送你回去吧。”

　　对着张稳婆说完后又转头对孟父叮嘱道：“老孟啊，这几日记得让清梅养好身体，到时候时辰到了我就派人去接清梅。”

　　孟父失神地站在原地，屋内婴儿止不住地啼哭声又拉回了孟父的思绪，接着屋内又传来一老妇人温和的声音呼唤道：“老头子啊，你快进来看看，是个女娃儿！”

　　孟父回神后急忙进了屋子里便看见孟母满脸慈爱地抱着一个被襁褓包裹的幼婴，而旁边床上躺着的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孟清梅，双目紧闭着，双手无力地垂在塌侧，额上满是大汗，浑身已经虚脱。

　　孟父一步一步走向孟母，直到看到那婴儿的模样心才彻底死了下去，那婴儿皱巴巴的脸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肉瘤，挤堆在这张初生不及巴掌大小的脸上，这就是鬼娃娃。

　　孟父停下脚步，双目失神地望着这个鬼娃娃，神情和刚刚的张稳婆如出一辙。

　　突然盯着那婴儿可怖的小脸的孟父眼神一狠，垂在身侧的手也悄然收紧了，拽成一个拳头向那鬼娃娃靠近。

　　孟母还在低声细语地吼着怀中的婴儿，像是全然看不见那娃娃脸上恶心令人反胃的肉瘤，目光分外慈爱，嘴里还不停夸赞道：“老头子啊，你看着娃娃多可爱啊，这嘴巴这鼻子真像俺们家清梅。”

　　孟父还是一步步走向那鬼娃娃，拳头握的更紧了。

　　只要这鬼娃娃死了，他们家清梅就不会有事了。

　　襁褓中原本紧闭双眼的婴儿像是感知到了孟父的到来，睫毛不断颤动着，小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细缝看向了孟父，小嘴扯出一个向上扬着的微小的弧度。

　　孟父怔住了，双手也泄了力。

　　孟母见到婴儿的神情激动大喊道：“老头子老头子，你看这娃娃正冲我们笑嘞，多乖啊这娃，哎呦这娃的眼睛也像俺们家清梅嘞，老孟俺们给这娃取个名字吧，你来想一个。”

　　孟父再也坚持不住了，身上完全失了力，整个人直接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双手捶地道：“为啥，为啥偏偏是个鬼娃娃，为啥非得是我们家清梅啊？！”

　　孟母见到孟父这般模样也顿时慌了神，道：“老头子，你难不成真要将清梅送走啊？”

　　孟父止不住地哽咽：“村长已经说了，过两日等清梅养好了身体就会让人把清梅接走。”

　　孟母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不甘继续道：“老头子，不行你去跟村长求个情，让他别带俺们家清梅走，俺们家清梅生的不可能是个鬼娃娃，你去说啊老头子！”

　　孟父捧着脸摇头道：“不可能了，已经不可能了，张稳婆也看见了，村长已经知道了，清梅生了个鬼娃娃就注定是个鬼妾了，逃不掉的。”

　　孟母听到此话瞬间也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怀中的孩子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开始止不住的哭泣，可孟母已经失了心魂，直接忽略掉了怀中传来的哇哇大哭声。

　　婴儿止不住的啼哭声充斥了整个屋子，也吵醒了在床上昏睡的孟清梅。

　　孟清梅费力地睁开眼睛，听着婴儿的啼哭声虚弱的呼唤道：“爹，娘，我的娃，我要看看我的娃。”

　　孟母听见了孟清梅的声音立马回了神，孟父也慌张地擦了擦脸上的涕泪，孟母手忙脚乱地哄着襁褓中啼哭个不停地婴儿，然后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孟父，孟父也立马领会到了孟母的意思。

　　孟父快速站起身来到孟清梅的面前安抚道：“清梅啊，你现在刚生完娃娃身子还很虚弱就不要起来了，娃娃你娘在帮你哄着呢，莫怕莫怕啊，你好好休息再睡会儿。”

　　孟清梅却依旧不依不挠坚持喊道：“我不要，我要我的娃，爹，你让我看一眼我的娃。”

　　孟父见孟清梅这般执着顿时也为了难，最终还是没拗过她，只能让孟母将孩子包了过来。

　　孟母用布把婴儿的脸遮了个严实，又走到孟清梅面前温声细语哄道：“清梅啊，你看娃不是在我这儿嘛，你就放心好了，再睡会儿啊。”

　　孟清梅眼中含着泪，摇头道：“娘，我不困，你把孩子抱到我面前，我来哄她。”

　　孟母自知彻底瞒不住孟清梅了，只好将婴儿放置在孟清梅面前，孟父将头转了过去不忍再看。

　　孟清梅在看到婴儿的模样中顿时眼中充满了惊愕和不可置信的神色，情绪激动道：“这不是我的娃！爹，娘，这一定不是我的娃！我的娃不长这样的，我的娃呢，我的娃呢！！”

　　孟清梅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去找自己的娃，孟母见状急忙把清梅拦住了。

　　“清梅啊，你听娘说，娘在呢啊，这娃就是你的娃，你莫怕，说不定过两天这娃脸上的东西都没了啊，别担心，爹和娘都在呢。”

　　听了孟母的话孟清梅安静了下来，失神的眼睛中多了一丝微弱的光。

　　“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这娃脸上的东西真的过两天就会好了吗？”孟清梅对着孟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