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 晚安》翊斐

4、四 Sera

　　从浴室出来的斯库瓦罗身上尚且散着水汽，他小心地擦干了滴着水珠的长发坐到桌前提笔处理起了文件。瓦里安虽是暗杀部队，但要处理的公文并不在少数。作为作战队长斯库瓦罗却每天都兢兢业业地批阅着不属于他份内职责的文件。谁让那个男人是他唯一认可的BOSS，而瓦里安是他的容身之所。唯有同样在夜色中行走的他们才能够给予他最深刻的理解。
　　那个混蛋BOSS要成为王者，他说垃圾是没有资格跟随他的。所以即使失去了左手，斯库瓦罗还是击溃了杜尔，冠上二代剑帝的威名。
　　那个混蛋BOSS发动了摇篮事件却被封冻八年的期间，他以剑帝的手腕和力量支撑起腹背受敌的瓦里安，不为钱财，只是想要守住属于那个人的王座，属于他们的归处。

　　斯贝尔比·斯库瓦罗的生命中剑术第一，瓦里安第二，BOSS第三，不可动摇地超卓地位。他会始终挥舞着长剑，将所有来犯之敌拦腰截断。

　　拆开一封印有彭哥列纹章的黑函，斯库瓦罗仔细地审视一番，随即在信的末尾打上一个勾放到一边。
　　这轻描淡写的一笔预示着黑函上所标注的对象已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暗杀部队瓦里安的双眼盯上了他们，以死神的姿态。

　　三楼会议室里瓦里安的高层干部汇聚一堂，斯库瓦罗站在液晶屏前讲解着任务的部署：“玛蒙在暗处用幻术扰乱对方的暗哨，鲁斯利亚从东边……”话说到一半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却震个不停。斯库瓦罗看了一眼来电上的陌生号码，毫不犹豫地按了转接，继续会议。
　　这次歼灭的对象可是一个中小型家族，自然要谨慎策划。至于电话嘛……如果有什么事情也没关系，反正已经转接到留言信箱了。

　　…………

　　“被拒接了呢，”知砚躺在床上，笑容里尽是无奈，“再试一次吧。”
　　“您好，斯库瓦罗先生暂时无法接听电话，请在听到滴声后留言。滴……”
　　播音小姐甜美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是无比的冰冷空洞，知砚望着夜空中镶嵌着的皎月，笑个不停，一直到气喘不止才堪堪收敛。
　　没有人看得到，她的笑容透明得像是将要破掉的泡沫。

　　斯库瓦罗挥剑割断敌方家族BOSS的动脉，血花绽放的瞬间他忽然觉得胸口掠过一阵凉意，急促却强烈。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让他来不及避开身后的偷袭。捂住血流不止的额头，凭借单眼的视力，手腕猛地向上一翻，最后一人——死亡。
　　任务完成。

　　包扎了伤口，又处理完善后事宜的斯库瓦罗想起了之前作战会议上的那通未接来电。知道这个号码的人没有几个，会是那个女人带来的吗？
　　怀着说不清是期待还是紧张的心情，斯库瓦罗接通了留言信箱：
　　“您有一条留言。16：07 滴你还好吗？日本今晚的夜色很漂亮呢。就这样吧……斯库瓦罗，晚安。滴”
　　那个女人，没事打个国际长途就为了说这几句话。真是的！斯库瓦罗拉开窗帘，却看见阴霾的天空，不时有几声闷雷落下，预示着将会有一场暴雨来临。突然有些想要知道日本的夜空是不是真如她所说的那般漂亮。

　　只消闭上眼就会想起那些与她有关的细节。唐泽知砚笑起来脸颊左侧浅浅的酒窝，阳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投射出的细碎纹样以及客房里的咖啡色斜纹床单……
　　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的斯库瓦罗烦躁地坐了起来，打开灯，已是深夜3：37。算上七个小时的时差，那边应该天亮了吧？
　　反正也睡不着了，勉为其难回个电话给她吧。斯库瓦罗翻开手机，找出那个号码。
　　嘟……嘟……
　　搞什么啊，那个女人怎么还没起床啊？
　　漫长地等候终于结束，接电话的却是一个他所陌生的男声，平板直白带着公式化的客套：“您好，请问是唐泽知砚小姐的亲属吗？这里是友织町综合医院，很遗憾地通知您：唐泽知砚小姐于今日凌晨十七分逝世……请您前来处理相关事宜……”
　　斯库瓦罗只觉得耳朵里像是被谁塞进一窝蜜蜂，吵得他听不分明。对方似乎是说：唐泽知砚——死亡？开玩笑的吧。离开日本的时候她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呢？

　　窗外是浓得压抑的夜色，乌云密布。密集的雨丝疯狂地坠落在地，迫不及待地串联起了天地的距离。

　　无力地埋首于床铺，留言信箱反复播放着那个人留给他最后的只字片语。在这场冰冷的夜雨中，唯独她的声音穿透了暴雨的嘈杂，直入心底，甜美得如同缠绵的毒药。

　　“斯库瓦罗，晚安。”他甚至可以描绘出说着这话时她的笑靥，必定是恬静温柔的，令人安心。
　　暂居在她家的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她这么说。
　　晚安，银发先生。
　　晚安，斯库瓦罗先生。
　　晚安，斯库瓦罗。
　　晚安……
　　……

　　而他，却连饮鸠止渴的机会也再也没有。