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拿不出的学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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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陆七追到了两栋女生宿舍楼中间的楼下，却比在十字路口迷路还要茫然，因为他不知道，李周一的宿舍在哪一栋楼的哪一层。
所以就连找同学帮忙都没办法。
因为是晚上，回宿舍的女同学来来往往的不少，但大家都只是匆匆瞥一眼他便迅速走开，眼里充满毫不避讳的奇怪打量。
焦急的情绪被这冬日冷却不少，他提着袋子的手被冻僵，只得转身往自己宿舍走去。
十分钟的路被他走了十五分钟，却还是没有编辑出合适的理由。
他不断悔恨自己的迟钝和愚笨。
一开始就该察觉到的，他自己的疏忽和李周一的不对劲。
第一次图书馆谈话时，她只是问他班上有没有同学丢东西，而他却在这次见面前说让她带着‘需要归还的衣服’。
她从未明确说过她捡到的失物是什么东西，但他却知道了。
难怪先前她的第二次回复是在两分钟之后。
因为在那段短暂的时间差里，她已经察觉自己便是她一直在找的人。
所以她在交还衣服前低着头迟疑的瞬间和那句未说完的然后，也不是不好奇衣服主人的名字了，是已经知道但却在配合他的游戏罢了。
她的配合和那句谢谢你之前的帮忙，都只是在为发生在军训时的帮忙道谢。
她刻意告诉他自己以后会有各种原因的忙碌，是在表明她之后没时间配合他玩第二次“捉迷藏”的游戏了。
魂不守舍回到宿舍的江陆七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却发不出一条解释的消息。
因为他一开始，的确是因为觉得好玩。
他自顾自觉得这是一个拉近距离的游戏，他甚至于曾经想象过，当他说出自己是她要找的人时她会露出什么表情...
他以为这个谜语游戏，会使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近一步。
他一开始真的是这样以为的。
但是此时此刻心中所想被暴露出来后，他得到的却是反面答案。
李周一是个本分和坦率到极致的人，她的边界线拉得无比清晰。
而江陆七后知后觉地才明白，对于李周一，比起好玩和套路，真诚比任何方式都管用。
可惜他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
思来想去后，江陆七编辑了一条致歉加坦白交代的信息发送出去。
然后在宿舍熄灯前的一分钟收到了李周一的回复。
只有四个字：【我知道了】
在这之后，他都没再见过李周一，也没再收到她发的信息。
又因为期末的关系，图书馆的兼职在她第二次见他的那周便截止了；寒假他回了一趟老家，而她留校兼职；便更没有机会见到面。
他其实知道她兼职的地方在哪里，因为那天她给他的试工汉堡的包装袋上写着地址。
但他没敢去找。
因为对于他的解释，她说的是“我知道了”。
那是一句不希望再有下文的回复。
无关责怪与否，也无关生气与否。
所谓我知道了的意思，就是可以了，到这就可以结束了。
这样的“到此为止”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学期开学，因为专业毫不相干加上选课变更，导致两人唯一有交集的图书馆兼职时间也错开来，不再有丝毫不刻意地相见的机会。
李周一依旧忙着上课和兼职，活得像一个不受任何打扰的工具人一般。
她是个不喜欢回忆曾经的人，所以江陆七的事，还清了也就意味着过去了。
她的注意力只停留在学习成绩的分数和银行卡余额的数字变化上。
看着每月逐渐增加的一点点余额，她都会觉得自己离自由又近了一点。
第二学期的课程不多，李周一兼职的时间一多，工资也涨了一些。
如今她渐渐开始不用饿肚子，也不用再像之前那样节衣缩食到极致了。
一切看起来好似都在变好，生活的泥泞也好似慢慢干涸成了可以落脚的小路。
她本以为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迎来短暂的松懈。
不幸却再次与她迎面撞击，将她渺小的希望摔得粉碎。
大二开学两天后，导员给李周一发了条消息，那便是噩耗的开始。
【周一，教务处那边说你的学费还没有缴上，你看看是不是你的银行卡出问题了没法自动扣费，有问题及时告诉我】
看到消息的瞬间，李周一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缴学费的银行卡是大一开学前学校就提前通知让办理的指定银行卡，只要在开学前把钱存进银行卡，学校会自动扣取学费。
李周一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把银行卡号发给周丽的，告诉她以后学费只要转进卡里就行，当时周丽也明确回复过收到。
现在导员虽说是学费无法自动扣取，但其实李周一知道，这只是一个委婉的提醒，提醒她卡里的余额不足。
怀揣着不安的李周一拿着银行卡立马跑到学校的ATM机上去确认，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里面一分钱都没有。
从她办卡开始，便没有过交易记录。
她早该察觉到的，因为就连生活费周丽也只在大一给过她两次。
一次七百，一次八百。
剩下的生活费，全是靠她自己兼职赚的。
盯着空荡荡的银行卡余额望了半晌后，李周一还是拿起了电话给周丽发消息。
她们之间最近的一条消息，还是半年以前，也就是大一上学期的第三个月，周丽发的信息很简短，七个字：生活费已经汇完。
她犹豫着发出了久违的信息【妈，我的学费你是不是忘了汇？】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自从离开周丽他们一家三口，李周一还是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十分钟之后，李周一已经走到宿舍的楼梯间。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李周一急忙拿起，屏幕上写着“周丽”的名字。
她接起，对面先是一阵孩童的吵闹声，叫嚣着：“我不要去补课！我不想去学钢琴，不想画画，我只想打球！”
是张唯满。
很快周丽换了地方，李周一听到吵闹声似乎被什么挡住而变小。
她没有主动开口，是周丽先说的话。
“那个你学费的事，我正要跟你说呢，你张叔叔最近生意不好，加上小满需要补课花销太大，我们暂时拿不出钱来给你交学费了，反正你大一都学过了，后面几年学的东西也就那样，不如回家来找个工作或者帮忙你张叔叔吧...”
周丽的话犹如绵密的软针扎进李周一的耳朵里，随着血液流进心脏，疼得她朦胧了双眼。
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嘴唇被牙齿咬得泛白泛紫，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吵闹的声音由远及近，随着吱呀开门的声音，张唯满的声音再次放大传过来。
“妈妈！我不要去学琴和画画，那都是我们班女孩子学的，我就要买新球鞋踢球！你快跟爸爸——”
电话被挂断，李周一无力地坐在楼梯上，台阶的冰凉透过单薄的衣衫爬上背脊的每一节椎骨，浸噬每一寸的皮肤。
明明是夏天，李周一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自嘲地笑了笑，笑周丽的谎话荒谬至极，笑自己打电话前怀揣的可笑的微末希望。
笑自己明明早认清了他们打的算盘却还是会难过。
笑着笑着，李周一发觉眼圈热得刺痛，泪水打着转，稍不注意便要涌出。
她把头埋进抱住的膝盖中，抽动的呜咽声浸湿了寂静无人的楼梯间。
良久，李周一直起腰，衣袖粗鲁地扫过洇湿红肿的双眼，视线清晰后的第一眼，是她顺手打开的银行卡余额。
三千五百八十三块。
只够学费的一半。
她想了想，起身去厕所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稍微整理表情后走出了宿舍楼。
教学楼三楼末尾的房间，是各学院导员的办公室。
李周一深吸一口气走进去，还好，只有她们学院的导员一个人。
她抿唇，问出了措辞一路的话：“导员，请问学费最迟可以什么时候交呢？”
导员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微红的眼圈和眼角的泪痕，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柔声回答她的问题：“按照规定，最迟是在开学后一周。”
只剩五天。
“可不可以等我的励志奖学金下来再补呢，我现在手里的钱不太够...”李周一问得很小心翼翼。
励志奖学金有五千，加上卡里的三千，学费是足够的。
听到她这样问的导员翻了翻资料，距离奖学金下发最少两周。她心里很清楚李周一平时的情况，一时心里纠结不已。
但是她没考虑太久，“我去跟学校领导反映一下，看能不能尽力给你申请一下延迟，但是我也不太保证能申请下来...”
她也不能确定，只能把话说得足够保留，避免给李周一过多的希望。
“谢谢导员，我也会尽快想别的办法的。”李周一感谢地给导员鞠了一躬。
“但是周一啊，就是如果你家里情况不太好的话，咱们学校有绿色通道可以申请助学贷款的，只要你家里给打个贫困证明寄过来，现在申请应该会比奖学金快的。”
闻言李周一垂下眼，她何尝没有尝试过，“我之前就试过了，可是...”
她话没说完整，但剩下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导员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听到这话后她大致也猜到了几分李周一无法开口的问题是什么了。
“没事，我尽力帮你申请，应该是可以的。”导员安慰道。
“谢谢导员，那我就先回去了。”李周一又鞠了一躬后才转身往外走。
就在她走出办公室刚要左转时，意料之外的一个人出现在她眼前——江陆七手里抱着一摞资料，正站在门外。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便知道他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所以屋内的对话，他也都听见了。
但她并没有所谓。
李周一礼貌性地微笑点头致意，随即从江陆七旁边走开。
刚走没两步，身后响起一个半是谨慎半是担忧的声音，声音不大，刚好够李周一听见。
“我可以..借给你学费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拿不出的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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