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二三事》衣九白

1、第 1 章

　　玄武六年，天下尽归天昭。

　　万国来朝，皆赞陛下圣明。

　　我是天昭长公主，父亲是开国帝皇，母亲是懿德皇后，原封镇国长公主，我自知名不副实，自请封号“燕国”，这封号是向二哥，也就是如今在位的天子请得的。

　　箕星散为幽州，分为燕国。

　　燕地算是我的半个故乡，自总角至豆蔻年华，我都是在北境幽州度过，对它有着很特殊的感情。

　　公主府也是在原昭国公府的基础上修葺而成，旁靠空荡荡的北安王府。

　　府中人尽皆知，长公主有个很宝贝的玩意儿，是只竹篾编的小脑斧，手法稚嫩的很，挂在书房的笔架上，碰都不让人碰。

　　曾经广陵王将之当作玩具，摸了两把，被长公主用戒尺打了十几下。年幼的广陵王回京后向父皇哭诉，却被圣上训斥了一番。

　　大家说的没错，那只小老虎，是本公主平生最喜之物，自个儿平日里都舍不得碰它，被哥哥生的的那个小屁孩差点拆了，叫我如何不生气，打他几戒尺算是便宜他了。

　　若是十年前，以我的脾性，我不扒了他的皮我就不是云尺素。

　　不过也多亏这混小子，这么一闹，二哥终于不强迫我招驸马了，大概我会清净一阵。

　　本公主也知我这个公主，经常成为市井之人茶饭后的谈资，二十又六还未出嫁，极其彪悍地自请镇守北地，怕是无人敢娶。

　　偶尔听闻，也就呵呵一乐。

　　二哥半月后火急火燎赶来幽州，明里说是亲自替宝贝儿子向长公主赔罪，暗地里可能是心疼自己儿子来向我讨个说法，我如是想。

　　“小六。”久违的称呼仿佛把我拉回到很多年前。

　　“二哥此来是为了广陵王？”

　　二哥幽幽叹了口气：“小六终于不和二哥生疏了。”

　　哦，刚刚脱口喊了二哥，没喊皇兄。

　　我倒了杯茶，递给二哥。二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扫视了我一番，摇头，一副鄙视的表情：“越来越没女孩子样。”

　　我无语问苍天，二哥，你妹妹已经二十好几了。

　　果然，二哥还是二哥，又开始损妹妹：“人家锦书第三个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再看看你。你还比锦书大两岁呢，要是阿爹阿娘还在，准被你气的祭出家法。”

　　二哥这话又在嫌弃我嫁不出去，本公主十分不服，凭什么男子三十岁被说是而立之年，正是人生最强盛的年岁，建功立业安天下。

　　而我们女子十几岁就嫁人，明明才二十出头，偏要被规矩束缚，在家相夫教子，熬的跟老太婆似的。

　　甚至过了十八没嫁出去，旁人看来就是没人要，被人嫌弃，连本公主也不例外，真是世风不正。

　　二哥大概看我十分愤愤不平，转了话题，感叹如今碍于天严，他身边的公主都怕他，不肯亲近。

　　我才不着他的道：“有那么多公主，又不少我一个，锦书不是很好？”

　　二哥又叹了口气，你是朕唯一的亲妹妹啊。

　　“得了，二哥，别煽情了，说正事。”

　　二哥收起笑容，跟我说西戎那边动乱，天昭西边是五哥把守的，五哥传信给二哥说西戎的王替他的三王子求娶天昭燕国长公主，和亲文书快送到京城了。

　　我冷笑，这个西戎三王子可真是阴魂不散，只恨当年怎么没一剑杀了他。

　　还有他们的王上，是不是傻，不说我是天昭尊贵的长公主，更是天昭的将士，把守北境，会沦落到去和亲的地步？

　　但那个三王子每年都会向我传书，是多想磕应我，一定是故意的。所以每年我都毫不犹豫将信纸撕的粉碎。

　　我擦亮手中的剑，看来接下来的日子又有事做了。

　　“小六，其实那三王子还算不错。”

　　二哥这说话得有些犹豫。我瞬间明白，二哥此行看来是有意让我去和亲，试探我口风。

　　二哥说天昭才开国，不能开战，生灵涂炭。

　　我说我要镇守北境，不让外敌来犯。二哥说北境会差大将军来守。而我真的不小了，难得还有人来娶，是个不错的选择。

　　感觉二哥突然变得陌生。明知我与那三王子的过节，竟还想嫁我过去。

　　真是当了皇帝，一切皆可以算计。

　　我心里有些悲凉，不知是对二哥，还是对自己。

　　“小六，你还没放下。”

　　二哥斗败大哥做了多年的皇帝，眼神十分犀利毒辣，容不得我逃避分毫。

　　“二哥为什么这么说？”

　　“燕将军已经……要不你考虑考虑？”

　　“皇兄，不要再说了！”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当面与我提起燕离行。

　　我和二哥当即不欢而散，二哥见我态度还是这么强硬，亦拂袖而去。

　　那日恍惚了一整日，夜间惊醒后辗转难眠，我又梦到了那个白袍银甲的少年，春光正浓，桃花怒放，我梦见他在桃花树下朝我笑，笑意浮光潋滟，比之身后的桃花都更能动人心弦。

　　我伸手去触碰，却如幻影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